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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从男人变男孩再回到男人

专业高科技人士小强昨天犯的错误,是只注意了不要把一些特因陋就简的小游戏记忆删掉,而搞错了另一个问题,他以为按卢山的性格,应该都是买了早期的插黄卡游戏机在家里一个人打,而事实上并不是这样,卢山小时候有一段时间,是会去那种拥挤的游戏厅,跟别人一起打,他的技术越练越高,常常是一个人在那边摆擂台,那种半大小子都不是他的对手。

小强当然没料到有一幕,于是他勾选了所有的电子游戏记忆,也就包括了这一公共电子擂台。第二天,卢山不见了,因为他一个人凭着嗅觉找到了电子游戏厅,当然这是一种夸张的描述,即使是用在这种有着浓郁科幻氛围的故事中。泡过电子游戏厅的人都知道,那里面有着一种烟汗尿茶盒饭啤酒的综合味道,尽管其它公共场合的空气中也弥漫着这些元素,但唯有在这种电子游戏厅里,味道发酵得刚刚好。

卢山今天的着装有点特别,平常他都是黑白配,包括T恤短裤拖鞋也是这个色系,今天他穿了一件印着擎头柱头像的T恤,当然头像是红色的,十几年前的衣服,当时穿着很大,一来对他尺寸的卖光了,二来他看到杂志上说美国说唱乐手都穿大一号汗衫。现在这衣服穿着倒是大小刚合适,卢少心想自己做很多事看来都是有先见之明的,人高兴的时候总能找到自恋的理由。他还在头上反戴着一顶鸭舌帽,整个造型虽然看上去松松垮垮的,但卢山觉得特放松。以他的年纪应该到后面的赌博机玩才对,但他没有,而是站在别人后面,看他们玩对打飞机大家来找岔的游戏,不时为别人在枪林弹雨中杀出条血路,赢得高分,而兴奋呼喊。游戏厅老板起初以为他是阿甘似的人物,但通过仔细观察,又不太像,即使是白吃,应该也玩过这种游戏吧。看他张牙舞爪的,万一无意间打通了任督二脉,大闹游戏厅,可就坏了大事,于是上前想吓唬卢山让他走。

卢山直视着老板,他没有多说话,这种情况下多说无益,他慢慢的把左手移到短裤后面,如果这种画面出现在港片中,一般会从后面拉出一把西瓜刀来,但这当然不是个跟古惑仔有牵连的故事,卢山从后面掏的,是一张百元大钞,用来买一块钱四五个的游戏币。很快在卢山坐的游戏机前,堆满了游戏币。本来边上的小孩都以为这个傻大个,一定很快会将这座游戏币山打光。但出乎意料的事又发生了,看上去对电子游戏一窍不通的卢山,没多少工夫,就成了个高手。这种能力,可能就和骑自行车一样,尽管记忆出现问题,暂时被雪藏,但很快就会上手。因为这种本领的记忆,不但是跟大脑本身有关,而是跟肌肉,神经等全身组织都牵连着,一发而动全身,很快就会恢复。卢山于是又在小孩中树立了威信,成了游戏厅的擂主,他的嘴角挂着纯天然无污染的微笑,那种微笑在文明程度相对较高的人群脸上,已经难以寻觅了,除非是那种人,你问他什么是幸福,他咧着嘴说,当你口渴时,有人给你一口水喝,那就是幸福。

直到那天晚上,老麦和小强找到那家游戏厅时,卢山的游戏币还是堆得像座山,因为他一个游戏币能玩很久很久,老麦软硬兼施,好不容易把卢山劝了回去。离开前,卢少把游戏币都分给了在场的小孩,分得特平均,还叫小强在外把门,不许再放小孩进来。因为刚才每进来一个,就得重新分配一次,那样会没完没了。分完之后,卢山松了一口气,感觉完成了人生中的一件大事般,那种幸福又放松的心态跟搞土改分田,劫富户济贫等等都有相通之处。

之后的几天,卢山的饮食睡眠都有很大的改善,他甚至会在不经意间说出一个自制的冷笑话,不是网上那种千篇一律的流行俗语,那种不断重复不断套用的语句,卢山宁肯咬掉自己的舌头,也不会说出口。老麦和小强对于卢山的冷笑话,毫无心理准备,再加上他的笑话都不是直接了当的,象转折,影射,谐音,典故,百转千回后,才能体会他的原意,当然由于卢山之前并不谙此道,所以上述这些绕弯都有生硬之处。小强先笑了,老麦也像被传染似的笑了起来,卢山问为什么笑,小强打着手势想解释,但说不出个所以然,转头呆望着同样不明究竟的老麦。这时倒轮到卢山笑了。

吃喝玩乐,又重新体验了一番,但这种享受活动,其实是最容易厌倦的,因为没有付出,也就不可能有成就感。又一个七天之后,卢山关于无争忆2020的记忆又恢复了。小强问他接下来准备怎样?卢山十指交叉,垫在脑后,也是一副茫然的模样。小强以自己之雄心,度卢山之腹,他说为什么不试试重新创业?卢山没有回应,老麦在磨咖啡豆,似乎也没被小强这一倡议感染到。小强接着说:当然,这没准就跟提取记忆不相干了,而是在选择一些新的生活道路。

卢山这次没有像初见小强那次,当别人说话时,他看着“窗外”那幅画,现在他的待人接物诚恳了许多。他在等着老麦回应小强的话,但老麦好象故意不说,只一个劲的磨咖啡豆。于是他只好琢磨着跟小强说这事的语气和用词,那股钻研的劲头,就如一个演员在马上要即兴表演前的状态。最后,他找到感觉了,转过头来,眼神还是有一些游移,他用中央人民广播电台里男主持的语调和语速,讲自己早年试过很多行业,股票房地产,甚至娱乐行业,但最后发现自己只在交友网站的创建上成功了。正如很多已成名的导演,会回顾自己的前半生,感慨道自己为什么会当导演,只是因为其他事情都不会做。很多人听了这种话,会认为这导演很装,但卢山不会。

卢山说完这些话,突然停顿了下来,他的眼神更飘忽,也不像是在等小强跟他继续掰扯。说到底他还是不太相信,彼此的交流会改变一个人的固有看法,费这些唇舌和感情,大多数时候是在做无用功。正如人一代又一代的故去,出生,成长,积累下来的人生经验自然是数不胜数,按道理人应该越学越乖才是。但事实上并不是如此,那些古老的错误,新一辈还是在不断的犯着,人只有在触犯之后,才会真正明白原来这就是书上或老一辈人所说的那种错误。

那接下来该做什么?还是什么都不做?卢山想等答案自己跳出来,而不是一厢情愿的寻找。卢山要放小强几天假,并破天荒的问起小强自己的私生活,家中父母如何,有没有女朋友,小强也马上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的说起来,就像跟一般的朋友聊天一样。卢山问那些问题时,是脱口而出的,然后他感觉到了异样。这种问题之前,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问别人的,尽管他的交友网站,就是因为这些在他看来极为无聊的信息交流,才繁荣发展起来的。小强离开一周,他要带女友去国外渡假,之前没有攒够钱所以没能成行。当然他会事先编好故事,来解释这半个多月来的工作,就如特工一样对自己最亲的人,也不会泄漏。卢山之前一直把隐私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好象他之前曾被脱得精光,放在闹市橱窗里展出,才会那样害怕别人的视线。

卢山来到离别墅不远的一套老房子,那里的安保措施高级又严密,卢山几乎从来不去那边,那里也没人住,只是堆一些杂物。卢山有时坐着老麦开的车,远远的经过那里的时候,他甚至会想,如果那房子里的火警预报坏了,老鼠咬断了电线触发了火灾,一切付出一炬,那该有多好!真是一个变态的想法,他自己都在责怪自己,摆脱自己的过去,难道对他来说就这么重要吗?但人之所以为人,他之所以为他,就是因为有那些过往的记忆……卢山打开了大门,输入一组数字,取消了安全监控,那组数字是一个女人的生日。那屋里堆满了卢山和她,还有他父母之前用过的东西,分门别类,摆放的很整齐。这些物品,这里的氛围,足以勾起卢山无数的回忆,但这些东西并不代表回忆本身。卢山需要以特别的方式来对待自己的过去,而无争忆2020提供了这样一个前无古人的契机。

一周之后,小强回来,一个幸福小男人的模样,给卢山和老麦都带了礼物。卢山这时已经把那房子里的旧物全部转移到了地下室,那才是堆旧物的地方,而他和老麦由地下党,转变成地上别墅居住者。而且卢山对小强说,他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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