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光临!”
“还有房间吗”。
“请问几位?”
“一位”。
“请问住几天?”
“不知道。”
“啊……?”柜台后面的女孩楞了一下,很快一丝的微笑从嘴角荡漾开来。连身后墙壁上挂着的七只呆头呆脑的时钟,仿佛也感染了些生气。
“先住一天吧。”感觉亏欠似的补了一句。
“好的,请把押金和身份证给我。”
……
大厅很安静,虽然大门敞开,但街道上的喧闹听起来远远的,象隔着一层玻璃。大厅里一首英文歌曲淡淡地回荡着,女歌星的声音听起来冰块样的清澈,却带着一丝丝叹息,象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使。
“啊!……”,紧接着从柜台后面传来一声急促的“砰”的一声象是玻璃杯破碎,灯光和音乐很配合地戛然而止。明亮悠闲的大厅顿时暗了下来,眼睛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眼前一黑。象极了恐怖片里的场景。
当肾上腺素上传到大脑时,四周又重新亮了起来,大厅被应急灯拯救回阳间。
只看见柜台后的女孩被点了穴道似的呆呆地看着我,发了足有10秒钟的愣,然后大梦初醒般的手忙脚乱起来。
“真……抱歉,请您收好身份证和房卡,房号是1230,电梯在右侧,可以正常使用。”女孩深吸了口气,游离的魂魄回到了躯壳,一丝的微笑又漾在了嘴角。在她双手递出身份证和房卡时,我看到她的手在微微的颤抖,左袖口湿了小半截。
我想了想,轻轻地叹了口气,收起夺门而逃的念头,右手提起背包慢慢走向电梯。
1230房是12楼西边走廊的最后一间客房,隔壁就是安全通道,很适合逃生。房间里面的家具和电器略显陈旧,但收拾得非常干净整齐。我拉开了窗户,清风就迫不及待地占领了整个房间。
这是个夕照的房间。窗外的夕阳在远山露出了半个头,天空开始暗了下来,一只不知名的大鸟在天空中无声地划过。远处的大桥亮起了夜景灯,搭在河上象张缀满各色宝石的弓;楼下的街道依然忙碌,但嘈杂的声音却听起来似乎有些遥远,象隔了层玻璃。
我靠在窗台边,目送着夕阳的坠落,直到天边最后一丝光亮也消失在夜幕中,终于深深地叹了口气。
仙游,我终于来了。
第二章恶梦缠身
迷糊中,我感到向上压着块大石头般难以动弹。前方仿佛有一丝光亮,我努力地爬啊爬,然后看见一块巨石下面,小草顽强地挤出地面……我来到一座桥边,桥对面是一棵不断地掉着树叶的大树,树下站着一个白色连衣裙的女孩,手捧着一束火红的花。我踏上桥面却一脚踏空地从桥上坠落……感觉自己掉到了个黑潭中,感觉左臂疼得厉害,于是一使劲,就将整条左胳膊卸了下来……一个只有一只手的机器人拿着个怪异的盒子迎面走来,狞笑着说要把我装在苦冰棒里,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盒子越来越近……。
我全身一抖,便惊醒了过来,全身已经被冷汗浸透。
shit!
我不禁暗骂了一声,下了床来到浴室,就着自来水使劲地冲洗着脸,想要把晦气彻彻底底地冲洗干净。洗完后,抬起头看见镜子里的自己,脸煞白煞白的看不到血色,两只眼圈黑得象国宝熊猫,眼睛布满了血丝。
手机在这时响了起来,显示的来电是大头。我懒洋洋地接通:“你找死啊,也不看看现在才几点钟?!”
“公安临检,检查一下是不是正在干金屋藏娇的事情。”大头调侃到。
“娇没有,蟑螂有几只要不要?”我没好气地说到。
“是母蟑螂吗,你的口味不一般,连小强他妈也不放过!”
“有屁快放!不然我挂电话了。”
“没什么大事,只是要告诉你件不幸的事情。原来我还在想要不要现在告诉你,反正你受的打击够多了,抗击打能力肯定锻炼得也不一般了。所以,也不在乎多打击一次。呵呵。”大头在那边阴笑着。
“说吧,我看看你的狗嘴能吐出什么来。”
“兄弟,你把我们可害惨了。昨晚上你在KTV里面的一首《悬崖》,又让一个女孩子春心荡漾啦,搞得别人三更半夜打电话来,一定要我和你嫂子撮合你们!”
“不会吧,哪个这个不开眼的,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你哪里会注意得到啊。女孩子发情你也看不出来。”
“那……你没有告诉别人我是个残疾吗?”
“你那点手痛就叫残疾啦?小题大做,长了痔疮你还不得当成是梅毒?好了,我老婆要和你说话”。
“小峰,我是佳佳。”冤家带着点鼻塞的声音从手机中飘了过来。
“弟妹,你们都属猫头鹰的吧?三更半夜还不睡觉,年轻人得悠着点,日子还很长。”深夜受到骚扰,又辩不过大头,不找他老婆挪揄一番,难解我心头之恨。
“你个变态的疯子,活该你没人要了。”
“是不是可怜我孤独,又想给我介绍吧?”
“大主意你自己拿。大头刚才说的,就是晚上坐在我左手边的那个叫吴银香的,你记得吗?”听到我没有回答,冤家马上又补了一句,“就是那个披着满头金发,穿着黄色上衣的那位!她说你和齐秦很相象,拥有忧郁气质和黑色的、年轻的绝望情绪。”
哦,终于有些印象了。我装死般地笑了一下。
“怎么样,难得碰到这么欣赏你的女孩子,会不会动心,要不要我把你的电话报给她,你们单线联系?”
“算了算了,还是不要了。”我赶紧拒绝。
“那好吧。”冤家顿了一下,“听大头说你最近手臂痛是吧,现在好些了吗?”
“你看我的样子,象好了的人吗?”我有气无力地回答。
“报应啊,这下我的那些可怜的姐妹们终于找到出气的机会了!”佳佳咬牙切齿道。
“切……”一时想不出什么话回她。
“我有个表哥是医生,你去找他看看吧,说不定有用。”
“你还嫌我花的钱不够多呀?不去。”
“死疯子,要不是看在你和大头死党的份上,我才懒得管你呢!我表哥中西医结合的水平,在我们市的医药界里面也都算有些名气。要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就是跑去求他给你看病,说不定他还懒得管你呢。说好了,今天下午三点钟,让大头陪你去找他吧,顺便把你在医院做的检查单都带去。”说完,电话就挂断了。
我打开了音响躺在床上,一遍遍地听着班得瑞的《春野》,可是再也找不着睡意。窗外,天边已经鱼肚翻白。
不知道哪里撞邪了,这一个多月尽被这个恶梦重复缠身,不管白天还是黑夜,只要睡着就不放过。唯一不同的,就是从做梦的第一天起左手掌开始隐隐作痛,经过几天,疼痛蔓延到了肘关节以上,不但无法手握东西,连小臂弯曲都很困难。象极了《鹿鼎记》韦小宝中的化骨绵掌之毒。
冤家的表哥姓许,看上去三十来岁的样子,有着不高却有些发福的身材,戴着副斯文的眼镜,左边镜片下方却有块黄豆大小的破损,看上去有些滑稽,但眼镜后面是一对不太象汉族人的鹰眼,好象一眼就能把人的内心都看个一清二楚。诊所的面积不大,就两个店面的样子,一进门就看到一面写着“华佗再世”的锦旗,很有些江湖郎中的味道。
许神医伸出三个手指为我搭了一会儿脉,又仔细翻看了检查单,握着我的小臂反复地扭转。折腾了许久,又问起疼痛的症状,最后沉吟了一下,说:“从检查结果来看,除了心率有些不齐外,没有什么明显的器质性病变。”
“嗨……”大头和我不约而同地长舒了口气,又长叹了口气,失望地低下了头。
许神医双手插进口袋,身体陷进了椅背,“手开始痛之前,发生过什么事没有?”
“没什么特别的事啊,就是最近老做同样的恶梦。”
“哦!做什么样的梦?”许神医的眼镜后放出光。
听完了介绍,许神医坐在靠背椅上,两只手交叉地握在一起,两个大拇指在不断地相互打着转。沉思了大约一分钟,他说到:“所谓梦由心生,你的手痛十有八九和你的梦有关。甚至可以说,你的病根就在你的梦里面。根据我对解梦的研究,你的潜意识强烈地传达出一种渴望和失望交织的情绪。这种情绪投射到具体的事物上,又应该和女性、水,特别是瀑布有关。”
瀑布?我和哪条瀑布有仇呢?
我摇了摇头,站起身来。看来许神医确实还有些掰的功夫,碰到搞不定的能用些专业术语糊弄搪塞。“大头,咱们走吧。”
看到大头没有动静,转过头去突然看到大头中了邪似的直勾勾地看着我,吓了我一大跳。许久,大从牙缝里挤出了三个字:“情人漈。”
“啊……”我的心口突然疼痛欲裂,大叫一声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