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炙热的太阳洒下毒辣的阳光,就像一根根荆棘抽在背上,火辣辣的让人难受。
英玉双手柱着一根干枯的木棍,抬头看了眼刺目的阳光,感觉像来到了非洲。如果不是周围人都是黑头发,黑眼睛,黄皮肤,他真以为来到了非洲!
不,不对,就算是非洲也有几丝绿色,也有口吃的东西。哪像是这里,这里就是十八层阿鼻地狱!
前后左右,到处都是荒芜。
目光极远处,光秃秃的树林,一片绿色叶子也没有。地上,光秃秃一片,一根野草也没有。脚踏在地面上,滚烫烫的细尘土就像水一样没到脚面,带起一阵尘沙。
四周没有一丝声音,当然,除了这百余人脚步声,喘息声,偶尔夹杂的咳嗽声,低声抽泣声,死寂一片。
英玉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到这里。他记得当时正在宿舍里看腾兰姐姐,正在紧要关头,那破旧的17英寸显示器突然一片漆黑,当时就气得拿起小板凳砸下去,然后--就到这里了!
就算他变小了,变瘦了,饿的浑身无力,渴得嘴唇发干,但他根本不敢说话,不敢乱看,更不敢大哭大闹。因为他刚醒来的时候,看到一个满嘴胡言乱语的小孩子被丢在路边。听大人讲,那是得了瘟热,活不过两天了,带着他反而是累赘,只得扔掉!
英玉紧紧的闭上嘴,再也不敢吭一声。
经过三天的观察,这是一群难民,标准的难民。
大大小小一百余口人,头发乱糟糟的像个鸡窝,深深陷下的脸颊,干瘦干瘦的皮肤包着骨头。只有女人身上的衣服还整齐点,但也是破破烂烂,满是补丁、灰尘。男人们,孩子们大都光着上半身,任毒辣的太阳鞭挞,一滴滴汗水滴在地上,发出一声声“哧啦”的轻响,溅起轻微的烟尘。
他们一声不响的向前走,不知道要去哪里,就像一具具行尸走肉,更像是一群游荡在阳光下的恶鬼。
到处都弥漫着死气沉沉的绝望!
英玉在这三天里,一句话都没说,更没有乱跑,只是机械的跟着大队人群向前挪,就算没有尽头,也要挪下去。
因为,他还不想死。
突然,前方传来一阵骚动,还有一声声撕声裂肺的痛哭。
有如孤狼啸月,独雁啼鸣,听得英玉直打哆嗦。
整个队伍停下来,人们面无表情的呆立当地,更有人一屁股坐在滚烫的沙土上,再也不肯站起来--因为已经站不起来了!
英玉强忍着不让自己倒下,已经两天没喝一口水了,如果倒下去,可能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过了半天,整个队伍又向前挪了,就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千扁一律的挪动。
路边,一个孩子倒在地上,干瘪的身体,胳膊和腿只剩下骨头,只是大大的肚子却是那么醒目。扭着头,空洞的眼睛望着队伍的前方,整个身体还在无意识的抽搐,想要站起来,继续呆在妈妈温暖的怀里。
可是,他的动作却是那么的徒劳!
可能,他将永远躺在那里!
孤独的躺在那里!
英玉心中一阵悲凉,这是他三天看到第二人倒在路边的孩子了,如果再加上“自己”,就是三个!
三个孩子啊!
在英玉心目中,所有的孩子都是父母手中宝。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恨不得把世间所有美好的东西都给孩子,哪有像这样的,还有一口气,为什么会把他们扔下?
这是什么世界?老天到底把我扔到哪了?
看着那孩子空洞洞的眼神,英玉可能看到明天的自己,在这火热天气里,却从尾椎升起一阵寒气,直冲脑门,冷得他打了一阵哆嗦!
他根本不敢再想下去。
整个队伍中有五十多个壮汉,二十多个妇女,十几个孩子,二十几个年轻人,还有几个老人,应该是一个村子,或者是几个村子,英玉不知道他们从哪来,更不知道他们往哪去。不知道这是哪个朝代,更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举家搬迁。
反正,他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现在很饿,很渴,很累,很困,抬一步都很困难。
英玉想起放在宿舍吃一半就扔的泡面,想起在食堂咬几口就嫌硬的馒头,喝几口就吐的紫菜蛋汤,哗哗的就想掉眼泪。
可是,他连眼泪都没有。
不但两天没喝一滴水,而且一天没吃东西了。
想起昨天吃的东西,英玉恨不得把它吐出来。
就是一条小蚯蚓,外加一把粘土。
这还是他那当探子的父亲亲手给他送过来的。
认真算起来,英玉已经两天没吃没喝了。
当然,这得加上第一次喝得那个菜汤算是吃的话--如果几条草根加上一锅脏水算是“菜汤”。
有时候英玉真佩服自己,为什么他还不倒下?
过不了多久,前方又骚动起来,不过这次队伍没有停下来,反而是加快速度,偏离了大道,向西拐去。
等到日头偏西,前方的骚动大起来,有的甚至欢呼起来。
英玉鼻中嗅到一股温湿的气息,心中也兴奋起来,难道有水了?
天知道,他现在多么需要一口水。是的,不多,只要一口就行了。
也许就能活下去!
果然,前面的人都狂奔而去,一点都不似饿了数天的样子。
这是一条小河,说是小河是抬举它,只不过是个三四米的小沟,里面水位也不高,勉强到半膝!
不过这个小沟两边很宽大,以前肯定是条大河。
英玉跌跌撞撞的想要跑过去,可是,两条腿像是不听使唤似的软下来,倒在地上,也不知是饿的,还是因为兴奋的!
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摇摇晃晃的爬起来,摇摇摆摆的晃过去,只要来一阵微风,就能把他吹倒。
而一吹倒,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这时,一双有力的大手从他的腰间插过去,把他抱起来。
英玉费力的扭过头,这是他的父亲,当然,英玉现在并没有承认他的抚养权!
高高的个头,足有一米九多。光溜溜的头,深深陷下的眼窝,高高挺起的鼻梁。赤裸上半身,黑黑的皮肤,纵横交错的伤疤,一块块肌肉就像饿死的小老鼠一样趴在身上,有气无力的蠕动,骨架极大。以英玉的眼光综合看来,应该是个彪形大汉,只不过被饿惨了,看起来就像一具大型移动骨架。
大汉见他看过来,一张嘴,露出一嘴的黄牙,散发出一股恶臭,“小马驹,怎么跑后面了?快点!”
小马驹,是他现在的名字。说起来,他还很满意,至少不是什么狗旦,狗剩,三娃,死羊之类的。
大汉把他抱在怀里,大步流星一样向“河”边走过去。
英玉跟本没反抗,且不说是他的父亲,就算不是,现在连动一下的力气也没有了。
小沟下方有很大的坡度,厚厚的淤泥被太阳烤的干干的,裂开一道道狰狞的裂缝,就像一张张择人而噬魔鬼的巨口,分外可怕。
沟里都是晒得发黄的青苔,一堆堆的堆在一起,浑和浑浊的水,发出浓郁的腥臭味。
大汉跑到人少的上游,把英玉轻轻的放下,还把小沟里浑浊的脏水,黄苔拂开,摸摸他的头,温声道:“喝吧,多喝点,这样才有力气。”
英玉觉得眼眶有点温湿,不过他也不是小孩子了,只得强忍住,说实话,要不是他,当初他就被人群扔下了。是他这个父亲强行把他带在身边,把他的一条蚯蚓硬塞在英玉嘴里。
英玉把嘴伸到水边,一股土腥味混和水腥气,再加上河底腐烂植物的臭气一股脑的冲到他鼻子里,呛得他眼泪鼻涕哗然而下,他何从受过这种罪?以前渴了只喝矿泉水,还是有点田的那种,从没想到会有这一天。
不过,不想喝也得喝,他还想活下去,他不想死!
颤抖的张开嘴,把被太阳晒得滚烫的河水混和臭气硬吞下去,毫无知觉的身体似乎有了点力气,喝得更快了。
直到喝得肚子滚圆,勉强撑起身体,跌坐在河边淤泥地上。
英玉觉得一种叫做幸福,满足的感觉从心底升起,激得他想哭。一张嘴,真的“哇”一声哭出声来。
哥哥我以前怎么不知道幸福,满足来得这般容易?
还是哥哥我的人品下降到连老天都看不下去的地步?
英玉伤心,十分的伤心,伤心的他把这几天所受的委屈一股脑的哭出来。
大汉见儿子哭得这般伤心,也是手足无借,只得闷坐的旁边,呆呆的看着水面,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英玉哭得没力气了,只得停下来。手一抹,眼泪,鼻涕加上满脸的尘土,弄得手上粘糊糊的十分难受,只得在水里涮一下。
哥哥从来没觉得“哭”也是一种力气活!
“驭,二叔叫你过去。”一个二十多岁的汉子在堤上叫道。
大汉,也就是英玉的父亲,从发呆中清醒过来,高声应道:“知道了,马上过去。”
英玉这才知道他的父亲叫“驭”,怎么这么古怪,连个姓都没有,只叫一个字,有这么叫人的么?
真没礼貌!
驭,也就是自己的父亲,拍拍英玉的背,温声道:“在这里乖乖的呆着,等我回来。不要乱跑啊。”
英玉只得轻“嗯”一声,话说,他想跑也没力气啊。
看着父亲风风火火的转身,心里叹息,真是好身板!
不过,怎么只有父亲,没有母亲啊?不是说“世上只有妈妈好”么!
英玉心中只有郁闷。
向水中看去,从水里的倒影勉强看出这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乱糟糟的黄发,枯瘦的小黄脸,眼窝深陷,无神的大眼睛眨眨的,充满迷茫。抬手看看双手,如果不是这是自己的身体,英玉一定认为这是不良厂家生产的酱鸡爪,而且还是那种酱油放多了的那种。
英玉欲哭无泪,往后的日子怎么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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