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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大道自然各西东 险恶从来不告人

慕容龙陈眼中一亮,立刻明白过来,为何以欧阳锋的脚力,先前却是一直没有追上自己和温青青,原来却是带着欧阳克的缘故!

欧阳克的功夫以少年人来说颇为不弱,但对上慕容龙陈却少了自保自力!欧阳锋见识过慕容龙陈的轻功。再说他来此处本来就动机不纯,自然不肯在压服这桀骜少年之前就将“亲侄子”暴露出来置于险地,所以先前出现才会晚上那片刻,想来定是在安置欧阳克了!

眼下的情形可真是峰回路转!当真天大惊喜!

慕容龙陈本已无法可想,哪里想到这偏僻地段也能杀出两个救星来!

那两人一个是稚气少年,另一个也不过是个衣衫不整满脸须髯的中年剑客,看起来颇不可靠,不过能在十数步的距离内悄无声息的制服欧阳克,自然不是泛泛!何况眼下欧阳克却是落在了这两人手上,欧阳锋定然投鼠忌器,也给慕容龙陈脱身而走带来了新的契机!

只是……眼前这两人似乎也是基于义愤出来救助自己的,就此拔腿跑掉这种事情慕容龙陈也只能在脑中想一想,却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的。

就在慕容龙陈心思变换时,欧阳锋朗朗的声音已经在林间响了起来:“在下白驼山庄欧阳锋。不知是何处朋友当面?克儿,站在那里干什么?还不过来!”

欧阳锋怡然的转身颔首,似乎完全没有发觉对面两人脸上再明显不过的警惕和敌意,淡然的向欧阳克吩咐着,话音落下,指间却扣起一颗纽扣不紧不慢地朝着欧阳克的脖颈处打去。

“风师叔!”那姓岳的少年瞥间一道黑光从眼侧飚过,还以为欧阳锋不顾他子侄的性命悍然动手,大叫一声比起了手中长剑,目光却慌乱的朝着身后瞟去,半点警惕也无,当着欧阳锋露出好大破绽!

“咳、咳!”慕容龙陈在欧阳锋身后轻声咳了咳以作警醒,欧阳锋脸色一暗,脚步顿了顿终是没有抢出身去,打消了制住眼前少年的打算。

欧阳锋击出纽扣的那一下,刻意将动作放慢,好使那制住欧阳克的中年人看得清楚,其上的力道也不大,不过这一下实在突然,那中年人似乎完全没能料到这欧阳锋居然不顾自家子侄安危来上这一下,愣了一愣,连手上的力道也松了,露出老大的空隙来,眼看就要被那扣子恰巧击中欧阳克的颈部这才拉着欧阳克侧身一步避开。

“喂!喂!你这人看清楚点啊!怎么连自己儿子都打!”那中年人毫不客气的嘟囔着,声音大小却正合四周人听得清楚。

倒是被他制住的欧阳克涨得面皮通红,小声解释道:“那是我叔父!”

“一样一样!你这叔父怕是眼神不好使!怎么对着你就打了过来?”姓风的中年人在欧阳克背上用力一抵,架着他走到那个大松了一口气的少年身边,并列在一起。

欧阳锋眼中寒光一闪,目光仅在自家苦笑的侄儿脸上稍晃了晃,立刻就落在了他身后中年人身上,上下打量起来。

长得颇为扎眼的中年剑客骂咧咧的架着欧阳克缓步前行,气息却悠长有序,动作丝毫不乱。整个身体略略蜷起,将心腹要害全置于欧阳克身后,只露出大半片打着补丁的灰色袖口、满脸的髯须,和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动作貌似随意,却将灰黑的剑鞘从欧阳克的腰侧斜斜的露出一小截,让人暗生警惕的同时却瞧不见那剑到底在何处,隐隐显出随时可以出鞘饮血的姿态。何况先前他让过欧阳锋击出纽扣的那一下,表面上看似是心下吃惊反应才慢了两三拍,可是欧阳锋眼光何等毒辣!只从这人避让的脚步上就能看出,那一下动作怕是对方故意为之,眼前这人是个老江湖!

“这位姓风的朋友……你们华山派在江湖上素有侠名,不知为何却要挟持我家侄儿。”欧阳锋语气玩味,这一句亦说得毫不遮掩,却没来由的将面前两人吓了一跳,他俩刻意连口音都换了个调,当不知在何处露出了破绽,被这凶人一眼看穿了身份。

“……哎呀!岳小子!今回又是你惹的祸!先前不是叫你用左手的吗!”中年人眼珠转了转,立刻对着身旁的少年毫不客气的数落道。他却是率先明白过来破绽出在何处,只是心中的警惕更甚了三分,暗道眼前这人果不愧号称一代宗师,瞥了一眼岳小子执剑的手法便瞧出他两人的跟脚来。

“呵呵,这位华山派的朋友,欧阳锋久居西域,和你派并无恩怨,还请先放了我侄儿!克儿!你有什么地方得罪了这两位,还不先向两位道歉!”

欧阳克受制于人,饶是以欧阳锋霸道绝伦的性子也不得不稍稍放低点声气。

不过他西毒的名号在江湖上也算吃得开,却从未想过,这般放低姿态对面两人却不为所动,那个少年的脸上更是浮起一股忿忿的神色。

欧阳克僵硬地撇了撇脖颈,喉间的力道不仅没放松反而更重了两分,让他无法挪动半步。那中年人嘿嘿假笑着,左手依然稳稳的搭在他的脖颈处,没有半分松开的意思。欧阳克心下暗暗着恼,这已是这人第二次无视自家叔父的话了。

欧阳锋眉头一挑,嘴角不自然的拉开露出几分冷厉的笑容,还未发作。那风姓的中年人长长的叹了口气,又絮絮叨叨的嘟囔起来:“哎呀,不小心恶了鼎鼎大名的西毒,这可怎么是好!我华山小派,没什么积蓄,这个五绝宗师一发火,可真是扛不住、扛不住啊!岳小子?我们把他侄儿放了好不好?”

风姓的中年人一脸惫怠相,刻意这般言语,不但不理会欧阳锋反倒是向他的师侄问话,摆明了眼下不想放开欧阳克这张护身符,消遣欧阳锋来着。

“不能放!”姓岳的少年愣头愣脑的,当下毫无犹豫点头应道,可口中说出的这一句话却未免过于直接,“他不是好人来的!我们先前走进,还不曾言语,他当面就洒出一把毒针来!万幸是遇上我等还能躲了开去,若是遇上其他人,或者谁没能躲开,伤到了无辜又怎么算?”

“咳、咳!”这次却是那风姓中年人被呛了两下,在他想来以岳小子的脾性,应该是说上一大堆挟持他人子侄并非正道所为的大道理才是,自己也好借驴下坡,面子上过得去,又能避过此节,免得真和这西毒冲突起来,可是大大吃亏!

千算万算却没算到这小子今次的行为却和他的预料完全相反,让他一时也有些讪讪,心中暗骂……娘的!这傻小子!这般言语要是让欧阳锋误会我俩一起在消遣他可怎么办?说不得立刻就换上了商量的语气,向岳姓少年暗示道:“嘿!岳小子,这个……后辈顽劣,也该交由长辈处理才对!你看,人家叔父就在对面,我们当面挟持了他的子侄,这行为……可不正道啊!”

“可……”少年人持剑的手也松了松,沉吟片刻,犹自倔强的说道,“可、可是!师叔你也看到了!这个欧阳前辈,他!他!先前想要杀人!”

风姓的中年人好悬没喷出一口血,总算醒悟过来,他和这个傻师侄在言语间却是再说不通了。这傻小子实在太纯粹了些!自己这个当长辈的却要怎么去教他?难道告诉他我辈江湖人风雨飘摇,就算杀个把人也很正常么?他已经开始头疼这次偷偷下山不该带上这么个累赘了!一路上到处惹事!现在可好,连西毒欧阳锋都给惹上了!

“两位义士!”

慕容龙陈对着温青青打了个眼色绕过欧阳锋,拱手对着那边大眼对小眼的两人招呼起来。

“呵呵!这位公子有礼了!”姓岳的少年人,手忙脚乱地抱起剑,颇有些不好意思的回应道,这怕是他第一次被人叫做义士,稚气未褪的脸上不时有兴奋的颜色闪过。

不过那姓风的中年人却不是江湖雏鸟,目光灼灼的瞪着慕容龙陈,并不放松警惕,待他在好几步外站定不再靠近才稍稍移开了目光。

“哪里!哪里!”慕容龙陈的表情更加恭敬了两分,恳切的说道,“今次若非二位相救,我等也不知会遭受什么苦难!两位义士先受我一拜!”

温青青看不惯慕容龙陈这番作态,低哼一声,又别过头去,无意间却瞅见欧阳锋脸上淡淡的笑容,心底不由得抽紧了些,暗骂慕容龙陈好了伤疤忘了疼!居然也和这两个莫名冒出来的人一般,只顾着相互交谈,却对欧阳锋这个站在几步之外的宗师视如无物,当真不知死活!枉她先前还那么着紧!这两个江湖剑客有什么能耐她不知道,但堂堂西毒怎会是一般江湖剑客可比?华山派?整派的人物加起来,声名比之五绝之一的西毒都要差远了!

“言重了、言重了!大家都是江湖儿女,路见不平拔剑相助本来就是应该的!”岳姓少年拱着手,一番话说得似模似样的,这般纯粹,疏无半点市侩江湖的经验,可让人一眼看出这当是这少年第一次出远门。

“不过……”慕容龙陈拖长了语调,一句一顿的说道,“欧阳锋是江湖上声威赫赫的武学宗师!两位为了救助鄙人而惹上这等强敌,对华山派却是大大的不利!让我心中好生难安!”

“言、言重了!”那少年憋得满脸通红显然也是想通了此节,却还是强硬的说道,“诚然他是江湖前辈,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肆意杀人行为仿若魔教!不该就是不该!不管我撞见多少次,不管对方是何人,我也是要管的!西毒就能罔顾国法了么!”

说着这少年却是上前一步,大义凛然的对上欧阳锋高深莫测的目光,要么怎会说初生牛犊不怕虎?欧阳锋当年毕竟闯下天下五绝这般响当当的字号,在江湖上也算是传说人物了,可是他久居西域这十数年苦练蛤蟆功,再入江湖时,居然在短短的片刻间就被两个小辈当面挑衅!他本人亦只能叹一句勇气可嘉,心下却是冷笑不已。

居然还会有这许多人以为他很好说话?

欧阳锋不言不语,慕容龙陈却不敢让这脾气怪异的五绝宗师心中的怒气积蓄下去,立刻接着先前的言语劝道:“这位小兄弟你多虑了!五绝宗师何等人物,怎会随意迁怒他人?我看两位不若先放过手上这个童子,留下一份情面,想来以他江湖上的身份,当不会再为难我们。”

欧阳克听得慕容龙陈称他为童子,气得呼呼的喘气,却也盼着这两人能被眼前这可恶的小子说服,他生平第一次被人捏住脖子,那风姓中年人粗糙的掌心紧压着他喉间的血管,让他清晰的感受到喉间血管突突地跳动,煞是难受!一时间只觉得屈辱、害怕、愤怒百般感受一一涌上心头,倒是巴不得能脱身而出了!

慕容龙陈倒是打得好主意!实则自从他见到欧阳克的身影时就知道,今次多半能顺利脱身了,挟持着欧阳锋的宝贝“侄儿”触怒于他反倒是大大的不智,只消让欧阳锋明了自己并非没有反抗之力便是最大的威慑。眼下只要欧阳锋还未安顿好他的“宝贝侄儿”,以对方的谨慎当不敢铤而走险再来胁迫自己!若不然,嘿嘿!逼迫得急了!他慕容龙陈亦可以将目标放在欧阳克身上,欧阳锋这个大宗师亦会难能任意施为!

慕容龙陈自以为然,觉得峰回路转,欧阳锋的威胁当可不再多虑,胸中之气大畅!可欧阳锋却不这样想。

“哈哈!”欧阳锋捋了捋下颚飘飘的须髯,肆意张狂地说道,“慕容小子!你今次的如意算盘却做得不好!就算你说服这两人放掉克儿,我亦是不曾打算放过你们!”

“欧阳兄!我等并不想用你侄儿威胁于你,做那小人行径,可是你当真就不顾及半分自己侄儿的安危么?”慕容龙陈愕然,欧阳克还在他们的手中,这欧阳锋哪来这么大的口气?莫不是傻了不成?难道是自己记忆有误……这欧阳克却不是他儿子?或者这人根本就不是欧阳克?

连慕容龙陈这个知悉内情的都被欧阳锋这霸道的言语弄得满头雾水,另外几人更是云里雾里,不知道眼前这所谓的宗师到底有何依仗?却全然没能发觉,他们根本就忘了——西毒为何叫做西毒!

“小心!”温青青侧身站着,双眼猛然地对上伏在草丛中一对闪亮的眸子,顿时遍体生寒,惊呼出声。

江湖经验浅薄的少女眼前一花,却只看到一道碧绿的光芒从草丛中迸射而起,利箭般对着那风姓中年人后背袭去!变故不过在眨眼间!那风姓中年人双手尚架着欧阳克哪里还反应得急!只觉得一股腥气扑向脑后,全身的寒毛都惊立了起来!

温青青惊怒交集,没想到这欧阳锋果然不要脸,还留着这般暗手!林间蓦的响起吱吱的尖叫,闪电般的白色毛球从树梢上一跃而下,后发先至的落在了那风姓中年人的肩上小巧的身影一闪而过,温青青眼前又是一花,只听得一阵软软的叫声,寻着声音看过去终于瞧了个分明,不远处的草地中央,蜷着一只小小的雪白的貂儿,大张着嘴,银亮的小爪子微微竖起,威胁似的对着两步外一条碧油油的小蛇!小蛇吐了吐信子,微微扬起了头颅,露出同样莹碧的腹部,只是其上却有一道小小的爪印,被挠得鲜血淋漓,伤口一开一裂地随着小蛇吐信的动作缓缓起伏,威势却丝毫不比这突然窜出来的貂儿弱上半分,瞪得这天敌一时半会儿也不敢靠近。

那蛇不过小臂长短,拇指粗细,箭头般的脑袋上一对纯黑的眼睛却大得碜人,看得温青青浑身都不自在,乍一看去这小蛇全身碧油油的不见一丝鳞片纹路,看着不似活物,反倒像那玉石雕刻而成的绝世珍品!细细思量却只能心底发寒,若非机缘巧合被自己看到了那对毫无感情的眼眸,哪里辩得出来这居然是个活物?

慕容龙陈亦是吓得不轻,伸手拍了拍温青青的肩膀,按下心中的惊悸,眼神在林间各处瞟动起来,生怕暗处还潜伏着这等毒物。

华山派的两人同样吓了个够呛,那片刻间,风姓男子手中的剑已半出鞘,却无半点用处,现在看着这条莹碧如玉的小蛇,心中更是后怕不已,这般毒物,要是自己被它咬上哪怕是一口,焉能留的命在?只怕现在已经在垂死挣扎了!当下怒喝出声:“好你个西毒!居然这般歹毒!我等敬你是江湖前辈!你却暗使这等小人手段!”

欧阳锋却未有理会这吹胡子瞪眼的中年人,略略回了回头,目光已经锁定一处草丛。

下一刻,挎着大包袱的钟万仇笑眯眯地拨开乱草,走入几人的视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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