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青春应该是无悔的。尽管我们一次次的失望,但是我们学会了成长。不用在意曾经那些稚嫩的慌张,不用在意曾经那些莫名的惆怅。我们只是太过于执着才会在青春的十字路口搔首踟蹰,青春的美好曾绽放过,或许那不是唯一的一次,但绝对是最美好的一次。如果我们继续任由自己的任性再小小地倔强一次,或许我们就能靠近幸福,拥有幸福。
焦梦雪(1)
我考到了市里一流的大学,就是张玥所在的那所学校。大一寒假,谢伦的婚宴上,他成熟、帅气,新娘美丽、大方。他们在台上配合主持人玩着两人同啃苹果的游戏。
“张玥,一会陪我走走去吧。”我看着张玥,她乐呵呵地看着台上的那对新人。
“张玥?”我又轻轻地喊她。
“啊?什么?”她还真是陶醉。
“又不是你结婚,你那么开心干吗?”我逗她。
“去、去、去,好玩着呢!”她呵呵地笑。这个两年来与我无话不谈的大美女,曾经冷艳孤傲的张玥,两年来性情大变。活泼、开朗,交友也变得广泛。她做到了,就像她自己说的那样,她要的是健康、阳光的生活。
“那个,张玥,我记得以前那新郎官好像对你……”
我还没说完她就过来捂我嘴巴,“小焦,你瞎说什么呐?没看到这周边都是他们的叔伯阿姨、兄弟姐妹呀?口无遮拦、言多必失、祸从口出,知道吗?”她声音放的很细,却还一套套的搞怪。
“咦,怪了,我好像记得喜欢乱用成语的是他呀,什么时候你成他徒弟啦?”我眼睛瞟了下坐我身边的占昌义,张玥白了我一眼,往台上看去。呵呵,“顾左右而言他”不是以前我常用来掩饰自己内心不安的嘛,她可真的很可爱。如果小玲在的话,会不会疼她多一点呢?我在心里酸酸地想。
“哎呀,爱情的力量就是伟大……”我继续调侃张玥。
“喂,喂,喂,适可而止,知道吗?”张玥偷偷掐了我一把,占昌义摇头偷笑。
自从小玲姐走后,占昌义整个人也变了不少。没了之前的嬉皮笑脸,也没再谈过恋爱。至于张玥对他的心思,我不知道他是否知道,或许大家都是心照不宣。小玲姐的离去对我们每个人的打击都很大,但只有他还是一直走不出来。或许感情不比壁虎的尾巴,断了马上就能再生。希望他早点走出来,我想小玲姐也不想他这样整日郁郁寡欢。陈威被抓起来之后又被查出来他有前科,所以听说判的很重,大家心里也稍稍平衡。
这时候艾聪跑来过来,神神秘秘地对我们说:“晚上咱们一起闹洞房去吧!”
占昌义说:“就你个小鬼头鬼点子多,哥我还有事,要不你们去吧!”
“我也有事!”张玥举手道。
“我,我,我也有事!”我跟着张玥一起举手。
“切,一群没劲的人!”艾聪耷拉着脑袋跑了。我们都呵呵地笑。
婚宴后,我跟张玥去了烟雨镇。这是拆迁过后我第一次回来,通往烟雨镇的水泥路被改成了高速公路,那座为纪念爸爸而命名的思君桥也已经被拆去。我想爸爸的英雄事迹也随着这座桥的拆去而彻底被历史的轮盘碾碎。这里的房子早已不在,所有的树木全被砍伐干净,唯独那条河还在,河水比之前更加清澈。
我凭着记忆终于找到我家的所在,然后目测他家所在的地方。想起小的时候他打开窗子喊我的情景,好多美好的东西都已随着年龄的长大与岁月的洗礼变得模糊,唯独他那清脆的喊声,他那一脸的阳光深刻在我的脑海,时间越久却越变的清晰透明。
我忽然想起什么,走到前面不远处东看西瞧,终于,让我找到了那棵大香樟树。说是树,其实已经是陷到草坪下边的一小截树桩,我拂去树桩上的泥土,露出一圈圈不规则的年轮。我想起那个寒冷的冬夜,因为得知他喜欢上了别的女生而透过这棵大树去窥看他的窗子,还傻傻地在玻璃上画了个心,惊得自己小鹿乱撞。
“喂,美女,你想什么呢?嘴巴都乐歪了。”张玥拧我的脸。
“没什么,呵呵,你知道你多讨厌吗?谁让你当初答应他的。”
“答应谁?答应什么?你怎么现在说话还是没头没脑的。”她拍我脑袋。我想起以前他也常这样拍我的脑袋,在那纯真的童年,在那些冬季的雪天。只是他现在躺在病房里,想睁一下眼睛都很困难,哪里还能过来拍我脑袋呀。
“哎呀,不跟你说了。走,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我拉着她。
“好哇,好哇。走吧。”她乐呵呵地跟着我走。
黯淡的天空耷拉着双眼,像是因长期失眠而形成的黑眼圈下松弛的眼袋,慵懒,望而乏味。伴随降温的降雨,稀稀拉拉,或有或无,终将带来的是愈渐寒冷的冬天。我们来到清风桥,这座愈渐苍老的古桥,像一个佝偻着脊背的老者承受着岁月的变迁,目睹这个镇子的兴衰与存亡。桥身上的藤蔓比往年多了很多,只是冬季都已枯黄,并不挡路。想起盛夏的时候,这里一片虫鸣,放佛又看到桥上那个背着粉色小书包的小姑娘拿着一本百看不厌的漫画书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品读。
“小焦,这里是你儿时的乐土?”张玥又打断了我的思绪。
“嗯,不过大多数时间都是我一个人在这里傻坐,没有什么乐不乐的。呵!”
“像你的风格!”她颔首微笑。
“那你呢?你小的时候有好玩的去处吗?”
“我?我天天看现实版的夫妻闹剧呗!”她一脸轻松地说道。
前年的那个冬天,她的父母终于离异,也正是小玲姐走后没多久。她对她的妈妈说:“妈,以后我们好好过,没有张明,我们会更好!”她的妈妈搂住她一直哭,一直哭,她也一直流泪。我知道她的妈妈也是爱她的,只是她们都不懂得表达。后来她告诉我,那是她第一次叫她妈妈。为了那声“妈”她花光了所有的勇气。我替她高兴,我知道,她真的已经走出她所畏惧的阴暗了。我想小玲姐一定也会替她开心。
我见她陷入沉思,于是岔开话题道:“姐,你看见对面那座山了吗?最高的那座。”
“嗯,怎么了?”
“那叫白龙山,知道它为什么叫白龙山吗?”
“不知道,快说,快说,肯定有故事吧?”
“呵呵,你听我慢慢说来。话说八百多年以前呀……”
我回想起桥对面那一片茸茸的芦苇花,像是清修的拂尘,在那暮色将尽的晚风里摇曳风情!那或许是拂去往事我扫把,却愈渐勾起过去。虽然已经目不能及,却在脑海里渐渐清晰。我跟他走在铺满厚厚积雪的路上,每走一步都会有咯吱咯吱的声响。那悠长悠长的道路,那良久良久的幸福。流淌在此刻温暖的冬风里,定格成干净透明的永恒。
我走在空荡荡的医院楼道里,高跟鞋与地面敲击的声响干脆而响亮。现在每次我来看他都会精心地打扮一番,虽然不是画个妆做个头什么的,但比起之前那个不爱打扮的自己却是有了些改变。或许女孩子长大了都是这般爱臭美。我只想他在第一时间醒来看见一个漂漂亮亮的我,每次走到他病房的门口,我的心跳就会加速,我希望他能够醒来。一次次的希望,又一次次的落空。
他还是安静地躺在那里,何叔见我来了,笑着迎我。然后自己再走出病房去。
我摸着他憔悴的脸,眼睛又有些酸。我凑在他的脸颊上轻轻一吻,这张俊美的脸,从我记事起便一直伴随着我的脸,一直在给我温暖给我关怀。他还是静静地躺着,等他醒来我也要这般亲吻他,我在心里告诉自己。
每次来我都会跟他说话,说学校有趣的事情,说张玥跟占昌义的事情。他是个不错的倾听者,不管我说的再无聊,他总是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安安静静。我发誓,我要说一辈子的故事给他听。直到我们都变老了,那些故事也都变老了。我们再写下这青春岁月里的点点滴滴,然后带到墓里,如果他能撑到老的话……
事情就是这般让人无奈。两年前的那个冬天,张玥打电话告诉我了一切。起初我只是哭,我一直努力改变自己,让自己学会去喜欢他,去爱他。而他却一直都在欺骗我。之后那些小小的哀伤都化作心痛,化作仇恨。因为我帮助了这个丧心病狂的人去伤害晓啸哥。
忽然之间我明白了许多事情,我知道晓啸哥当初为什么那样对我,他像小玲姐一样关爱我、宠我。又怎么会朝我大发脾气。我本想赶快告诉晓啸哥高晓晋对他的不良居心,可是谁知就在那天,他又犯病了。他醒来后很憔悴,我没敢再提这些事,生怕影响到他的病情,医生说他不能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之后我去了他的学校,我亲眼看到那个叫童彤的女孩子,就是当初晓啸哥吻的那个女孩,她跟另一个男生在一起,她们很甜蜜。后来我知道,那个男生叫文彬,晓啸哥的室友。我又去何叔家里,去了晓啸哥的房间。在他的抽屉里我发现了一大堆画纸,每一张上面都是我。我捧着这些画回家仔细翻看,一张张的画像上面呈现的是不同表情的我。我的泪水又决了堤,却在心中泛出丝丝喜悦。他爱我!我在心里恬不知耻地告诉自己,他爱我!是的,爱!这个我一直不敢说出口的字眼。如今我在心中斩钉截铁,他醒来的第一眼,我一定要让他看见我,我要亲口告诉他,我心中一直爱的都是他,从未变过。
你一定要快乐。这是我今生最大的心愿。现在,我要靠我自己去给你幸福,不管将来如何,不管其他的一切。
翻到最后有一张很奇怪的画,画的是阳光下几个男生和女生同坐在月牙上,只是这月牙似乎承载不了这么重的重量,已经渐渐破碎。我想了想于是在画的右下角给它起了个名字:青春是场易碎的梦。之后自己洋洋得意,像是参透了高深佛理的小沙弥。
近来,晓啸哥的病情严重,已经昏迷了一个多星期。每天我都会来看他,我的心像是悬在刀口,活在深深的恐惧中。每天我走后,占昌义也会过来。这个也曾傻乎乎地向我表白的大男孩,如今被命运捉弄的颓然了许多。他最心爱的女孩走了,老天还要让他最好的兄弟躺在病床上等待那尚未等到心脏的心脏移植手术。
焦梦雪(2)
占昌义带我跟张玥去了西坝口。他说那是他跟晓啸哥常常喝酒聊天的地方。沿着西湖路一直往前走,可以看到白茫茫的一片城西湖,真的是一眼看不到尽头。沿着一大排台阶往下走,我数了数是108阶。占昌义说这是好汉才来的地方。我“切”了他一声。微风送来一阵湖水的味道,有些腥气,却并不难闻。望着面前这茫茫的湖水,心中也不免感慨万千,难怪形容人的心胸宽广要说像大海一样的心胸。看到这样壮阔的湖水都能让人心胸畅快。
占昌义扔了一块瓦片,在水面击出连打了十多个水漂才沉下湖去,他笑着说:“真没想到,会带你们两个来这里。”
张玥道:“切,这露天的地方又不收钱,凭什么就你们能来?”我跟张玥相视一笑。
“我跟晓啸从来没带别人来过,而且都是大晚上来,有的时候还躺这里过夜……”占昌义说过之后笑了起来。我知道他的潜台词是:你敢在这里睡觉吗?
张玥皱着眉盯着他说:“你是在炫耀胆子大么?我也敢睡这里……”她说过之后连忙转过脸去,侧脸还是一片绯红。她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这个张玥现在越来越可爱了,我们都知道她的成熟都隐藏在内心,不过她现在的样子很好,女孩子天生就应该可爱。
我笑着说:“你们两个在这里慢慢调情吧,妹妹我受不了了!呵呵!”
“死丫头,胡说什么呢!”张玥红着脸过来挠我痒。
“好了,好了,好姐姐,我不说了就是……”
占昌义在一旁偷着乐,我说:“占昌义,还不快来管管你家这霸道的姑娘!”
“喂!焦梦雪,我说这两年没见,你怎么也变的这么不可爱了,哈哈!”占昌义笑我。
“什么变得不可爱了?”我没理解他的意思,一脸正经地问道。
他指着我的脸,正色道:“对了,就是这股傻劲儿,这才像以前的你。”之后又是一阵大笑。
我的天呐。我大喊:“我不干,你们两个合伙欺负我一个……”
我们三个都呵呵地笑了起来,笑声随着风浪一同淹没在眼前茫茫的湖水。这一时刻,我差点把张玥当做了小玲姐,她现在的位置不正是当初小玲姐的吗。甚至是说话的调皮,性格的转变,都慢慢向小玲姐靠拢。我知道,她是为了小玲姐的那个临终嘱托。她做到了。
有一天,在张玥的宿舍,我问她:“姐,你喜欢他吗?”
“谁?”
“哎呦,就是他呀,别装蒜!”
“哦,不喜欢!”她严肃地答道。
“骗人!”
“我没空跟你废话。”她样子很是可怕。我没敢再接话,我想可能是把她弄生气了?
“哈哈!”她紧绷的脸忽然一下子松弛了下来,捂着肚子在那里笑,笑得咳了起来。
“你没事吧?”我去拍他的背。
“以前的我说话是不是就这死德性?”她笑嘻嘻地问我。
“嗯,就这死德性!”我答的干脆。
她拍了下我的脑袋,然后凑到我耳边说:“我不喜欢他,我爱他!”
我看着她一脸认真的样子,然后说:“加油!”
她捏了捏我的脸说:“你也是!”
我捏着衣角故作清纯地说:“那好吧。”
“哎呀呀,好矫情哦。”我们都笑了起来。
整个宿舍走廊回荡我们两个的笑声,有人骂道,“两个疯子!”我们又是一阵傻笑。
占昌义要去BJ实习的前一天晚上,张玥来我家睡。由于白天忙了一天,我很困,她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小焦,我决定了。咱们明天一起去看小玲的时候,我就直接在小玲面前跟他把话说清楚。你看怎么样?”
“嗯,好!”
“那样不好,他肯定会顾及到小玲!要不他去车站的时候跟他说吧?你说行不行?”
“嗯,好!”
“喂,喂,你别睡得跟猪一样,我是来找你商量对策的。”她把我的脸揉了又揉。
我说:“张玥,你知道吗?在我心里,你跟小玲都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子。”
这样冬季的夜晚,在我跟奶奶新搬迁过来的房间里,张玥睁大了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我,她过来搂住我,轻轻地问:“真的吗?”
“嗯!”
“谢谢你!小焦!我的好妹妹!”
第二天,我跟张玥早早的来到城南的墓地。我去跟爸妈问好,想到以前晓啸哥会陪我一起来,他说过的那些有趣的往事,心中就会开出无数幸福的花儿。我们擅长的是慨叹过去的美好,却总忽略了眼下的快乐。所以我告诉自己,要好好珍惜如今的每一天,它终将会是将来美好的回忆。
这个公墓很大,爸妈的墓在山北,小玲姐的墓在山南,我们慢慢绕过去。见到一个熟悉的背影,天蓝色的羽绒服,是占昌义。他低低地说着什么,张玥做了个“嘘”的手势。
我们走近了才听清他在唱歌:如果那天没有遇见你,我一定不会如此迷茫。如果那天没有爱上你,我一定不会如此疯狂。如果那天你没有离开,我一定不会如此忧伤,如果我不是现在的我,你会不会回来,回来我身旁。
他面前的地上湿了一片,让人看着心疼。我想起晓啸哥以前说的话:占昌义什么都好,就是太重感情了。当然,这是褒奖的话。
艾聪这时也跟着他的父母也来了。他的妈妈拿纸巾擦着眼泪说:“孩子,快起来吧。我们听艾聪说了……”她说着又哭了起来。
“你说这孩子多好,要是我家小玲还在的话……”她涕不成声,我过去拍了拍她的背。
“阿姨,都过去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她,就学着晓啸哥安慰我的时候说的话,显然这不是很有效,她依旧搂着我哭,泪水湿了我的肩膀。
“阿义哥,起来吧。”艾聪上去拉他,他踉跄地站起身来,显然膝盖已经有点麻木,他朝艾叔和阿姨深深鞠了一躬。
然后说道:“叔叔阿姨,以后用得到我的地方,你们尽管开口,我就是你们的亲儿子。”
艾叔也有些情难自禁,过去拍了拍占昌义的肩头,说道:“好孩子,好孩子!”
占昌义这番话,说的情真意切,我鼻子一酸,也落下泪来,张玥也在一旁抹着眼泪。小玲姐,你看,大家都被你弄哭了,你怎么还是那么调皮。照片上的她一脸温暖的笑意,她总是那么开心。
我们告别了艾聪和他的父母,在我们送占昌义走的那一瞬间,张玥犹豫了。她没有像昨晚预想的那么坚定,我一直在她的后背推她,她凑到我的耳边轻轻地说:“小焦,再过段时间吧!”我看到她微笑的眼神里流露着坚定与耐心。
就在这时候,一个我最不想见到的人出现在车站的门口。是他,那个处心积虑拆散我跟晓啸哥的混蛋。占昌义看到他来,一拳打在他的脸上,他没有闪躲,直把他打的半天没有爬起来。
占昌义喊道:“起来,起来!装什么死!”张玥上去抱住了占昌义,我只是站在一旁看着他们。我没有一点心疼他,这是他应得的。这是我从未有过的狠心,我恨不得打他的是我而不是别人。
“雪儿……”
“别那么叫我,你不配!”我大声地吼他,眼泪不停地往下掉。
张玥过来抱住我,我趴在她的肩上默默地流泪。
“你还不肯原谅我么?”他说的可怜。
“算了吧,这重要吗?”我说完朝占昌义摆了摆手,转身就走了。
我听见张玥对他说:“表哥,你走吧!别再骚扰小焦了,我求你!”
“好,好!”高晓晋带着哭腔的承诺,谁在乎呢?
前年那个冬天,我得知一切后跟他闹翻了脸。他跪在雪地里向我道歉,我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开,这个深深欺骗过我的人,我没必要拿我的耐心去赌对他的信任。从那刻起,我的心里只有晓啸哥,再也不用去试着跟别人磨合,从未有过的轻松与自由告诉我,事情这样发展也很好。
我浪费了这段时间却看清楚两个人:一个一直欺骗我的歹人,一个同样欺骗着我,却深爱我的人。我因为一个“爱”字选择了跟别人在一起,他却为了这个“爱”字在我面前吻了他室友的女友。阴差阳错的故事让我们失去了那么多的好日子,却终于让我们得到了那个我们为之赴汤蹈火的东西:爱。
那晚,艾聪来信息:姐,我听说高晓晋今天找你麻烦了,是吗?以后有什么事要告诉我,我替你出头。
我暗自好笑,这个小鬼头现在也长大了,我一想,哦,他已经高二了。晓啸哥像他这么大都跟张玥谈上了,我呵呵地偷笑。我回他道:知道啦,你们姐弟两个可真是上天赐给我的守护神呐!
接着,他回了条莫名奇妙的信息: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
这条信息让我有些惴惴不安,我拍了拍自己脑袋,又瞎想了,他一个小毛孩哪能那么多花花肠子。但我还是没有回他,缩进被窝早早的睡了。
深夜,又来了信息,我有些隐隐地担心。打开手机一看,是张玥,终于送了口气。她就发了七个字:明天去BJ,陪我!
我回道:好!
焦梦雪(3)
我自认为已经变得坚强,却总还是不敢面对很多事情。比如说高晓晋的道歉,比如说艾聪那晚的信息。或许这是女孩子天生的敏感,我知道,这些事情终究会有个结果,我希望他能跟我一起面对,所以他必须快快醒来。
在开往BJ的火车上,我抱着那个背了好多好多年的粉色小包,迷迷糊糊地听到自己说:“所以我只能嫁给你。晓啸哥,我不要你做我哥!以后都不要了,好不好?”
他朝我大喊:“你胡说什么?快回家去,以后不许说这么混账的话了。”
我无助地看着他,这个我心爱的男生,他大声地斥责我。我的心像是被海浪拍散的夕阳,躺着淋漓的鲜血。那一刻,我感觉活在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了。可是他倒下了,就在我的眼前倒下了……
“小焦,小焦……”
我看到张玥紧张地看着我,“你没事吧?”
“没事,就是做了个噩梦。”我抹了抹脸,把头靠到张玥肩上。
“梦到他啦?”她轻声问我。
“嗯。”
“等回去,我陪你守着他,一直守到他醒过来。好不好?”她搂住我的肩,脸贴在我的额头。
“好。等他醒来,我再也不喊他哥了。”
“那你喊什么?”她来捏我鼻子。
“不告诉你,嘿嘿……”我把头往她脖子里钻,似乎这样才能让我更加温暖。
我常常会梦到他当年说的那些话,现在我知道,他都是为了我好,他是怕自己的身体撑不了多久。唉,焦梦雪,你为什么就那么傻呢。
我们下了火车,天很晴朗,但比南方的气温稍稍冷了一点。我们根据网上查来的路线找到了占昌义所在的酒店,进门的时候我问张玥:“你准备好了吗?”
她胸有成竹地说:“嗯!”然后用力地点头,一脸要上断头台的样子。
然后我们单刀直入地走了进去。占昌义正在前台跟另外一个女人交头接耳地说着什么。我看向张玥,她的脸很平静,似乎还带着淡淡的微笑。这微笑分明带着小玲姐以前那般的阳光与自信。
“占昌义,你过来!”她喊他。
“咦,你们怎么来了。”他一脸惊讶地走了过来。
张玥也走了过去,双手一把扯过他的衣领,踮起双脚直接吻到了他的嘴上。我惊得捂住了嘴巴。只见张玥放下了踮起的双脚,然后不轻不重却很清晰地说道:“占昌义,做我男朋友吧!你现在就像悬崖边上的羔羊,你不能掉下去,我不忍心,也舍不得!”
我听不见周围所有人的议论,看不见所有人的指指点点,只是忽然感动地想要流泪,占昌义傻傻地矗在原地。张玥转过身来朝我眨了眨右眼。然后大声地说道:“我等你消息,快点考虑。”她潇洒的摆了摆右手作别,带着那不可一世的骄傲。我在心里呐喊:占昌义啊占昌义,快追出来啊。
“张玥!”我们刚走出酒店就听见占昌义的喊声。
我们站住了脚步。耳边吹来温暖的风,他快步地向我们跑来……
所有的故事,都希望它有一个美好的结局。所以我怕看悲剧,甚至是沾染悲观情调的文字。今年的冬天注定是个丰收的季节,我看着呵着白气的人群包裹在厚厚的外套里,淹没在热闹的人潮中。声音为气温的骤变显得苍然无力。我仰面祈求阳光的降临,像是幼时觊觎其他孩子手中的糖果,诚挚而迷茫。你一定要醒来,一定。
我在小区的门口看见了艾聪,他一个人静静地抽烟。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他见我过来,掐灭了烟头。这让我想到好几个男生都会在我面前掐灭烟头,心里觉得有趣,忽然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呀?”他呵着白气问我。
“哦。没什么,找我有事吗?”我知道他今天或许是有备而来的。
“姐,你知道的。”他看着我。
“知道什么?”我也看着他。
他半天没有说话,在原地冻得直跺脚,他头上斜斜歪歪地带着那个褐色线帽,我记得是几年前他生日的时候小玲姐送他的。
“焦梦雪……”他喊我的名字。我吃惊地看着他。
“你知道么,我特别喜欢看到你。”
“艾聪……”
“你听我说完,听我说完。”他伸出左手挡在我的嘴前,我不再说话。
他说:“以前在我心里你跟我姐就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女孩。之后我姐走了,现在我天天喊你姐。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我天天都想见到你,看到你笑,我就开心。看到你流泪,我也跟着伤心。几天不见你,我就特别想念,于是我会来到你家楼下,却又不敢上去。所以我就常常坐在小区的草坪上看着你的窗户。”
“艾聪,你别这样……”
“姐,你听我说完,好吗?我求你,就这么一次。”他盯着我的眼睛。我没有说话。
“我知道,你喜欢的是晓啸哥。我这次来找你,也没有想得到什么好的结果。只要你过的好,我就很好。真的!”他的眼睛红红的。
我的心忽然一阵感动,是啊,只要晓啸哥过的好,我也就很好。爱情。到底是疼痛多一点,还是幸福更多一点。我只希望的所期待的爱情终究不会成为泡影。我要等到他醒来,纵使,我只是说纵使,纵使只能陪他那么短短的一瞬,我也要为之倾覆所有。然后我会像占昌义守着小玲那样永远守着他,永远。
我说:“艾聪,爱一个人或许是快乐的,但是你付出的往往是双倍的痛苦。我跟他都付出了太多太多。我现在只希望他能够快些醒来。求你,原谅姐!”
“姐,我知道。可是你说感情这东西,一旦喜欢上了,怎么就那么让人难以自拔呢?”他苦笑。
我想起有一年的夏天,一个傻乎乎的大男孩也问过我类似的问题,最后他被小玲姐给收了。我想艾聪一定会找到他的幸福的。我过去拥抱他,这个傻弟弟,小玲姐,我会替你好好照顾他,就像你当初照顾我一样,我发誓。
“艾聪,谢谢你体谅姐,会有属于你的幸福在等着你的,相信我。”我看着碧蓝碧蓝的天,那些在天上守护着我们的人,请保佑我们。他说过,你们会守护我们的,我信,他说的每句话我都信。
那晚艾聪发来一条信息:姐,我只做过两件浪漫的事,一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今天我放弃了你。一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有一天我遇见了你。
我在心里默默地祝愿他,也祝愿自己。
我去医院看他,他还是那样一动不动地躺着。占昌义跟张玥都一起跟了过来。他们两个去小玲姐那里“负荆请罪”之后就一直这么黏在一起。我由衷的替他们高兴,我想小玲姐也一定会祝福他们。
我的粉色小包背了很多年,还是保护的很好,只是有些褪色。他醒来后我要让他再送我一个。我从包里拿出一个罐子。里面装的是我亲手折的幸运星,每一个星里面都有我写的一句“我爱你”。我希望他醒来能感受到我这老土的浪漫。我记得他说过,99颗幸运星可以给得到它的人带去一辈子的好运。我还要他带我去放风筝,他已经欠了我许好几年了,以前每年都是要带我去的。
不过,这一切都要等他醒来,我坚信,他会醒来。
我们去了“正味”餐馆,老板娘比以前又胖了一些。她见到我们几个很是热情。印象里她总是这般和蔼可亲,她看出张玥跟占昌义走到了一起,笑着对占昌义说:“挺好,挺好!”
那一刻,我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老板娘和蔼的问候,热情的招待,眼前这对甜蜜的恋人,门外车来人往的街道,昌东的大门口、篮球场,很多事物好像都根本没变,变的只是我们自己。是的,变的只是我们自己。
那晚有些冷,天空降起了雪花。张玥跟占昌义送我到小区门口,我们作别。在我要上楼的时候忽然从楼道里穿出来一个黑影。
“啊!”我吓了一跳。
“雪儿,别怕,是我……”是高晓晋。
“你来做什么?”
“我知道,你恨我,可是……”
“我不想听,你让开。”我推开了他。
他忽然一把把我推到墙边,我又是一声惊呼。他真的吓到我了。
“雪儿,你听我说完。不然你今天别想离开。”他在威胁我,这让我更加看不起他。
“野蛮。”我愤愤地说道。
“我知道,你恨我,我也在心里恨自己,恨自己活在仇恨里。”他有些激动,我转过脸,不去看他。
外边的雪越下越大,我想到躺在病床上的他,心里泛起莫名的恐惧。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我很怕这样下雪的天气,爸爸是在雪天走的,小玲姐也是在雪天走的。
“可是当我跟你相处了一段时间,我发现自己真的喜欢上了你。而且是越来越难以自拔。”他放慢了语调,我回过神来。
“这些跟我无关。我不想听。”我往前走了两步,他又伸手拦住我。
“高晓晋,你到底想怎么样?”我朝他大喊,像是宣泄他给我跟晓啸哥带来的这么多曲折。
“我没有想怎么样!”他也朝我大喊,双手晃着我的肩膀。我从未见过一个男生这般粗暴的对我,心里更是害怕。
“要是他再也醒不来,我恨你一辈子!”我轻声地说道。
“为什么?为什么?”他还是朝我大喊。
“就因为你去何叔的单位造谣,害他丢了工作。就因为你在他面前故意跟我亲昵,害他为我伤心。就因为你知道他爱我,所以你才处心积虑地跟我在一起!还要问为什么吗?”我吼完之后蹲了下来,放声大哭,我用衣袖不停地抹泪。
“雪儿,对不起,我不该朝你发脾气。”他来拥抱我,我一把推开了他。
“别碰我!”我朝他吼道。
“是。我不配,就他配,他有什么好!”他又发疯一般的大声吼道。这个口是心非,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男人,刚才还在道歉,现在又在发脾气。
我笑了,我说:“就冲你喜怒无常的对我,他就强你一千倍、一万倍!”
他堵在楼梯口,几家居民都开门询问怎么回事。我转身向小区门口快步地跑去。风雪很大,我含着泪头也不回地往前跑去,轻柔地雪花打在脸上却也隐隐作痛。就在这时,我的电话响了。是何叔!
何叔的语气充满了沧桑与无奈:“雪儿啊,快来医院看看晓啸吧,我怕你来迟了就见不到他了。”
我的手机掉到了雪地里,心也跟着掉进了冰窖。我快速地向前飞奔,忽然脚下一滑摔了一跤。我没感到疼痛,高晓晋来搀我。
“滚,你滚!”
“雪儿,你的手机……”他把我的手机递过来,我一把拍掉。
“他不行了,这下你开心了吧?”我朝他大吼。我爬起身来继续向前冲跑,眼睛被泪水模糊,我冲上了马路,忽然感觉到一束强烈的灯光打在我的侧脸,是一辆货车。
“啊……”
“砰……”
一股巨力把我推到一旁,我回头看见高晓晋躺在血泊里,货车疾驰而去。他的身子还在颤抖,他呆滞的眼神把我吓坏了,我爬去他的身边。嘴里不停地喊着:“不要,不要……”
“你没事吧?你没事吧?”我不知该抱他哪里是好,他满脸鲜血。
“你原谅我……”他上气不接下气,血红的右手拽着我的胳膊。
我拼命地点头,“我原谅你,我原谅你。电话呢,电话呢,叫救护车,快叫救护车……”我有些说不好话,去摸他的口袋。
他抓住我的手:“快,快,晓啸,晓啸……”他的声音完全是靠肺部发出来的,沙哑、无力。然后我感觉到他垂下去的手,他微微闭上的眼睛。
我搂着他的头,温热的液体流过我的指缝很快变的冰凉。在这样一个风雪交加的冬夜,跪坐在他的身旁。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你原谅我。请原谅我!
呼啸的寒风卷着漫天的雪花在空中肆虐,他用生命换回的信任,我透支的仇恨变得渺小、自私。大雪纷飞的冬夜,大雪纷飞着。
晓晋哥的墓前,我跟何叔一同守着他。所有的仇怨终究抵不过至亲至爱的包容与关怀。何叔说他只恨自己当初没有留住晓晋哥的妈妈,这才酿成了今天这个恶果。
晓晋哥走后我一周里,我去他工作的地方把所有他的东西都收到一起,给了何叔。在他的床头,我发现了一叠画纸,用水墨画勾勒的江南水乡,每一张上都有个女子。我收起这些画,怕自己的泪水湿化了它们。
他用他的生命换了我跟晓啸哥的生命。我们都要好好活着,好好活着。
焦梦雪(4)
“晓啸他醒了,他醒了,真的醒了……”在一片欢喜声音中,他醒过来了。占昌义、张玥、艾聪、何叔,就连奶奶也来看他。
大人们一阵问寒问暖之后,张玥掐我的胳膊说:“小焦,快说,快说呀!”
“你们,你们这么看着我干嘛?”他一脸阳光的笑。
“哥……”
“哥什么哥,你怎么跟我保证的来着?你不是说再也不喊他哥了吗?”张玥拍我的脑袋,是在骂我没出息。
“嗯……”我还没说出话来,他却抢先问道:“雪儿,我让你们大家担心了吧?”
“嗯!”我答应得干脆,然后又忙道:“没,没!”我像是又变成了往年那个满嘴叽叽咕咕的傻丫头。心里又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我问道:“你,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张玥用手捂住了她自己的脸,我知道她是在嘲笑我,不喊“哥”,却喊“你”!
“嗯,感觉挺好啊。又可以再活几十年啦!”他说得轻松自在。我却差点流下泪来。
我扑到他的怀里,再也不管别人怎么看我,再也不去理睬那些不必要的扭捏。我说:“你知道吗?我等这天,等了好久,真的等了好久。”我的眼睛又湿了。
我听到张玥把其他人都支了出去。他喊道:“喂,阿义,你们都干嘛?喂!”
我紧紧抵抱着他,头往他怀里钻。
“雪儿,你……”
“别说话,让我抱你一会,听话!”我学着他以前对我说话的语气。他呵呵地笑。
“雪儿,你现在好吗?”
我抬起头来看着他的眼睛,用力地点头。
“怎么了,怎么还爱哭鼻子。”他过来拍我的脑袋,我又呜呜地哭了起来。
“那个,他对你好吗?他现在好不好?”
我看着他的眼睛,我知道他说的是晓晋哥。我不能让他知道他的心脏是高晓晋的。这会影响他的恢复。
我说:“他对我很好,从小对我就很好。一直到现在他对我还是很好。”他呆呆地看着我,我接着道:“他爱我,就像我爱他一样。”
“雪儿,你……”我用右手的指尖轻轻按住了他的嘴。
我凑到了他的面前,轻轻地、小心翼翼地吻了他的唇。他没有闪躲。
我轻轻告诉他:“何晓啸,我爱你!一直爱的都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