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你结婚了吗?”脸色苍白的少年在我为他做手术前检查的时候很认真地问我。
“是的。”我一边检查一边在病历薄上写好记录。
“哦哦哦,你的太太漂亮吗?”
“我太太已经死了。”
“啊,真是抱歉。”他眨眨眼睛,“那你目前是单身罗?”
“我目前有两个养子,这样也算是单身吗?”
“能当你的养子一定很幸福!”他很高兴地说。
“哈,也许。”他的心脏杂音挺严重。
“喂喂,”他突然神秘地说,“我告诉你哟,我有一个爸爸妈妈也不知道的恋人哦,他和你一样,有一头漆黑的头发。”
“哦,听起来不错。”
“嗯嗯嗯!他长得非常的漂亮,我好喜欢他!”
“你喜欢的是男人呀?你不怕你爸爸妈妈会阻止你吗?”
他的神情有些落寞了,“爸爸妈妈只会管艾伦,他们不会理我的。”
检查完毕,我收起了听诊器,他这时候很紧张的看着我,“医生,我会死吗?”
“我不会让你死在我的手术台上。也不允许我正在治疗的病人死去。”我很认真地对他说。
“嗯,我相信你。”他苍白的脸上露出如阳光般灿烂的笑容。
我睁开眼睛,阁楼的天花板印在我的眼睛里,我梦见了奎恩……头有点不舒服,我叹了口气,坐了起来,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想着梦中的场景。奎恩确实对我提到过他的恋人的外貌,只是一直都没说出那个人的名字,看来他也担心被父母干涉吧。我笑了一下,他说过,他的恋人和我一样有漆黑的头发……不知道为何,我想起了鳞魁,那个青年确实长了一张讨人喜欢的脸,不过……应该没那么巧吧?
敲门声响了起来,艾伦的声音从那头传了过来:“亲爱的诺,你起床了吗?”
我皱了皱眉头,然后有气无力地说:“啊……你进来吧。”
艾伦打开门,然后我看见了他手里端着早餐,他微笑着坐到我的床边,“亲爱的,你今天一定还没习惯时差吧?我把你的早餐带来了。”
我看了看他,有些无奈的笑了一下,“你在家也兼职做下人的工作?”
他毫不介意我的讽刺,把盘子放在床头的柜子上,拿起一片面包,一边在上面涂抹黄油一边说:“我当初说过喜欢你,我现在也一样。”他把另一片面包放在黄油之上,然后递给了我。
我也不跟他客气,拿起来就往嘴里塞,一边吃一边说:“鳞魁呢?你好像在追他。”
艾伦叹了口气,脸色也阴沉了下来,“鳞魁……我是真心爱他……可是……”他忽然用双手紧紧的抓着我的手臂,用哀求的口气说:“诺!我知道你拥有神迹一样的医术!求求你,求求你用你那奇迹般的医术治好鳞魁!!!”
其实我已经料到了他会这样说,那个鳞魁一看就知道有严重的心脏病。
“……”我歪歪脑袋看着他,心想,难道葛林兰没告诉他奎恩的死因?“艾伦,葛林兰是怎么跟你说奎恩的死的?”
他略微的愣了愣,“他们没告诉你吗?”
“呃,我觉得他们说的不太清楚。”
“我是被我父母临时叫回来的,他们说,弟弟得了急性肺炎。”艾伦显得比我更惊讶。
肺炎!那么为什么要让罗勒医生在死亡证明上写是心肌梗塞?我皱起了眉头。
我想我确实还没调整过来时差,或许我应该在床上呆到下午。我一边抓着自己的头发,一边脑袋浑浑噩噩地走在这城堡一样的家里,这个家还是和以前一样,仆人很少,大家在一起也不怎么说话,葛林兰在下面教训一些新来的仆人,家族荣耀家族荣耀的一直挂在嘴边。葛林兰夫人要么在屋子里读书,要么在外面和另一些夫人聊天晒太阳,有时候也出去野营。
屋子里有电视机,却除了在晚上葛林兰打开看看新闻之外便很少有人打开过了。
而我在屋子里的行为也不会有人来干涉,现在就像之前一样。
我走到阳台上,看见了鳞魁。他的脸色和那天刚遇到的时候好多了,血色多了不少,他在晒得到阳光的阳台上,正专心的看一本书。那秀丽的脸庞在阳光下看起来格外的漂亮。
艾伦也说了,他有严重的心脏病。我想好好观察一下他,看看他的病情,不过现在他看起来完全不像生病的人,面色红润,肤色健康而且有光泽,头发油亮散发着珍珠般的色彩。身材纤细——除了这一点,他应该有服用专门的药,不然的话,如果是严重心脏病,状况不应该会这么好。
是什么药能让严重心脏病病人看起来这么好?我对这个的好奇比奎恩的死更甚。于是我走过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HI。”
他的全身一震,手里的书竟然掉到了地上,脸色在一瞬间变了一阵。他回头看我的时候,脸上略微的失去了些血色,不过很快就恢复红润美丽的模样。他勉强打起笑容:“啊,我吓了一跳……”他一开口便像个病人了,声音轻柔,中气不足,呼吸短促。
“抱歉抱歉。”我笑着说,然后弯腰帮拾起了那本书,书名是《达尔文进化论与达尔文教》。我随手翻了一下,看见里面有一些关于吃人部落的想象插图。
“啊,我看得太入迷了,没注意到你在后面。”他微笑着说,于是我把书递给了他。
“达尔文教到是很少听说,是指他的学说所组织起来的什么学会吗?”
“我不知道。”他的笑容非常的迷人,不过这个长相我到是想起来像谁了,我曾经在战场上见过与此相似的相貌。宿魁,那个漂亮得有着一想之美的男人。鳞魁的长相和他非常相似,不过,鳞魁还没有他那种摄人心魄的神秘美,也没有宿魁那么成熟和性感,不过却另有一种风味——呃,我想我要说的是另有一种美感。
“你是不是魁家的人?!魁是你的姓氏!”我很突然地对他说。
他的脸色一下变得苍白,看来我瞎蒙蒙对了。我忽然觉得有些得意,于是我继续说:“看你这反应,我猜得不错了,魁家的少爷,为什么你现在在这个地方受花花公子的气?”
他的脸色更加的苍白,而且身体也开始发抖,呼吸也更加的急促。手里的书已经拿不稳了,我用右臂扶住他,另一只手拨开了他耳边的头发,一个和普通人相比有点尖的耳朵露了出来。
“魁家的人不知道为什么,只在家族内通婚,然后也许是因为这种近亲的血缘相合,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的耳朵开始变得像精灵一样。”我用手指轻轻抚摸了一下他的耳朵,他的耳朵冰凉。
鳞魁的张开嘴呼吸,同时,他捂住了胸口,恐怕是心脏开始痛了。然后他的另一只手在衣服和裤子口袋里不断的寻找着,他的皮肤开始分泌出许多的汗珠,老实说,他的这幅样子让我觉得心疼了起来。
他从衣服的里面拿出了一个白色的药瓶,颤抖着从里面倒出了四颗绿色的胶囊,一下就塞进了嘴里。
我把他扶着坐在椅子上,然后从铝制的壶里倒了一杯水给他,他一口气就喝了下去。然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靠在椅子上,慢慢的平服自己的呼吸。看着这么可怜的他,我有点后悔这么直接的说出这样的话了。
因此,我就这么看着他,就像是当初我很安静的看宿魁一样。
好一会儿,他的脸色终于稍微恢复了血色,他看着我,嘴唇依然苍白。“我……很久以前就被父亲……赶出了家族……”
“……”我忍不住拿出手帕为他轻轻擦拭汗水。
他勉强微笑着说:“你一定是见过魁家的人吧?”
“嗯,我在战场上见过宿魁。”
听到我提这个名字,他的眼神中折射出了兴奋的光彩,“宿魁哥哥最近还好吗?”
这下轮到我惊讶了,他竟然是宿魁的弟弟,不过这样到是解释了他为什么和宿魁长得很像了。“你是宿魁的弟弟?”
他点点头。
“啊……其实我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从战场回来之后我就没有再见过他。”我耸耸肩膀,“应该还不错吧,十多年前还听说他已经结婚,而且有了两个小孩。”
“嗯……这样的话,他应该很幸福。”他的脸色已经恢复了红润,呼吸也慢慢平稳了,那药的药效实在是很好。我对这药太好奇了!
“呃,如果不是太失礼的话,可以给我看看你的药吗?”
他点点头,把药瓶递给了我,药瓶上没有半个字,我倒出一颗胶囊之后把瓶子还给了他。我扭开胶囊,立即传出了一股略显刺激的药味,单从气味上看,这些药全都是以前没见过的,只有一两种止痛成分稍微普通一点,尝尝味道,酸,苦,麻。看起来,全都是特别另行制作的特殊制品。按我的经验看,这种药似乎会将心脏的压力分给其他的内脏器官,以缓解心脏受到的痛苦,也许有的压力还会分给肌肉,不过具体的效果,还有怎么协调其他器官还要在实验室里作一下分析才知道了。
也许是我长时间看着这药没有反应,鳞魁轻声问:“欧阳医生?有什么问题吗?”
“呃,没什么,制作这药的人好厉害。”我找到一张餐巾纸,小心地把这药粉包了起来,“想必这个人是以协调的思想来作为大方向进行炼制的。他有没有给你做过手术?比如替换心脏之类的?”
“手术有做过,不过是修补心脏的洞,他说找不到能给我使用的心脏……而且就算更换了也可能没什么用……”说着,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看样子也是如此,“为你治疗的那个人的名字,可以告诉我吗?”
他的表情在这个时候竟然惆怅了起来,似乎这个人给他的影响很大,良久,他吐出了一个名字:“风魔紫月。”
“……”我略微想了一下,一个总是笑嘻嘻的男人的脸出现在我的脑海里,记得阿飞当时谈到他的时候说了
一段总结的短语:“神经病科学家。”不过,如果是他的话,能做出这样的药完全没问题。
“你对他有兴趣吗?”柳魁微笑着问我。
“不……我不想和他扯上什么奇怪的关系。”我摇摇头,目光落在了那本书上,于是我又翻开了它,“这书是你的吗?”
“不是的,”他摇摇头,“我觉得有些无聊,就在书房里随便找来看……啊,如果你有兴趣的话,拿去看看吧。”
“……呃,你不看了吗?”我扬了扬书。
“不用,其实里面的内容有点刺激,而且很多理论,我不是很懂。”他笑着摆摆手,那笑容实在是美丽极了,我可以理解为何艾伦会说自己爱上他了。
“那多谢了。”
和鳞魁分开的时候刚好艾伦找了过来,他见到我和他的心上人聊得这么好,脸色有点难看,不过后来不知道想到什么了,又露出了释然的笑容,当初没有和这家伙反生关系真是太好了。
回到阁楼,我随意性的翻了翻这本书,里面赞扬了达尔文学说的美好,大力称赞这是上帝的恩赐给人类的最好的物品——真是莫名其妙。而所谓的达尔文教,似乎是以“优胜劣汰,物竞天择”为中心展开的,里面详细的解说了动物们在这一方面的表现……也许风魔紫月会有兴趣,不过完全不是我这盘菜。
我有兴趣的,是从鳞魁那里得到的药,干脆去罗勒医生哪里借他的地方做一下分析吧。想到这里,我穿上外套向一个叫莱俪的女仆打了一个招呼就出门去了。
罗勒医生到是很爽快地就答应了我的要求,他甚至还买了一些饼干、蛋糕还有茶放在我的手边。
“谢谢。”我埋头做玻片一边跟他说。
他发出了憨厚的呵呵笑声。
不知为何,我想起了那本书,于是随口问了出来:“罗勒医生,你知道达尔文教吗?”
“达尔文教?”他的声音又变得异样了,“你从什么地方听来的?”
“今天看到了一本相关的书籍。”
“吓,还有书在啊?”他这时叹了一口气,“真是……没想到……”
“哦,听起来好像颇有内幕。”我抬起头,望向他。
“那是一个非常邪恶的教会!”他恨恨地说,“十年前国家就以反人类罪将教主处死了!而且在全国范围内取缔这个教会,查烧了所有的相关书籍,我只是没想到,还有一些漏网之鱼。”
“这么招恨啊?”我笑了一下。
“是的,他们吃人。”
我愣了一下,想起了那本书里的关于吃人的插图,在那些插图里,吃人的行为被画得无比的唯美,似乎是在赞扬这一行为。
“据说警察在撞进他们的聚会时,他们正在剖开两个小孩,旁边烧着一口放好调味料的大锅,应该是要烹煮这两个孩子。”说着,他摇摇头,“真的是疯了,竟然加入这样的教会!!”
“……”我又看了看显微镜,向他伸出手,“借我纸和笔,我想把这个记录下来。”
“你转变得似乎太快了……”
一直到晚上我才回葛林兰家,并且错过了晚餐,回到房间的时候发现晚餐好好的摆在靠近墙角的桌子上,我揭开盖在上面的盖子,晚餐是八成熟的牛排,蘑菇浓汤,玉米面包,以及烤南瓜布丁。
看起来他们对我这个不速之客挺好的嘛,我拿起旁边的汤勺,尝了一口蘑菇浓汤,味道稍微偏重,不过很可口。
我放下汤匙,皱起了眉头,因为我发现装布丁的碗下面压着一张纸条,我把它扯出来,看见上面画了一个像是LOGO标志一般的东西,用达尔文的第一个字母和一个G字母组合成的一个徽章,并且在纸条的右下角,写着一个形状特别的Q字。
纸条下还有一把精致的银质钥匙。
我看着纸条,愣了愣,然后我赶紧拿起那本书,翻到了扉页,果然,字条上的画的东西就是达尔文教的徽章!我把那银钥匙拿在手里把玩,那么这把钥匙是开什么锁的呢?如果是电影情节的话,有可能会是地下室或密室一类的。想到这里,我有点不太高兴了,我只是医生罢了,竟然有人当我是侦探!
难道我有什么地方像侦探?
吃过晚饭,我把盘子端到厨房的时候,看见葛林兰正在厨房里放餐盘的柜子边不知道在干什么。不过他和别人说话的声音到是嗡嗡的响起,听起来,是葛林兰夫人。我走过去,他听到脚步声,轻轻嗯了一下,转过身来笑着对我说:“HI,欧阳医生,晚餐吃得好吗?”
“嗯,是的,尤其是玉米浓汤和烤南瓜布丁,实在是很美味。”我笑着把盘子放到了水槽里,然后斜眼望了一下旁边的餐盘柜,那里只有葛林兰一个人,根本没有葛林兰夫人的影子。莫非这里有密室?那把钥匙就是开这个密室的?也太巧了吧……
“我听艾伦说,你对奎恩的事很不放心,小儿真是给你添了很多麻烦啊。”他站在柜子旁边,做出漫不经心的姿势。
“啊,因为我有点在意,自己的病人突然发病,让我很受打击。”我长长叹了一口气。
“这不能怪你,你已经尽全力了,也许是上帝很宠爱奎恩,所以把他召唤走了。”他的脸上露出一些微笑。
“哈……说起来,葛林兰先生在这里做什么?”
“啊,呵呵,下人们说有些餐盘应该更换了,所以我来看看。”说着,他打开餐盘柜,拿出了一些有些变形的旧盘子示意给我看。我点点头,表示我相信他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