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45
湛殁故意将天月夜安排在了议厅的隔壁,让她能够将议厅里发生的一切听得清楚。
议厅内,是一片金灿灿的,富丽堂皇,却尽显庄严。到底是极重要的谈判,不然,绝不可能聚拢了几乎整个东南亚所有支的势力。
图皇是坐在正中央的,他的地位无人能及,即使没有人说,这样的位置也一定会为他保留,这已经是大家的规矩了。
湛殁大概是最后到来的————主角通常都是压轴的。
见到湛殁的图皇脸上虽未表现出一丝异样,但心里,早已是波涛汹涌。他的叔叔,如同湛煜异样疼爱他的叔叔,他一而再、再而三地逃避、推脱,他不忍杀他···可今天,到底还是到了这不能不面对的时刻了···他是心狠,是残酷,但是···这所谓的“大义灭亲”他终究还是做不到的···
“各位,真是抱歉,看来我迟到了。”湛殁轻松的话语让人不觉敬佩,谁都知道,今天也许就是他的死期,如此危险的时刻,他竟依然笑得这么绅士,这湛家的人,果然都是很了不起的···
图皇伸出右手,“文拉先生,请坐吧!”
湛殁在“逃”出湛家后,便被湛家从族谱中除了名,现在的他叫作“文拉”,是唯一能够在势力上与图皇相匹敌的人。
湛殁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图皇,便坐下了。
今天的情势,其实是很奇怪的。本是各不相让的人们,忽然聚集到一起,组帮结盟,为的只是要对抗图皇这一个人。
那批被拦截下的货,图皇很清楚是谁做的,没谁有这么大的本事,纵然有,也不会有这份胆量公然向图皇挑衅,除了他那唯一的叔叔,还会有谁呢?
湛殁纠集了各家各派的人,拦截了图皇运往印度的一大批军火,这对图皇来说,并不会收到多大的损失,只是————若是不管,岂不是任由他们猖獗去了?他必须要让他们明白,在东南亚,到底谁才说的算!
人早已到齐了,这么隆重的时刻通常是不会有的,即使有,场面也大不同于今天。看起来,这些家伙们仗着湛殁,就开始要蠢蠢欲动么?简直是妄想,图皇冷笑着,已然将那些与湛殁联手的各家记清楚,背叛他或是与他为敌,他都不会放过!从前总是想要放他们一马,如今他们却是自己硬往这枪口上撞,好,那就趁着机会将他们解决,绝不手软!
PART46
图皇的眸子里闪烁着不一样的光,背靠在椅背上,却显得很悠哉,那些个看似很嚣张的鼠辈们,其实早就吓得不行呢。图皇嘴角泛着阴森的笑,讽刺着那些人。
“听说我的货都被截了呢!不知各位,有没有听说此事?”他将右手放在桌子上,手指头来回敲击着桌面,可这声音在其他人听来,却是魔鬼之音,仿佛是死亡前最后的救赎。
众人都明白这事情的真相,图皇也再清楚不过,只是谁也不把话点名,这是这圈子里的潜规则,这种时候,话说多了总是不好的,谁也不愿去做了炮灰。虽是想扳倒图皇,但哪里轮的上他们这些小角色?不过是仗着湛殁,来这里凑个热闹,若是成功,兴许能分的来一杯羹,若是没成功,也没有什么大损失。
“那是往印度走的军火···不满大家,价钱高得很呢···我虽是不再东南亚,却以为不会有人敢碰,可没想到···看来,我怕是高估了我自己呢···”图皇把玩着小指上的尾戒,嘴里说着的话却和眼神丝毫不符,叫人没来由地胆怯。
“那么图先生想怎样处理呢?与你作对的人···怕是都没什么好下场吧?”湛殁的话里带着别的意味,就连坐在隔壁听着他们说话的天月夜都想不明白。
图皇心里“咯噔”一下,这算是承认了吗···他本打算找个借口,能放他一马便放他的,可现在看来,湛殁并不想善罢甘休的,如今···真要争得个鱼死网破吗?
“哦?文拉先生看来知道那货的去处···”图皇眯缝着眼,心里却纠结得很。
湛殁笑着,“图皇先生,这东南亚···想要反你的人多着呢,看似平时胆小怕事的,别人一挑唆,都一窝蜂地往前冲呢···你恐怕也该想想了。”他没回答图皇的话,而是说了些让人骇颜的话,像是再给图皇提着醒,让很多人一阵忐忑。
图皇看了湛殁一眼,“谢谢先生的好意,是该做些清理了,有的人,太放纵了,反而要起到你的脖子上了,我们中国人有句话,叫蹬鼻子上脸,您说,是这理儿吧?”
湛殁眼里依旧尽是笑意,“图先生胆识过人,自然懂我的意思。”
这局势突然像扭转了似的,本来是个“屠龙”大会,现在却怎么好像是图皇与湛殁在“讨众”了?这两个人虽说是有不共戴天之仇的,但毕竟是叔侄,一旦联手,后果不堪设想。
图皇扫视着其他人,看到这很“和谐”的“叙旧”,有人神色慌张了,也有人按耐不住了。
“图皇!我们早就看你不顺眼了!不过一个毛头小子,凭什么做我们的领导者?这东南亚,可不见得就是你一个人的吧!”
图皇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拍案而起的人,果然还是有人傻到出来当炮灰了,“哦?那你想怎样呢?”
“别把所有的货源都垄断了,你这是让兄弟们没活路!图皇,别以为你势力强大就可以只手遮天,我们若是联合起来反抗你,你怕早就不会坐在这里了!”
图皇偏着头,“难道···你们现在不是在联合起来反抗我吗?”
那男人一愣,随即转向湛殁,“文拉先生,事到如今,您还不有所行动吗?当初可是您纠集了我们,说要趁此机会一起端了图皇的!文拉先生,我们这群人之中,您算是长者,难道还真被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给吓到了吗?”
湛殁笑着,“哎~你太心急了!我本来还想和图先生再多聊上几句的,却都被你这鲁莽的家伙给扫了兴致呢···”
那人哑然,不懂湛殁的意思。
湛殁转头看着图皇,“事已至此,我想,我也不必在有所隐瞒了吧?图先生,你那走往印度的货,确实是我联合了在座的每一位截下的。”
图皇仿佛听的是一个故事,一副悠哉悠哉的样子,可其余人却早已露出了本来面目,像是要生吃了图皇一般。
图皇一个个地记下了他们的脸,心中叹息着难成大器···看到一个人的时候,却是一愣。不曾见过他,却又总觉得面熟,身架和模样,都与那阚家的老爷子很像,再看看他身后的人,果然是阚理的部下,这个年纪轻轻的能坐怀不乱的人,应该正是他的儿子吧!
图皇看到的人正是阚翼,他哪里知道,这就是与自己一样深爱着那个叫做天月夜的女人的男孩儿···那个除了自己,天儿会时刻挂在心上的人。
他或许是很中意阚翼的,明知道今天来的都是反他的,可却被阚翼身上的某种气质所吸引,不同于那些杂碎,沉稳、老练,有着那么股子劲儿。
“阚家的老爷子最近可好?却也不见他呢···”图皇冲着阚翼的方向吻了这么一句,阚翼知道是他故意发问。
抬头,没有丝许不安,淡淡地回着,“图先生,久闻您的大名。家父如今不在越南,没能够出席,还请图先生见谅。近日家中的事务全是由我来打理的,若是有什么地方冒犯了图先生,还请不要怪罪。我叫阚翼,很高兴能认识先生。”
隔壁房间里的天月夜一惊,阚翼···他也来了这里?天哪···她的好朋友与自己的男人互相对峙···她忽然有些害怕。
图皇看着阚翼,“哦···阚先生不必客气,在这圈子中,我还是很敬重看老爷子的。”
“图皇!”一旁的人见图皇还像没事儿人似的问东问西,就又沉不住气了,“图皇!如今我们这么多人在这里,你是不降也得降!”
图皇弯起眼睛,“哦?那你们···想要我怎样呢?”
“不准阻断了货源,各分各家,用不着都归你一个人管制!你得将这东南亚的地方放弃大半,你可以在越南境内进行你的一切,但越了境,我们绝对不放过你!你若是答应,我们也许还做得成朋友,若是不应,或许你连今天都活不过去!”
图皇突然大笑起来,“好大的口气!你觉得,这样的条件,我会答应吗?我图皇若是怕死,当年便不会接手握父亲的生意!我十七岁就杀过人,什么血腥的场面没有见到过?比起你们这些老头子,我确实算得上年轻了!但我是凭着真本事坐到了今天的位置,你们,有何不服?!”
这时,从一边站起一个人,大叫道:“图皇,少废话!老子今天便送你上西天!”说罢,一支手枪便对准了图皇,或许那人扣了扳机,也或许没有,谁也不知道。因为枪声响起之后,倒下的不是图皇,而是那个欲杀死图皇的狂徒。开枪的人时阿宽,图皇最忠实的心腹,没人可能比他的枪法还准。
枪声之后,会场上一片骚乱,各家各派纷纷起身,掏出武器,直对着图皇。是的,今天他们是同盟军,目标只有那一个人。图皇悠悠地起身,想根本没看到那些黑洞洞的枪口一般,“何必这么快就翻脸呢?我身边的这几位,可都是高手中的高手!若是比枪法,我敢保证,没有人能敌得过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
屋内的天月夜听到那枪声之后便是浑身颤抖,生怕图皇除了什么事,在听见了他的声音后,才稍稍放下了心。
阚翼抬头看着图皇,天···这便是你心爱的男人吗?像极了一只嗜血的猛兽。这样的人能与你相伴一生吗?阚翼苦笑,自己想在还不是一样吗···又有什么资格说别人呢?
阚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着旁边的人,说:“把枪放下。”
属下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迟迟没有动作。
“放下!”低沉的一吼,那些人才慢慢地收回了枪,他们不解,不知这小小的少主要做什么。
阚翼望了望图皇的方向,脑中闪过天月夜清晰的轮廓,天···我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图皇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湛殁起身,“图皇,不然你便答应了吧···”
图皇看了他一眼,“您怕是最应该了解我的吧!从小到大,我都没学会妥协···”
湛殁笑,“图皇,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你当真不怕死?”
“你杀不了我。”图皇的声音沉沉的,却只有湛殁、天月夜,还有他自己懂得这意思。
湛殁大笑,“图皇,你太狂妄了!有样东西,我保证你很想要见到!”
图皇心中一紧,或许,他早该料到了···
湛殁吩咐了他的手下,那些人便去将天月夜带出来了。
没有捆绑,没有威胁,只是让她那样静静地出现在大家面前。
图皇望见那个让他的心一刻都没有放下过的那个人,很想冲上去将她紧紧拥在怀里,再也不放手,但现在···他不能。他甚至连叫她一句“天儿”都不敢,因为越表现出担心,越会增加她的危险。
阚翼也是瞪大了眼睛,明明在几个小时之前还见到的人儿,此刻,怎么会被当做人质,站在这枪口林立的地方?他害怕,怕极了···
天月夜不出声,只是默默地望着图皇,满眼都是心疼。
图皇侧了侧头,不敢只是她的眸。
一半的枪口转向了天月夜,他们都知道这女人是何等身份,也明白用图皇的性命来威胁图皇,不如用这女人的性命来威胁图皇来得容易。
湛殁笑着,“看来大家都很熟悉了,图皇,你的女人,果然是出色得很!”
图皇看看他,“怎么,要用女人来威胁我?”
“现在我们可以轻而易举地杀了她···”湛殁走过去,掏出枪,上了膛,抵在天月夜的太阳穴上。
冰凉的触感袭上心头,但她知道,湛殁并不会伤害她,他这么做,不过是为了将戏做足。
“你们都把我图皇想得太懦弱了吧?我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女人就轻易妥协?你们未免也太小看我了···”图皇冷冷地对视着那些人,周身散发着戾气。
所有朝向图皇的枪都上好了膛,那“咔咔”的声音仿佛是在将人的骨头捏碎,天月夜的心跳得厉害,生怕哪一枪走了火,威胁到那万人中央的男人,却丝毫没有想到自己很可能随时会丢了性命。
阚翼的心早就揪在一起了,看着爱着的人站在生死边缘,自己却什么也不能做,他顿时觉得自己很无能,或许天没有和自己在意,才是正确的。
湛殁和图皇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没有人敢动。
“图皇,现在你只有一条路可以走,否则,我手中的这个女人立刻就会没命的!”
“没有人能够威胁得了我!我也不可能答应你们!就算你们真的杀了她,我也不可能低头的。”
天月夜没有任何的恐惧,因为她明白,图皇是在用自己的方式来救她。
“开枪啊!怎么,你不敢吗?不如我来帮你,怎么样?”图皇一把抢过身边人的枪,对着天月夜的胸口毫不犹豫地开了一枪···
天月夜只觉得什么东西活生生地钻进了身体,吞噬着她的内脏。她没有倒下,不知为何她没有倒下,胸口立刻印染了一大片血迹,如同一朵朵绽放的莲花。
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谁也没想到图皇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图皇放下枪的手轻轻抖动着,那枪口还是温热的。他···亲手伤了他愿意用生命去呵护的人···
阚翼的脸色早已变得发青,紧紧地盯着天月夜,他忽然很想咆哮,可却发现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湛殁看着天月夜的伤,轻轻皱了一下眉,对上天月夜的眼神之后,慢慢松开她,将枪口缓缓从她的头上移开。
看看图皇,“看来,还是我输了。图皇,杀了我吧,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图皇深深吐了一口气,“为何不求我放了你?”
“若真放了我,那,你就永远再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文拉先生!”周围的人叫着湛殁,是想阻止他。
图皇沉默了许久,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或许只有天月夜和湛殁懂得。天月夜知道,他的心里一定在疼。
天月夜紧紧地咬住唇,不让自己叫出声,她感觉得到那血还在往外流,心脏一抽一抽的,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图皇沉沉地闭上眼,背过身,“阿宽,动手吧。”
“是···”抬手,对准湛殁。
众人骚动,湛殁大笑,“各位,湛殁先走一步了!”他第一次在众人面前说了自己真正的名字,图皇心中一紧,不敢睁开眼。
“嘭!”枪声响起,伴着天月夜用尽全力地大喊,“不!!”只有她知道,湛殁的枪里,根本就没有子弹···
图皇觉得从未有过的难过,是的,他是不得已的,可是···
天月夜一下子扑倒在湛殁的身上,她突然间觉得这个男人好伟大,他也是深深疼爱着他的侄儿的!
湛殁死了,阿宽的枪法根本不会留人余地,大概也是不想湛殁痛苦吧,一枪毙命。
图皇愣愣地转过身,望着倒下的他最深爱的两个人,忽然很想哭————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有了想哭的冲动。
会场中人群开始躁乱,没了领头羊,他们只会是一群瓮中之鳖。
有人想打死图皇,也有人想打死那还有一丝气息尚存天月夜,即使不能杀得了图皇,那便让他痛苦吧!
有人举起枪,对准了奄奄一息的天月夜。
开枪的一瞬间,一个黑影跃过,紧紧地将那个早已满身是血的人儿护住。那气息是很熟悉的,天月夜动了动嘴唇,“阚···翼···”这个家伙,是笨蛋么···她怎么值得他这样拼了命地去保护?
子弹打在人身上的声音是不一样的,天月夜知道阚翼受了伤。可她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力气了,她的神智开始迷乱···
突然,图皇又恢复了平日里的冷漠,阴鸷的双眼里露着一丝凶狠的光,他的眸,早已被血染成红色。
“除了阚家人,剩下的,一个不留。”
“是!”
此时的图皇,就像是地狱来的撒旦,魔咒一般的人。
快步地走向天月夜,不顾背后的枪声与惨叫。
看到天月夜已陷入昏迷,他的心像是被刀子恨恨地砍了一下。将那人儿抱在怀里,像是抱着一根羽毛————她是那样瘦弱,丝毫没有重量。对不起,天儿···
看了一眼倒在一边的湛殁的正望着天月夜的阚翼,开口,“将阚先生送到医院,还有,厚葬了我叔叔。”
“是···”
图皇的手加重了力道,天儿,如今,我只剩下你,你,绝对不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