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夜黑的有些怕人，展寻选择在这样的时候出发，少年微曲着身子；这样的黑夜这样的姿势能把少年的脆弱和对未来的迷惘无力隐藏起来。黑暗中只有少年倔强的脸，没有表情看起坚强、勇敢；一双暗淡的眼睛中闪烁着些许对家的依恋和愧疚。别无选择，没有其他的路可以走
这个时候这个家更是沉默的可怕，母亲默默的把一碗热汤一份菜几个馒头放在桌子上，又把煮好的一大包鸡蛋塞进展寻的行囊，行囊看起来有些臃肿，包含着母亲千万份的不舍牵挂和爱
展寻静静的坐着，默默的吃着母亲大早起来做的热饭。沉默的父亲没有出现，坐在里屋的炕上默默的抽着烟。这样的家没有太多的话，没有太多的表情，没有太多的色彩；但这样的苍白与沉默中满满的全是无法安慰的爱，不能安慰，只能沉默，只能看似无情
展寻吃完饭，背起行囊，转身走向门外，不敢看母亲一眼，走到门口，停止脚步，背对着母亲说，“妈，我会几千回来的”然后大步走出院门走向前方无尽的黑暗
母亲在后面看着儿子远去的背影，说不出一句话，眼泪又从已近干枯的眼睛中涌出。里屋的父亲缓缓吐出一个烟圈，长长的一声叹息，叹息声在黎明前的黑暗和安静中分外凄凉
展寻背着重重的行囊，走到巷口，后头看着黑暗中自己家破旧的院落以及那盏不亮的灯，喃喃道，“我一定拼出一个未来，回来报答你们”眼泪无声滑过少年倔强的脸
村口，展寻看到静静等候的温晕、左晴黯二人，温晕脚下放着一个小包。见到展寻过来了，温晕笑了笑说，“展寻，我们一起出去，有个照应”
展寻一愣，随即说，“怎么不早说，你爸妈知道吗？”
温晕淡淡一笑，看着展寻的行囊比自己的包大了很多，心中有些凄凉，“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爸妈不怎么爱管我，我爱上哪上哪，没人管的，不上学了他们还能省出一笔钱呢”
展寻尴尬一笑，“那我们一起吧，互相照顾”
见展寻答应了，温晕朗然一笑，心中的凄凉淡了些，是友情的力量，“我们一起长大，干什么都一起，两个人一起出去也没人敢欺负”
左晴黯从展寻手上接住他的大行囊放在地上，问道，“准备去哪？”
展寻尴尬一笑道，“还不知道，先去省城，再去SH，大城市赚钱会容易些吧”
温晕一听去SH乐了，兴奋的说，“SH好啊，可以去看看黄浦江，东方明珠还有浦东大桥，以前只是在书上电视上看到过，这次可以去看看真的了，不知道真的有电视上的好看吗？”
展寻看着兴奋的温晕也被他有些盲目的洒脱乐观感染了，心中密密的迷惘和无力淡了一些。谁不喜欢乐观洒脱，可有的时候就是乐观洒脱不起来
左晴黯从口袋掏出昨天就装好的二百六十块钱递给展寻说，“兄弟，这些钱你必须拿着。出门了不比在家里，到哪都要花钱，在外面人生地不熟没钱了借都没处借”
展寻也没有扭捏接过钱，“谢谢你，左晴黯”
左晴黯笑了，见展寻收下了自己的钱，心里踏实了很多，“到SH了要多联系我，家里我能帮上忙的我尽量尽力帮，你们放心”
展寻有些被这样的朋友这样的友情感动，“谢谢你，有你这样的朋友真好”
左晴黯笑了笑说，“一起长大喝一条河里水长大的朋友，还说什么谢谢呢，上次打架你们不也二话没说就冲过来帮忙了吗？我不跟你客气，你也别跟我客气。出去好好混，说不定那一天我去SH了，还要你们招待呢”
展寻朗声道，“没问题，一定混出点名堂来。走吧”
左晴黯帮展寻扛着大大的行囊，三人向前走去。黑暗中，左晴黯脸上的笑容凝固，刚才少年对未来的美好憧憬和意气风发荡然无存
折一枝柳送你，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没有长亭没有古道，也没有多情人儿的眼泪；只有折一枝柳送你，为你送行，不是为了挽留，只是希望在我们看不到的远方真的会有我们想要的未来
前方，明亮的车灯划破黑暗，奥迪A6划着优雅的曲线在三人的前方停下来
秦恩善走下车，看着三个人，看着展寻微曲的身子和年轻的脸上的倔强，心中一阵心疼，缓缓走向三人，装作很轻松的样子说，“展寻哥准备去哪里？”
见到突然出现的秦恩善，展寻明显有些窘迫
温晕拉了拉左晴黯，轻声说，“你告诉她的”
左晴黯轻轻点头
展寻尴尬的笑了笑，说，“我们准备去SH”
秦恩善轻声说，“去SH？怎么会想到去SH呢，SH有熟人吗？准备去SH做什么”
展寻窘迫的更厉害，“还不知道去SH做什么，到了再说吧，大城市赚钱会容易些吧，机会也多些”
秦恩善轻轻一笑说，“不像你了啊，你什么时候做过没把握的事，这样出去有点冲动了吧，什么都没有计划好”
“别说了，小善”看到展寻的脸色有些变，脸有些抽搐，左晴黯冷声说道
秦恩善不理会左晴黯，淡淡一笑又说，“不会是小烟在SH吧，所以你急着去SH”
展寻一听急了，“不是，我们是出去打工赚钱，不是去找小烟”
秦恩善点了点头说，“不是去找小烟，那你也不一定非要去SH了。你们去BJ吧，我爸爸在BJ，你们俩这么能干这么懂事，连最挑剔的秦叔都有点喜欢你们了，我爸一定会喜欢你们的，在他那里你们赚钱做什么都容易一些。我昨天都给我爸打电话了，你们去就好了，有人接你们。SH人生地不熟的，你们没熟人赚钱很难的”
展寻听了秦恩善的话，想了一会说，“小善，谢谢你的关心，谢谢你为我们的事操心，可我们想靠我们自己的力量去赚钱，去拼出一个未来”
秦恩善一听，心里有些发凉，她太了解展寻的性子了，他的倔强和他的肩膀一样宽，听他这样说也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她知道自己改变不了展寻的决定，所以昨晚知道他们要出去的消息并没有劝他们只是尽力的为他们安排好后面的路，现在他们却不接受，心里不禁开始为他们担心
旁边一直不说话的司机秦建军开口了，“小家伙们，出去闯未来有热情有梦想不错，但闯未来靠的不是热情和梦想，要有计划有目标，要知道自己能干什么。你们现在这样没计划没目标的出去，单靠一腔热情是闯不出什么结果的，大城市钱并不像你们想象的那么好赚。还是听小善的安排，这样会少走一些弯路，能更早的走进你们的未来，得到你们想要的东西”中年男人的声音带着淡淡的沧桑还有一些哀伤，谁没有年轻过，谁没有把梦想当做过方向
听了秦建军的话，秦恩善面有喜色
展寻愣在原地，这些问题他自己不是没有想到，只是这些都不是少年所能驾驭和控制的，自己一无所有，只有这一腔热情，一个美好的梦想，一个遥远的未来和一份沉甸甸的责任，不把梦想当做方向还有其他的方向吗？别无选择
沉默良久，展寻缓缓吐出一口气说，“好，我听叔叔的，我们去BJ”
秦恩善高兴的跳了起来，“太好了”高贵矜持一点都没有了，像一个找到了心爱玩具的小孩
左晴黯也露出淡淡的笑容，一身轻松，离别，没有方向不能把握未来的无力，刚才沉重的氛围终于轻松一点了。路再远有路就不可怕，怕的是连路都没有，该往那走
秦建军见展寻答应，面色凝重，少年的倔强他懂得他熟悉，少年的倔强超出他的想象，他不相信倔强的少年会轻易的放弃自己的选择，接受别人给的路
温晕无所谓的耸耸肩膀，轻松的说，“黄浦江，东方明珠看不上了，看看天安门，故宫也不错，反正都没有看到过”
秦恩善被温晕的话逗乐了，“放心吧，黄浦江，东方明珠，天安门，故宫，还有丽江，长城，一个都不会错过的，不过是时间先后问题，有一天你们会把名川大山，名胜古迹都走遍的”
“是啊，要不都白长这双眼睛了”温晕打趣道
展寻没有参与他们的谈笑以及对未来的憧憬淡淡的说，“走吧”
“这是我爸的电话号码还有我的号码，到BJ打电话，有人接你们，见我爸，不用那么紧张，小时候都认识的”秦恩善递给展寻一张字条说
秦恩善现在一身轻松，这样的结果最好了。她没有用车送三个少年，不是冷漠只是一种尊重，相信有一天他们也会有自己的车的
看着三人远去，秦建军点燃一支烟，吐出一个烟圈，硬朗的脸看起来有点沧桑，“小姐，你爸爸以前也是从这条路走出去的，白手起家，一手创办了远恒集团，并且发展壮大到现在的规模，简直就是一个传奇。不知道和你爸爸走同一条路的他们会有什么样的未来”
秦恩善听到说起自己的父亲温暖一笑说，“他们一定会比我爸爸走的更远，我爸是白手起家，从零开始，他们现在有我爸爸提携，起点比我爸爸高，一定会走的更远的”
秦建军轻轻一笑，有些不以为然
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路，走下去会有不同的结果，我们想要什么样的结果呢，我们又准备做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在开往省城的公共汽车上，温晕放好了行李，坐下伸了个懒腰道，“今天起的太早了，有些不习惯，有点累了，我补一觉”
展寻轻轻点头，随即也闭上眼睛，心却久久不能平静，就这样出来了吗，我的未来呢，闭着眼睛，那个年迈又没人管的张大爷，疲惫瘦弱的父母，还有那个瘦瘦弱弱眼中总带着泪光的小女孩杜竹烟，一一浮现在眼前.......
公共汽车往前走着，路好像没有尽头，远方有我们的未来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