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杜府的正厅里灯火辉煌,那里正在进行一场家宴,杜府的人除去马上要举行婚事的杜寒月和林牧风,还有不喜与外人打交道的唐梦缠以及其徒弟猫员外以外,基本到齐。就连六个龙骨剑士也悉数到场,这宴请的正是马家寨的一行人。杜寒桥与张伦宿各自阴着脸坐着,龙骨剑士之一的虹袖不停的招呼着喝酒吃肉,马沫莲坐在父亲旁边只是低头小口的吃着饭菜,不去看张伦宿,也不敢去看杜寒桥。熊林、侯劲、柏江、还有伤愈的多吉轮番的向马阔野、马翼父子二人敬酒,张伦宿突然似笑非笑的提着酒瓶走到了杜寒桥的身边,说:“杜家二公子这剑法嘛……高超。”这高超二字说的声调异常的怪异,讥讽之意非常的明显。杜寒桥此时噌的一下也站了起来。杜墨行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但毕竟是自己老友的未来快婿,只得打了个哈哈。马阔野正喝着柏江敬来的一大杯酒,无暇顾及到这边的情况,马翼也被侯劲拉住了划拳喝酒,只有马沫莲瞪着大眼看着张伦宿,就要站起来去阻止,突然一只柔若无骨的手按在了她的肩头,耳边吹过来一阵香气,是虹袖在悄声对她说:“妹子,这事你不好管,看姐姐的。”如此硬生生的按住了马沫莲。只见一身紫衣的虹袖身影飘逸的插进了两个白袍青年的中间,一手轻轻的拉住了杜寒桥,另一只手夺过了张伦宿手中的酒,虽说这动作看起来平平无奇,但张伦宿心里却警觉异常,因为虹袖从他手里夺酒的动作实在太快了,没等他反应过来,手中的酒已经没有了。
虹袖娇笑的说:“张公子,我家杜二公子天生对这杯中之物畏如猛虎,一两下去就天昏地暗了,让我这个做姐姐的替他接了公子的美意。”说完一口饮尽了杯中之酒。喝完转过身,那满脸的笑意突然变的格外的严肃起来,低声说:“寒桥,你给我坐下,还当我是姐,就别在你爹面前犯浑。”因为虹袖已然看见了杜寒桥紧攥的拳头。杜寒桥似是很听虹袖的话,坐了下来。这时多吉晃晃悠悠的走了过来,已经一身的酒气,只见他一下揽住了张伦宿的肩膀,笑着说:“看来张公子很喜欢喝酒,不巧,我们吐蕃人也喜欢喝,从小就拿酒漱口,来来来,不喝个四五坛酒,你就看不起我。”说完一瞪眼睛,说:“看不起我,按我们的习惯,咱就得出去练练。”对一个“醉汉”张伦宿苦着脸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虹袖和从一边溜过来的苏岸柳一左一右的坐在杜寒桥身边,苏岸柳一脸贼笑的说:“我叫番子过去的,哈哈。这下那张公公,哦不对,张公子得喝的头疼欲裂了。”虹袖笑着瞪了苏岸柳一眼,说:“这西云城找个谁都没找你容易。”苏岸柳一愣神,说:“为何找我就容易了?”虹袖吸了吸鼻子说:“闻着一股馊味就找到你了。”苏岸柳不满的抗议说:“看我这身箭衣了没有,昨儿刚洗的,还熏了香呢,怎么会馊。”虹袖捂着轻笑了一下说:“穿再干净的衣服也挡不住你一肚子馊坏馊坏的味道啊,你还别不信,你说你自己馊主意多不多吧。”苏岸柳一撇嘴,说:“不和你说了,就知道欺负我。”那边多吉已经提着张伦宿的脖领给他灌酒了,杜寒桥看了看,原本冷冰冰的脸上突然笑了起来,苏岸柳长出一口气,说:“我的二公子啊,我真怕你在家宴上动起手来。”虹袖更是趁大家都没注意这边的时候轻轻在与杜寒桥耳语的时,吻了一下杜寒桥的耳朵,这连苏岸柳都没注意到,就听虹袖在杜寒桥耳边说:“乖啦,这是姐姐奖赏你的。”说完一阵的轻笑,杜寒桥则连脖子都红了,苏岸柳刚刚自己灌了自己一大杯酒,这一看杜寒桥,纳闷的说:“我说二公子,你都到了酒不醉人,人自红的地步了,属下佩服。”杜寒桥则用右眼凶狠的瞪着苏岸柳说:“死一边去。”
只是马沫莲看见了虹袖亲吻杜寒桥耳垂的一幕,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微小的动作,她也注意多了,她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未婚夫就在身边自己却一直在暗自的关注这个男人,更加让她无法接受的是,当她看见虹袖亲吻杜寒桥的时候,她居然有一种要把虹袖千刀万剐,再痛痛快快扇杜寒桥几个耳光,躲到一边嚎啕大哭的欲望。
虹袖明显的感到了有一股带着杀气的目光盯着自己,她侧头看了一眼马沫莲,只见马沫莲迅速的低下头,摆弄起了自己的袖口,似是什么秘密被人发现了。
苏岸柳有些感叹的说:“想想几年前的马沫莲,风风火火的一位女侠,说喝酒拿着坛子就喝,说打架,跨上战马就拔刀。现在你看看成什么样子,扭扭捏捏的一直低着头,象个童养媳一般,真叫人丧气。”杜寒桥还是没有看马沫莲一眼,但却接上了这个话题,“她还是那个样子,现在的样子是她装出来的,而且装的很辛苦。”虹袖不知是真吃醋还是又在调笑杜寒桥,娇声说:“奴家不依,你这么了解她,你连奴家喜欢吃什么,喜欢穿什么全都不知道,奴家不依”。说着就要靠在杜寒桥的身上,看着两人如此亲密,又看着城主杜墨行只是捋着胡须微笑的看着虹袖对自己儿子的种种亲昵动作而不闻不问。马沫莲的手紧紧的攥着袖口,但她能怎么样?
这时的杜寒桥却受不了虹袖的这越来越暧昧的动作,向虹袖告饶,说:“虹袖姐姐,你就饶过寒桥吧。”虹袖掏出手帕,拍打了一下杜寒桥的脸,然后假装掩面哭泣,说:“公子真伤奴家的心。”杜墨行终于看不下去了,咳嗽了一下,说:“袖啊,别在胡闹了。”虹袖拿开遮面的手帕吐了下舌头。马阔野则哈哈大笑说:“虹袖剑士真的莫要再这样了,我怕我儿吃不消了。”原来马翼早已喝的有些上头,又看见虹袖在调笑杜寒桥时的种种媚态,一时之间居然痴了,直到父亲这样说起,才发觉大家都在看他,只得挠头傻笑。
这里最会说话的柏江则开口说:“马少侠真是至情至性之人啊,老夫很喜欢。”
杜墨行也点头称赞。
只有苏岸柳把嘴都快歪到一边了,嘀咕着:“就是一个缺心眼的小色狼,有这么夸赞的吗?”
宴席结束了,张伦宿成功的被多吉灌的人事不知,被几个下人抬回了房间。马翼虽然走路还是有些飘,但好歹是自己走回了房子,只是在床上的他,嘴里一直喊着虹袖的名字,情根洒着酒水被深深的植进了心里。马沫莲双手抱膝的蹲坐在床上,目光直愣愣的看这地面,不一会眼泪就掉了下来,不知她会不会这样一声不吭的哭到天亮?
在宴席上没喝几杯酒的杜寒桥,这时又跑去醉半宿酒楼,只有他一个人,他没有叫苏岸柳相陪,独自一人在二楼的包厢,一杯一杯的灌自己,他虽然在席间没有看马沫莲一眼,但是她的呼吸,她衣摆的轻微摆动,都在他的心里。这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只有酒,只有酒才能暂时的解决这一切。突然有人推门进来,一股淡淡的香气飘来,如花蕾那瞬间绽放的一刻,那最初最轻柔的香甜,杜寒桥知道谁来了。
“虹袖姐,你怎么跑这来了,席间的酒还没有喝够?”
虹袖捂嘴轻笑,这个女人虽说也算艳丽,算得是个美女,但却没有到倾城倾国的地步,比之马沫莲似乎也在五官上欠缺了些精致,但却有一股难以言明的韵味,集娇媚与大气于一身,你最初觉得她过于风尘气,可稍微再看久一点,却发现她有那么些雅致之气,真是一个古怪的女人。
虹袖大大方方的坐在杜寒桥的身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说:“姐姐我这几年为了西云城的生意,东跑西走的,也少于你闲聊。今个天咱们俩,就咱俩喝几杯。”
杜寒桥似乎在虹袖的面前话变的多了起来,说了很多很多,自己如何和马沫莲相识,如何苦练剑法只为自己的尊严而却丢失了最珍贵的感情。如此娓娓道来,听得虹袖只是一杯一杯的将酒穿喉而过。只喝的自己面泛桃花,手搭在同样已有醉意的杜寒桥肩膀上,轻轻的说:“傻子,这算什么?人不过百年,轮回又是一世,便如这酒醉了醒,醒后再醉,万事不过席间说笑而已,最后席散人空,都是一样的。”说完竟然将头搭在杜寒桥的肩膀,带着些许醉意,幽幽的低语:“那年我还只是一个卑微的女奴,十一二岁的年纪,被人象牲口一样的拴在安西城的集市里,波斯的商人过来看看,吐蕃的贵族过来看看,拨弄我的头发,掐我的胳膊,捏我的腿,我永远记得一个小孩用汉话指着我说,‘爸爸,这个姐姐好可怜,咱把她买回家吧。我好好的待她。’二少爷,谢谢你。你要什么,我便都给了你,你要吗……”说着说着声音渐渐低沉了下去,直至虹袖在杜寒桥的肩膀睡去。而杜寒桥却早已不胜酒力,靠着椅子去和周公谈心了。
直到第二天清晨,杜寒桥独自醒来,虹袖早已离开,由于伙计都知道此人是西云城的二公子,无人敢去打扰,杜寒桥竟然在这酒楼趴在桌上睡了一夜,身上披着草原牧人编制的羊毛毯子,那毯子上有股淡淡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