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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黑猫之瞳

夜晚,在林牧风临时居住的小院子里,林牧风和猫员外二人坐在石凳之上,夜风吹的猫员外蓬松的红色乱发如夜色中的暗火,黑战蜷曲卧在猫员外的腿上,林牧风看着黑战笑了笑说:“这猫儿也真是一时片刻都要粘着你,刚月儿的丫鬟过来,悄悄说黑战丢了,月儿已经一天多六神无主了,我让那丫鬟去告诉月儿黑战早就自己偷溜回你这里了。”猫员外撇撇嘴,一脸不屑的说:“哼,再也不让那傻丫头照顾黑战了,都快被人偷走了。”林牧风伸手在猫员外的后脑勺拍了一下,说:“什么傻丫头,你得叫师母。”猫员外将头偏到一旁,做宁死不从状。林牧风笑了笑,似也不打算与猫员外较真,只是将手放在猫员外红色的乱发上,说:“猫儿,明天你就去唐梦缠那里去习练他的修气之术,依我看在这西云城,修为最为高深的有三个人,一个自然是杜城主,也就是我老丈人。一个便是这唐家公子。”猫员外哦了一声,问道:“还有一个人呢?”林牧风若有所思的望着远方片刻说:“还有一个是西云城龙骨剑士中最为狡猾的一个人,那人叫柏江,此人是个老狐狸。你若以后要长久在西云城待下去,须得提防此人。”也许林牧风少有如此认真的与猫员外说话,使得猫员外皱着眉头,一副看妖怪的表情看着林牧风。林牧风气的一笑,放在猫员外头发上的手突然用劲,将本来就散乱的头发拨弄的更加凌乱。

“猫儿,跟着唐家公子好好学本事,你要知道,你是这天下独一无二的,我越来越这么笃定这件事。”

“师父,独一无二很好吗?”

“不见得好,但很了不起。”

“如何了不起。”

“就像小巷里,那么多野猫,里面显得最神气的那一只,那就是了不起!”

“嗯,我知道我就是那一只。”

次日清晨,杜府的二公子杜寒桥刚刚睁开睡眼朦胧的右眼,却赖在床上长吁短叹不肯起床。自从十六岁那年对着龙骨石却毫无反应开始,这位杜府的二公子似乎就有点心灰意懒。除了有人要伤害自己的家人,比如妹妹月儿,再无什么事情可以让杜二公子上心。西云城的事务一直由父亲,后妈,哥哥和一干龙骨剑士打理,即便自己的哥哥出走,杜二公子也没有要接替父亲成为西云城下一任城主的打算。

“一个连龙骨剑都没有资格拿的人,有什么资格当西云城的一城之主?”这话不止一个西云城的人说过,所以杜二公子早就绝了接替父亲位置的想法。

柏江在杜寒桥试龙骨石失败后,不无惋惜地说:“原本是西北四公子,现在别人只会说其他三位公子的名号了。西北三公子,以后这便是西北最有前途的武林后起之秀。可惜啊。”这话虽然柏江没有当面说给杜寒桥,但杜寒桥总会在别人的叙述中知道柏江对他的评断。龙骨剑,早已斩灭了杜寒桥的雄心壮志。

说到西北三公子,这是杜寒桥今天最为头疼的事情,因为三公子的其中两位,玉剑张伦宿和金刀马翼今天要随着各自的父亲来到西云城,准备参加月儿与林牧风的婚礼,他这个做哥哥的自是要作陪。马翼还到好,此人颇为木讷加之儿时曾被其父亲西北第一刀马阔野送到西云城学艺三年,那三年两人交下了深厚的交情,但是张伦宿便不那么好交往了,身为西北第一大帮张陇会的少帮主,一套传自蜀中名门青城山的细水剑法,取长流之意。剑法绵绵不绝。拜青城掌门雾虚道人为师,这更是泰斗式的人物,这使张伦宿越加骄横,可偏偏他天资聪慧,他习练的细水剑法在青城派除了师父外也无敌手。张伦宿已然觉得世人一多半都是废物,所以让他平视去看一个人的机会不多。一想到要与这号人物有所交际,杜寒桥只留下的右眼也痛苦地闭上了,想着从此莫要再醒也不错,其实即便张伦宿也不是杜寒桥最头疼的,让他心神不宁的是那个坐在雪白骏马上的女子,他记得那是他十六岁的时候,正在龙骨试练的他对着那块石头,根本没有任何反应,父亲和哥哥一脸的焦急,不停的询问着:“你手摸到上面就没有任何感觉?没有看见有人不停的舞出剑招?还是你说不出那些剑招?”十六岁的独眼少年,茫然的看着那些额头流汗表情如同等着妻子临盆的丈夫一样的西云城众人,摇摇头。父亲对着天长叹一声,只说了两个字:“天啊。”哥哥摸摸他的头,也是无话可说,占有焉支山,统领西云城,拥有天下最有天赋的剑客—龙骨剑士的西云城杜家,居然出了一个对龙骨石完全没有感应的孩子。杜家的祖上与剑圣九野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这龙骨石便是剑圣的剑变为长龙盘踞焉支山后化为矿石永藏于焉支山,而剑圣本人则飞仙而去。杜家的先祖则是剑圣亲传的弟子为剑圣世代守护焉支山。据传剑圣的剑法均藏于这龙骨矿石中,龙骨矿石附满了剑圣的气,这些气里藏着剑圣那浩如烟海的剑法心得,所以拥有龙骨矿石打制成的龙骨剑,你就拥有了一段剑圣的剑意,也算得是剑圣门下弟子。这杜家世世代代守护焉支山,每当有男子成年就会采一块龙骨矿石,这杜家的人必定与这矿石会有一定反应,这反应便是隐隐约约看得见有一白衣仙人舞剑,所舞剑招便是这块矿石所蕴藏的剑圣的剑意,便是这一小段剑意也够你悟得一生了。世世代代这样传承下来,父亲杜墨行如此,哥哥杜寒竹也是如此,可是偏偏自己,却无任何反应。杜寒桥没有再看一眼那块样子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石头,转身走了,不管身后那些失望到极致的眼光,曾经父亲、哥哥、柏江叔叔他们都说很少有孩子在这么年幼的时候就可以出剑的速度如此之快,这孩子前途无量,现在为了一块石头,杜寒桥觉得一切都完了。他恨龙骨石。杜寒桥一人跑去山下,踢着山下的石头,风从远处的草原刮过来,远远的一匹白马跑近,那马真是俊美,可马上的人也是相貌不凡,在杜寒桥对于那段灰色的记忆中唯独这段有着别样的光彩,那马上是个穿着皮甲满头小辫的少女,少女的脸就像雨后草原上的彩虹那般艳丽,以至于你得微眯着眼睛看她,否则眼睛会刺疼的留出泪来。少女腰间的刀鞘镶满了宝石,可见也是富贵人家之女。女孩喂了一声,问:“这里是焉支山吗?”杜寒桥点点头,女孩又问:“这半山腰有个西云城对吗?”杜寒桥又点点头。女孩朝他一笑,他觉得有点晃,向后退了一步,没小心后面的大石块,结果被绊了一跤,女孩哈哈大笑,那笑声像是绿洲里泉水流动的声音,杜寒桥也在笑。这个少女叫马沫莲,西北三公子之一金刀马翼的妹妹,西北第一马商也是西北第一刀——马阔野的千金。而到今天,她的另一个身份是西北三公子之一玉剑张伦宿的未过门妻子。

杜寒桥一想到这里,头疼欲裂。

同样是这个早晨,杜寒桥在为自己的心事烦心的时候,猫员外那边开始了跟随唐梦缠的第一次学艺。

此时的猫员外在戏梅园的阁楼里,盘着腿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唐梦缠,因为唐梦缠在“梳妆打扮”。先是净手,然后……虽说披着头发,但是一定要一根一根梳的垂而不乱,然后就是给他那红色的袍子熏香。工序虽说简单,但是过程却不是一般的长,猫员外盘着坐的腿都酸了,只有黑战不无聊,在这阁楼里东钻西钻,偶尔莽撞撞倒了什么物件,唐梦缠也似没有看到,由着黑战折腾。当唐梦缠终于收拾妥当,此时猫员外已经趴在地上呼呼大睡,看着他留了一地的口水,只得摇摇头。这时有下人敲门,唐梦缠说了句进来,一个丫鬟模样的少女进门放下了两碟鱼,唐梦缠挥手示意她出去。然后拿着一盘逗黑战:“闻闻香不香?”黑战从角落了疯了似的跑过来,拿脸蹭着唐梦缠的腿,唐梦缠被蹭的直笑,说:“你这小东西,倒是会讨好人。”说完将碟子放在黑战面前。黑战“喵”了一声,便开始享用美餐。当唐梦缠回头看那贪睡的猫员外时,哪知这时他早已爬起来,正两只手抓着鱼吃的满嘴满手一片油腻。

当猫员外吃完,这师徒二人终于面对面的坐着,开始一天的授课,由于唐梦缠一直是宽袍大袖的装扮,那衣摆自是非常的长,衣摆的一角铺开在地上已经到了对面猫员外所坐的前方,猫员外始终觉得手没有洗净,还是有点腻腻的,于是惯性的拿起唐梦缠的衣摆擦拭了一下手。只听得一声惨叫,唐梦缠似被什么弹了起来,右手提着自己衣摆的一角,看着猫员外,而猫员外则茫然的看着突然发飙的师父,说:“手还是有点粘。”只见唐梦缠一溜烟的跑到卧室,又拿出了一件红色的袍子,那套工序又一次的开始了,洗手,梳头,熏香……。

再一次授课的时候,唐梦缠坐在阁楼一楼的门口,而猫员外在被指定坐在梅林的中间位置,这样授课的结果就是,猫员外不停的说:“师父你再说一边……师父你声音再大一点。”

最后唐梦缠也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于是,他的那套工序被搬到了猫员外身上,猫员外就像被人塞到桶子里的猫,被洗手,被梳头,还有被熏香,然后唐梦缠为了嘉奖猫员外如此听话,将与自己同一个款式的红色长袍套在了猫员外的身上。

经过一番打扮,另一个风格的“唐公子”出现了,整齐的红色长发,格外清秀的面容和右脸带着野性的三道伤疤,一袭红袍,便是这般红发红袍的少年竟让已“美貌”著称的唐梦缠都是一愣神。然后笑说:“这样好多了,这样我便可安心教导于你了。”

“还记得那个抢黑战的那个女孩吗?”唐梦缠面对着香喷喷的猫员外终于松弛的坐在对面开始了授课。

猫员外狠狠的点了点头,咬牙切齿的说:“自然是记得。”

“还记得她变出来的乌鸦吗?”

猫员外接着点点头,说:“师父说,那是气幻之术。”

唐梦缠拿出了他的细烟袋锅,又开始吞云吐雾:“这气幻之术,指的是幻化出的形象是假的可那给予敌人的伤害却是真的,这气幻之术便是只有你我还有那女孩这样气杂之人才能使出来。”

唐梦缠顿了顿,又抽了一口烟,然后指着猫员外说:“现在便是教你气幻之术的第一步,发现自己参杂的是何种气。”

唐梦缠所教授的修气之法倒是与林牧风那名门正派的有所不同,不是感知自身的气,并且将气运至全身,不停的壮大和巩固它,而是将自己彻底放空,与周身细微的空气流动,与那阵阵的花香,与那远处的狗叫,与能感知的一切融为一体,猫员外的脑子慢慢的什么都不想了,闭上了眼睛,整个世界在不停的下沉,下沉,坠入一片黑暗。不知多久,似乎已过千万年,这里还是一片漆黑,孤寂。突然在这一片漆黑中亮起了一对绿幽幽的眼睛,猫员外知道那是猫眼,那对眼睛越来越近,这漆黑的世界竟然有些许的星光出现,猫员外看见了那只猫,黑色的猫,和黑战一样,妖异的身段,诡异的绿眼,一步一步不紧不慢的迈着猫步靠近他,越来越近,近到那双绿色的猫眼不停的在眼前放大放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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