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天气,说变就变。刚才还是烈日当头,晴空万里,转眼间就雷声隆隆,暴雨如同瓢泼一般倾泻下来,带起满地刺鼻的粉尘味道。
泥泞狼藉的土地上,有两个年轻人,正在冒雨赶路。两人身着同样的服饰,手上同样拿着一杆钢叉,背挂角弓,腰跨箭袋,肩上各自扛着一只小鹿,显然是刚刚打猎归来,收获还不小。
这么大的雨,两个年轻人却不像其他路人一般竭力狂奔,仍是不紧不慢的走着,一副轻松自如的模样。旁人感到奇怪,这两个年轻人明明是在走路,速度却比他们这些拼命奔跑的人还要快一些,甚至有闲暇说说笑笑。
“六哥,你说他们傻不傻?明明前面同样还在下雨,跑怎么快都没用,还是拼命在跑。”说话的是两人中年纪较轻的一个,十五六岁的样子,嘴边刚刚长出一些茸毛。
“你才傻呢,九阳。咱们出门的时候,走的是另外一条道。这条路前面不远的三岔路口,往左拐一点路程,就有一个小茶馆可以避雨。你呀,还是出门少了!”
“还不是老头子逼的!练功练功,天天练功!要不是这次事出突然,众位兄长们又都脱不开身,我哪有机会跟着六哥你,出来玩耍一番……”
两人说说笑笑之间,不知不觉就已经来到那间路边的茶馆。茶馆里小小的空间,十数张座椅,几乎已经坐满了避雨的人。年纪稍长的年轻人,突然眼前一亮,径直走到靠近门口的一张桌子边,露出一个极具感染力的笑容:
“这位夫人,能否腾个位置出来,让我们兄弟俩可以歇息一下?”
遇到搭讪的女人,二十七八岁左右,一身紧身红衣,体态丰腴,甚是美貌。她那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将目光转向坐在身边的男人。这是一个三十四五岁的英俊男子,一身劲装,左手上还握着一柄三尺长的宝剑,一看就知道是个江湖豪客。
“不行!”
江湖豪客毫不客气的回答道。
场面顿时有些尴尬。旁边一位老者拉住想要挤到美妇人身边的年轻人,连声说道:
“两位小哥,老朽这里还有位置。相逢就是有缘,将就一下吧。”
“是啊,六哥。我看老丈这里地方还要更空些,坐下来也更舒服些。”被唤作九阳的年轻人,赶紧拉了一下自己的兄长。出门前,二伯可是交代了,事情解决完就回家,不要节外生枝。这个六哥,一贯好色,这次又是见猎心喜。若是以往,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现在正是关键时期,被家中长辈们知道了,免不了一场责骂,甚至有可能要关禁闭,说不定他也要受到牵连。
那个六哥也不怎么坚持,两人挨着老者坐下,看见老者一手拿着狼毫,一手按住铺在桌上的绢纸,对边上几个同桌的人说道:
“刚才讲到哪里了?咱们继续吧。”
九阳眼尖,看到绢纸上已经密密麻麻写了不少文字,上面写着:
“富溪县,地处昙州江宁郡南川府,以其境内一条小河富溪得名。相传,近千年前,富溪中发现大量美玉,人们蜂拥而至,大肆捞拣。数百年之后,溪中美玉被开采殆尽,徒留富溪之名。富溪县中各姓庞杂,共计有七十四姓聚居于此地。其中,属张、楚两家开基最晚,却控制了整个富溪县,县内所有土地矿山皆为两家所分。自羿神宾天,其后人遭多方绞杀以至于灭族,传闻仍有一些后裔逃出。待族灭羿神后人的各方式微,天下无数家族均自称是羿神之后。富溪县张楚两家亦是如此,皆自称为羿神嫡系血脉……”
这些都是九阳所熟悉的内容,刚想再看下去,那边几个人已经接过老者所给的几枚铜钱,亮开嗓子讲起了闲话:
“那张楚两家,世代通婚,关系看似和睦,其实也未必见得。据我所知,两家经常要互相别一别苗头,每二十年,就要在城西的桑坪比武一次,决出哪家才是富溪县的第一家族,好像这次二十年桑坪比武的时间又快到了……”
“我可是听说了,桑坪比武,可不是为了什么第一家族的虚名!听说是县里各行各业的收成,一些不便细分的财物,要通过桑坪比武来决定归属。”
“我也听说了,两家每次比武,都是派小辈上场的。你们说,这次两家比武,是八骧厉害,还是九骏高明?”
“八骧?九骏?”老者挺下笔来,插问一句。
“老丈有所不知。那楚家第四代,共有八个男丁,被称为八骧。张家的有九个,大家都叫九骏。”
“是啊,这八骧九骏在富溪县里面名头不小呢。我听说过一句话,叫做八骧九骏,其末最佳。说的是在两家这一代子孙里面,年纪最小的张旭,天分最高。依我看哪,这次张家的赢面比较高……”
“老牛,你说的,都是哪个年代的老黄历!据我所知,那个张旭,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呀!听说,他的武功,已经有好几年都没什么进步,早就被其他兄弟超过了。再说,两家桑坪比武,也不是单靠一两个人就能解决问题的,还是要拼整体实力啊。县里几处赌坊都开出盘口,大多都看好楚家呢。”
旁边的六哥,本来一双贼溜溜的眼睛一直盯着隔桌的美妇人,听到这里,不禁把头转回来,朝着九阳挤眉弄眼的,一副促狭的样子。九阳看不到六哥的神情,他低着头向地上盯着,那几乎要下垂到胸口的脸上,已经涨满潮红。
几个闲汉正要继续讲下去,隔桌传来了一声清晰的冷哼声。众人循声看去,原来是那个剑客所发。剑客一脸不屑的模样,眼神甚是轻蔑,声音几乎是从鼻孔里发出来的:
“哼!一群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什么张家楚家,不过是一个小县城的土豪劣绅罢了!过两天,本大侠陶庆基就去挑战两家土豪的家主,让富溪县的百姓长长见识,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高手!”
“狂妄!”九阳大怒,霍的一下站起来,就要上前理论,茶馆外突然响起的阵阵喧闹声打断了他的行动。
“砰”!
站在门口的老板被一把推倒在地,五六个头戴斗笠、手持木棍、全身湿透的黑衣人,闯了进来,原本就有些狭小的小茶馆,顿时显得更加拥挤起来。
“各位大爷,宽限几日,本店是小本生意,一下子真的拿不出这么多钱财来呀……”
倒在地上的老板抱着其中一个黑衣人的大腿,苦苦哀求着。
“滚!没钱就不要开店!给老子砸了!”
茶馆里大多数人噤若寒蝉,有几个还偷偷从后门溜出去。九阳刚想转身,已经被他的六哥拉住。六哥朝那头呶呶嘴,低声说道:
“你忘了,咱们这里还有一个大剑客呢!”
那个自称陶庆基的剑客,果然已经站起,怒道:
“岂有此理!你们马上滚蛋,否则,本大侠手上的剑,可不是吃素的!”
“多管闲事,找死!”
五六根木棍同时向陶庆基头上砸去!
陶庆基脸色如常,剑未出鞘,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持剑轻轻抖动几下。只听得几声闷响,那五六个黑衣人在瞬间同时被他击中胸口同一处,纷纷瘫倒在地。
“不过是土鸡瓦狗罢了,真是污了本大侠的手!”
陶庆基将持剑的右手收回腰间,摇了摇头。
“口气不小!某家倒要看看,到底谁是土鸡瓦狗!”
一个与先前黑衣斗笠人同样装扮的家伙,缓缓走进茶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