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点来帮忙!”侯父冲着吃完肘子的侯海森喊道。
“来了。”侯海森拉着小优洗洗手,叮嘱小优道:“哥哥交给你一个任务,小优能不能完成?”
侯海森一边说“哥哥先变个魔术给你看”,一边用储物戒指凭空取出装30万元的皮箱。
“哇!哥哥好厉害!”小优瞬间两眼放光。
把皮箱放在小优面前的茶几上,侯海森问道:“小优帮哥哥看着这个皮箱好不好?这个皮箱很重要,小优负责看着它别让人拿走了,行不行?”
“嗯。”小优使劲点头,小脸很是认真。
侯海森笑笑,也不是真安排工作给她,而是让小优守着皮箱不要乱跑,万一在外面迷路就糟糕了。
“快点过来搭桌面!磨磨蹭蹭干啥玩意儿呢?”侯父大声催促道。
侯海森迅速小跑着帮父亲搭桌面。原来的方桌有点小,侯父重新放张大桌面上去,这样不仅看着大气,还可以多坐几个人。
侯父家里排行老大,三叔排行老三,侯父是小车间主任,三叔是当地的包工头,这几年郈黑镇发展势头良好,修路造房连着不断,让三叔不大不小的着实发了笔财,别墅汽车都有了,不像侯海森家联系靠座机,走路靠双腿,衣服靠地摊,吃肉靠臆想。
和三叔一家关系倒是谈不上多好,有钱人么,总喜欢骚包,锦衣夜行的道理你懂得。
这不,人没到,那辆马自达牌汽车的噪音先传来了。
“你把桂圆、花生、瓜子统统放好,摆整齐点好看点,我去待客。”侯父说着,一脸笑容地迎向外面停下的红色马自达汽车。
我去!待客?三叔算哪门子客人啊?
侯海森腹诽一句,一点也不见外,抓起一把桂圆和小优分着吃。
“这里脏死了!我刚买的老人头皮鞋都踩脏了!你看这路面多脏!烂泥污水到处都是!回去汽车还要到汽修店清洗!”院子外突然传来一嗓子干嚎。
“呵呵……”侯父尴尬的声音。
随后,一双锃亮的皮鞋跨进堂屋,视线往上,是一条做工精良带竖条纹的西裤,一个西瓜大小的啤酒肚,一条圆领口的花图案短袖,最后是三叔侯嵩肥圆的脸。不过这张脸此刻满是鄙夷,仿佛谁欠他几万块没还似的。
“三叔,不过是一双皮鞋,脏了擦擦不就行了。”侯海森随口说道。
“擦擦!”三叔侯嵩跟踩了尾巴的肥猫似地一蹦,怒火高涨,伸出粗肥的手指隔空戳戳侯海森,严厉说道:“擦擦我擦!你知道我这双皮鞋是什么品牌的吗?老人头!意大利著名品牌!和花花公子同名气的老人头!你知道我脚下这双老人头皮鞋多少钱吗?2000多元!2000多啊大侄子!顶你爸半个月工资!”
侯海森剥桂圆壳,将桂圆肉递到小优嘴边。
小优睁大圆溜溜的眼珠望望发火的侯嵩,张嘴含住桂圆肉。
“没见识。”侯嵩一拳打中棉花,转身冲外面的侯父喊道:“大哥!你家小孩坐过牢就是不一样啊!”
咔嚓。
侯海森一把将手里抓着的桂圆壳握碎。
“别、别嚷嚷……”侯父急忙跑过来,他儿子还年轻,要是被人到处传播坐过牢,这名声可毁了,以后找对象都找不到。
三叔斜眼瞥了眼侯海森,大马跨刀地坐在主位,一桌最上方,代表资历最大的位子。
侯父走过来,啪的打掉侯海森的手,将桂圆、花生等盘子端到三叔面前,笑道:“家里没准备什么好东西,呵呵。”
“都住在马蹄村了,还能指望吃你啥好东西?”三叔鼻子哼哼,对站在门外10岁大的儿子说道:“松儿,把你爸给你买的那什么,费列罗榛果巧克力,拿一盒子来给你大伯家尝尝鲜!”
三叔儿子侯松小跑着去马自达汽车。
侯父笑呵呵没说话,转身去厨房端菜,来来回回九趟,端上七道菜肴和碗筷。
上好菜,侯父坐在三叔旁边,一边倒酒,一边问道:“弟妹怎么没来?”
“她搓麻将没功夫,”三叔皱眉看着侯父手中的***牌酒,一边有意无意道:“这婆娘也是的,前天输了500元,昨天输了800元,今天还要搓麻将,搓就搓吧,咱家也不差这几百块钱。我给小松的零花钱每月都3000元。我这个一家之主就是大气,哈哈哈!”
“爸!我要变形金刚!我要擎天柱大黄蜂!”拿来榛果巧克力的侯松见机提要求。
“儿子看上什么爸都给你买!”三叔大方一摆手,接过那盒榛果巧克力,丢到侯父面前,笑道:“来,尝尝鲜!你们肯定没吃过这东西!西方的洋人食品!”
侯父倒酒的手晃了晃,几秒后稳定下来,将一杯酒倒满递给三叔,也给自己倒了杯,然后例行的劝酒劝菜。
酒一打开,饭桌气氛还算不错的进行。
不多时,两个谈天吹牛的男人都喝高了,嗓门越来越大。
侯父摇摇晃晃走来,把那盒榛果巧克力放在自己儿子面前,什么话都没说,摇摇晃晃出去上厕所,之后回来继续陪三叔喝酒。
一个微不足道的举动,再次发生在侯海森面前。
侯父把那盒榛果巧克力,放在自己儿子面前。
放在他面前。
侯海森哭了,压抑着声音流泪。
以前,家里买不起好吃的东西,别人随手丢给侯父的零食,侯父如果在外面,那就带回家给儿子吃,侯父如果在家里,也是这般沉默地把好吃的东西放在他的面前,放在自己儿子的面前,然后沉默地离开。
以前,哪怕别人给侯父一颗糖,侯父都揣兜里,拿回来给侯海森。
侯父自己从未吃过哪怕一次,无论有多好吃。
他都是留给儿子。
侯海森以前从未注意这些生活琐事细节,然而今天,他看到了,想起了,明白了。
父爱如山!!!
胸腔有些压抑,被一股热流激荡。
“哥哥别哭,哥哥别哭……”小优伸手擦拭侯海森脸上的泪水。
侯海森握着小优的手,吻了吻,伸手擦干眼泪,说道:“哥哥没哭。”
“哥哥,哥哥……”小优钻进侯海森怀里,紧紧抱着他的腰,小脸贴着他的胸膛,语气低迷安慰。
侯海森轻轻拥抱小优,视线飘向桌上那个男人,他的背影有些佝偻,白头发在灯光下耀眼,T恤下摆沾染一些黑色机油污渍,黑色布裤上也印着几个颜色较深的斑块,这些都不是最近的,明显有些年头了,这件裤子衣服,侯海森知道是妈妈一年前打折时买的,侯父连同那几件衣服穿了足足一年之久,侯父一直舍不得买新衣服,还说车间脏穿旧衣服好。
“大侄子!大侄子!”三叔大声喊道。
侯海森把小优抱到小板凳上坐好,之后走向饭桌,回道:“三叔,喊我干嘛?”
侯父醉红着脸,吐着酒气,抢先说道:“爸刚才跟你三叔求了个工作,到你三叔那里学徒,工资一个月一千,先干着,等学会技术了再涨工资。”
侯海森没说话。
“大侄子!大侄子!不是三叔看不起你啊!你今年18岁了吧?嗝,连高中毕业证都没有,还坐过牢,你自己最近不是出走的吗?怎么样啊?外面找工作难不难?那些大学生都遍地失业,你坐过牢,嗝!还身无长处,不是三叔看不起你,你自己还不是混得跟野狗似的逃回家了么,嗝!”三叔打着酒嗝,奚落道。
侯海森低头沉默。
“不是三叔看不起你,你这情况就是给黑煤矿挖矿,嗝!人家都不收你,没手艺没技术,十八岁的小伙子,整天当啃老族,嗝,当啃老族也总不是个事儿啊,你爸妈腿一蹬眼一闭去了,你难道也跟着进棺材,嗝!你要不是我大哥儿子,我都不想搭理你,强叉女生判刑,嗝,把老侯家祖宗八辈的脸面都丢尽了,十八岁的人还当啃老族,整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事嗝,吸你父母的血,我要是有你这种儿子嗝,一生下来就杵粪缸里淹死。”三叔哈着酒气说道。
侯海森抬头,一字一顿道:“我没当啃老族!”
三叔摆手,继续说道:“事实,胜于雄辩,你恼羞成怒,嗝也没用,还是那句话,不是三叔看不起你,而是你个狗东西不值得人看得起,这么大人还那么幼稚,离家出走,离家出走哼,你有本事待外面不回来,你有本事养活自己,嗝,那三叔才高看你一眼,混得跟要饭似的跑回来,嗝,你还有理!吃了上顿没下顿,嗝!”
侯海森低头不说话。
“不是三叔看不起你,大侄子,开你一千一月工资我都嫌开的高了,大学生都是免费试用三个月,不行老子让他立马卷铺盖滚蛋,一分钱别想拿,嗝,你看看,你把你家祸害成什么样子了,”三叔抬手指点江山,“连镇上的房子都卖了还债,搬来马蹄村,马蹄村是什么地方?是特么的乞丐窝!和猪圈有一拼的垃圾堆!”
侯海森低头不说话。
“来,喝酒,喝酒。”侯父扯着三叔胳膊劝酒。
三叔夺过酒瓶扔地上。
哗啦!
酒瓶碎一地,酒水撒一地。
侯父一惊,酒醒小半。
“大哥你也太小气了!请自家兄弟吃饭,拿20元的***这种差酒!还有你看看这菜难吃要死!连个大龙虾大闸蟹都没有!”三叔把筷子砸到那盆东坡肘子上。
不仅侯父沉默,连进屋送红烧狮子头的侯母也沉默了。这顿饭菜,不提亲力亲为的辛苦,光成本都200多元了,200多元够他们一家平时吃14天素!拿两星期的菜钱请一顿客,还不够诚意?大龙虾大闸蟹,是他们还欠下60多万外债的家庭能请的起的?
三叔吐着酒气招手:“松儿,把车里最便宜的那瓶92年38度古井贡酒拿来!标价80元的啊,别拿错了!你爸不是那种抠门的小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