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祖豪回到宿舍的时候,吴应林押送妹妹回家也才回来。他见到方祖豪很吃惊,这才几点,这个约会也有点太短了吧?
他问方祖豪:“你不是约会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刘重和王明远也奇怪地同问。
方祖豪拉被子一蒙脸,回道:“没劲,就回来了。”
恋爱还有没劲的?王明远和刘重很不明白,还想问,却被吴应林制止住了。吴应林不愧为方祖豪的发小,看出了方祖豪完全不愿意说的样子,知道里面必定是有什么事。既然方祖豪不想和别人说那就说明他想自己解决,所以这时候还是回他以安静比较好。
方祖豪自己在被子里是越想越气,气到他只想马上把胸中的怒火宣泄出来。以床为仇敌来回翻腾了几下,怒火丝毫没有减轻,他腾地从床上坐起来,穿上鞋,向化学楼走去。
在化学楼中,他一间实验室一间实验室地找,终于在三楼的楼道里发现了芮小亭,看样子还有按时间推算,她应该是正准备去吃饭。
方祖豪的长相对于芮小亭来说是熟悉的,因此,芮小亭向他打了声招呼:“Hi!”
方祖豪走上前说:“我找你。”
“啊?物化题不会做吗?”她把方祖豪当成了正在上自己物化课的学生,拿出钥匙作势要实验室的门为其讲解。
“我不是你班里的学生。”面对芮小亭时,方祖豪总有一股想掐死她的冲动。现在,这种冲动尤为强烈。“我是作弊被你抓了两次的学生。”
“哦。”芮小亭收回钥匙,继续往外走。
“我叫方祖豪。”明知她有很大的可能还会记不住,方祖豪还是很认真地向她做自我介绍。
“你好,有什么事吗?”芮小亭感觉这个学生很奇怪。
“你……”方祖豪不知这样直接说合适不合适,“有没有听人说过你很不识相?”
“听说过啊。”芮小亭明白了,原来这个学生过来是为了指责她的。
既然听说过,“你没什么感觉吗?”
“要什么感觉啊?”难道这个学生是做心理调查的吗?
“难受啊,愤怒啊,忧郁啊,得不到理解什么的。”她是感情迟钝吗?连人类最基本的感觉都不知道。
“没。”为什么非要有这些乱七八糟的感觉?“我知道很多人都不赞同我的做法,但我做我的,不相干人对我的看法和我没关系。”
推开门,两人走出了化学楼。
方祖豪接着问:“你有没有想过你可以不让别人这样说你的?”只要你改变行事风格,变得和大家一样,方祖豪想。
“没有想过。”这个怎么可能做到!自己又不是神怎么能控制别人怎样说自己?芮小亭盯着方祖豪想。从芮小亭的眼神中看出芮小亭根本就没理解他的说法的方祖豪忽然有种用驴唇亲马嘴的感觉。
但无论驴唇也好马嘴也好,经过与芮小亭的交谈,方祖豪胸中的怒气奇迹般地竟然消失掉了。但无论驴唇也好马嘴也好,经过与芮小亭的交谈,方祖豪胸中的怒气奇迹般地竟然消掉了。
他和芮小亭道了个别就向宿舍方向走去。
芮小亭看着这个莫名其妙来又莫名其妙走的学生,只有一个感觉:现在的孩子真是太难理解了。
方祖豪情绪甚佳地回到宿舍,吴应林他们一看‘别烦我’的气场没了,就问他到底怎么回事,结果方祖豪还是避而不大。不过,话说这事说出来也确实会让方祖豪挺没面子的。
方祖豪觉得自己应该给付敏如打个电话,为刚才把她扔在甜品店的事道个歉。但一想到道歉的话必要解释发怒的原因,可这原因连他自己都不清楚,怎么解释清楚呢。后来想一想,反正自己在那些中学同学眼中的印象大概也就是依赖父荫、喜怒无常、高高在上、专横跋扈、时常犯混类的角色,有了错不解释才符合印象中的自己吧?
所以,为什么要解释呢?既然不解释,又为什么要道歉呢?
于是,当天晚上,剩下的时光,方祖豪放开心怀,把自己托付给了游戏。
5月4日上午付敏如要返校。她等了一晚上也没等到方祖豪的消息,早晨起来,她犹豫要不要给方祖豪打个电话。
还在打或不打间徘徊之际,“咚咚咚”,房间外传来了敲门声。付敏如打开门后,方祖豪满脸清爽地站在门边。
“Hi!”方祖豪轻快地打了声招呼。看到方祖豪笑咪咪的样子,付敏如知道,昨天的那件不愉快就这样过去了。而且如方祖豪所料,付敏如并没有追问方祖豪为什么一走了之。
送付敏如到了火车站,临近检票的时候,方祖豪买了张站台票,陪付敏如一起在月台候车。
临到开车前两分钟,付敏如接过方祖豪手中的包向车箱走去。边走她边向车窗外望去,透过车窗,付敏如可以看到站在月台上的方祖豪:双脚不停地打来打去,有些孩子气的脸时不时抿紧再吹吐一口气,两手大指钩住下兜两侧,其余手指有节奏地轻敲着,修长如在琴弦上跳动。
自己是否是他生命中的那根弦呢?或者只是藕丝,不需多大力就会挣断?
不知为什么,付敏如有一种感觉,此次一别,她和方祖豪间的牵扯似乎终将会变成过眼云烟。一时冲动,她转身跑下车去,抱住了方祖豪,伏在方祖豪肩头啜泣不语。
方祖豪手一下僵直了,半晌,他将手从裤兜中抽出,尴尬地拍着付敏如的后背抚慰。
“又不是再也见不到了,两个月以后不就是暑假吗?”
付敏如呜咽道:“我感觉,两个月以后我可能就见不到你了。”
“……我没那么短寿吧?”方祖豪的手一下停住了,人家再不在乎这种事情,也不要这样说好不好。
这扯得是哪跟哪,付敏如“扑哧”一下被逗笑了。她用拳轻敲了一下方祖豪,轻嗔道:“人家说的不是那个意思。人家想知道……”付敏如抬起头,直视着方祖豪的眼睛,问:“你有没有一点……喜欢我?”
“你是我女朋友耶,难道这还不能说明什么?”方祖豪对付敏如的问题没有直接回答,他用力回抱了一下付敏如,然后松开了手,对付敏如说:
“这个问题我们以后在e-mail中再细细讨论,你现在不走的话,车可是马上要开了。”
付敏如回看,发现果然乘务员正准备收活动梯,连忙登上车厢。车迅速地起动,付敏如隔着车窗玻璃对方祖豪大声喊:“记-得-要-想-我!”
车很快,方祖豪迅速被车甩在了身后,声音迅速跑到了前方,声音很大,方祖豪却一点也没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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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小长假一过,对于学生而言,一个学期似乎变得快了起来,“嗖”地一声进入了第二学期的第十七周。
非毕业生开始了选修课的考试;论文答辩完成后,毕业生们也开始了他们的毕业季。
学校的草地上总是三三两两地聚着一些学生以及这些学生的产物-啤酒瓶,学校宿舍每天晚上总有三三两两的学生在楼下上演着毕业前相爱与分手的戏码,学校里不是挂着“毕业生篮球赛”“毕业生足球赛”“毕业生排球赛”……这些宣传条幅,就是贴着“毕业生晚会”“毕业生舞会”……这些宣传海报。
方祖豪对毕业生什么的不感兴趣,基本上毕业生的大部分事情和他没有任何关系,正如他们班同学考不考试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一样。不过,毕业生的有一项活动方祖豪必须关心:那就是官办毕业生晚会。
“玉米加农炮”的曲儿不是白练的,他们报名参加了官办毕业生晚会的节目选拔,由于名字上的欺骗性(元素之歌),内容上的诱导性(帮助学生熟记元素周期表,使学生们有志向学,积极而向上),国际上的接轨性(英文歌曲)以及其他一些不重要的因素(比如,唱得还不错啦,弹得还不错啦,表演得还不错啦等等),“玉米加农炮”的曲目成功入选。
晚会那一天,走台,带妆彩排,忙忙碌碌,直到晚会开始前一个小时才消停下来。不过,他们消停下来了,方祖豪却发现,吴应林进进出出地不消停了。
“你怎么了?”方祖豪问吴应林。
一分钟前刚回来的吴应林说:“老有想上厕所的感觉,但到了厕所又什么都出不来,不好,又想上厕所了……”吴应林面色灰白地扭身又向厕所跑去。
一分钟后,他又跑了回来。
方祖豪看了看他依旧灰白的脸,问:“还出不来?”
“嗯。”某事没完成的感觉让吴应林心慌慌地,总让他感觉演出的时候他自己身上会出问题。
“你肯定是紧张。”这种时候这种样子应该没什么其它的原因。
“这还用你说。”这,吴应林自己也知道,关键是怎么解决。解决不了,第一次表演肯定得砸。
“有什么好紧张的。”方祖豪说。
他指了指最靠近舞台的一排座位说:“这一排是领导的位置。”
每一个位置上都标着名牌,有桌有椅还视野不错,在室外的演出场合是相当舒服的位置。“坐在这一排的这些人只对老歌和自己出镜或自己和更高层领导一起出镜感兴趣,你表演得再好他们也看不懂,也听不懂。”怎么表演,对于他们来说都是对牛谈琴,他们只喜欢伪民歌。
他又指了指后面的那些塑料小凳,以及塑料小凳旁边的荧光棒和充气棒,说:“这些是强拉来给领导充场子的学生的座位。基于充场的理由,你表演得再烂,欢呼声也不会少;基于逆反心理,你表演得再精彩,他们鼓掌声也不会高。所以……你那么紧张干什么?”
对啊,既然表演得好与坏都没差,自己那么紧张干什么?吴应林心中豁然开朗,肚子中也不再有那种不上不下的感觉了。他拍了拍方祖豪的肩,说:“谢谢!”
然后向厕所跑去,五分钟回来,面向舞台的脸已是一片气爽神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