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问声直刺耳鼓,两人只觉得两耳一阵疼痛,忙向身侧望去,只见一位身着蓝衫三十余岁的黑脸大汉不知何时站在他们身边,正神色冷峻地望着他们。
陈远嚣两人没想到这里竟然不许人进入,一下子手足无措,陆怀忙解释道:“没、没有人让我们进来,我们只是随便看看……”
“看看?”黑脸大汉厉声喝道:“这是你们能随便看的地方吗?来人,把这两个奸细给我绑起来!”
那边本来正在厮拼的青衣人们在黑脸大汉质问二人之时,已注意到这边发生了状况,不约而同停下手来,走了过来。这时闻言,就有两个向正慌乱的不知如何是好的陈远嚣二人走去。
“管事!管事!这是误会,误会!”这时院门方向响起急切的话音。
黑脸大汉闻言望向陈远嚣二人身后,道:“刘信,什么误会?你认识这两个人?”
随着急促的脚步声,一个青衣人出现在陈远嚣两人旁边,正是那原来看管竹涛苑的黄脸青年。陈远嚣二人见到他,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正想求救,却突然想起并不知道对方的姓名,一时间愣在原地。
黄脸青年向他们一挥手,摇了摇头,显然不想让他们多说话。他向黑脸大汉躬身道:“管事,他们两个是今天刚划拨到本院的,现在负责看管竹涛苑,想来是不知道规矩,才闯到此地的!”
说着,他转头对陈远嚣二人疾声道:“快,把你们的腰牌拿出来,给管事验看!”
两人慌忙取下腰牌,递了过去。
黑脸大汉扫了一眼手中的腰牌,道:“腰牌倒是不假,只是他们何处不去,偏偏闯到此处,实在让人怀疑!”
黄脸青年见黑脸大汉犹自不肯放过二人,忙说道:“小的也是早上回到本院才知道的,这二人就是上个月三庄主他老人家带回庄来的那两个少年!”
这番话果然起了作用,黑脸大汉重新打量了下陈远嚣二人,说道:“既然是他老人家带回来的,那肯定不会有问题了,你带他们出去吧,给他们多讲下规矩,不要再乱闯了,别人可没我这么好说话!”
黄脸青年忙躬身称是,一手一个拉着陈远嚣二人往外面走去。
三人刚走出院门,就听见黑脸大汉在里面怒吼道:“张特、张林那两个杂碎呢?不好好守着院门,又跑去灌黄汤了?”
待走出了好一段距离,黄脸青年才松开拉着二人的双手,紧张地问道:“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哪里不好去,跑到这里来?还好我来得及时,也幸好你们被发现后没有逃跑,不然定会死无全尸。”
陈远嚣二人吓了一跳,陆怀问道:“什么死无全尸?我们只不过随便逛逛啊,还会丢掉性命?”
黄脸青年摇了摇头,道:“你们啊,不知轻重,如果之前你们心虚想逃,现在就是我给你们收尸了。一年前,有人不知如何混进青岚院想偷学功法;那人也是有些本事,被发现后逃到了前院,结果被后面追来的黑脸屠夫劈得四分五裂,那个血腥啊,尸骨是我和另外几个人收拾的,现在想来都让人心头作呕。”
说到这里,他脸色发白,显然并不是说来唬人的。
两人也被这番话吓得一抖,陈远嚣结结巴巴道:“我们也不知道那里不许人进去啊,也没人告诉我们。”
“那小四带你们去竹涛苑也没给你们讲庄里的规矩?真是太马虎了,还好你们运气好碰到我了。不过,也是因为你们,我才能从竹涛苑那个鬼地方回来,现在被分到这黑脸屠夫手下做事。”黄脸青年皱眉道,继而他叹了口气道:“运气好,那屠夫心情一好,说不定会传我一些功法,也不枉这么多年寄人篱下了。”
黄脸青年见两人一脸疑惑,笑道:“对,我来浮玉山庄也是为了学功法,看在你们也是外来人,还把我从竹涛苑替换回来,算是报恩吧,就给你们详细解说下这浮玉山庄的事情。走,我们边走边说。”
三人一路往青岚院外走去,黄脸青年口中说出如此一番话来。
据青年说他叫刘信,本是江左一带的游侠儿,专爱做些打抱不平之事,有一身不俗的武艺。有一次他来到宣州城,在喝过几杯酒后和一人发生了口角,他仗着一身武艺就要教训对方,谁知对方看起来毫不起眼,却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瞬间就将他手中的精钢长剑化为了齑粉。这时,他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对方一定是什么前辈高人,忙缠着那人,要那人收自己为徒。那人被缠不过,才告诉他自己不是什么高人,不过是浮玉山庄外庄负责采办的一个小小管事,没有收徒的资格。刘信如何肯相信,非要拜那人为师,那人实在无法可施,又见他心诚,便给他指明了一条路,浮玉山庄正在招募下人,只要进了浮玉山庄说不定有机会学到高深功法。在那位管事的帮助下,刘信顺利进到了山庄。
这浮玉山庄位于天目山东南麓,湖州境内。如果是一般的乡野之人,恐怕不会听过这个山庄的名字,就是习武之人也多没听过,但在某一个圈子里,却是大名鼎鼎。而那是个什么样的圈子,刘信也说不清楚,只知道这个圈子里的人从来不跟平常人交往,都有通天彻地的大本领。
“救我们的三庄主,曾带着我们在天上飞了几个时辰,我在书上看到过,自古就有人修仙求道,浮玉山庄会不会就是修道的门派呢?”陈远嚣插话道。
刘信想了想说道:“小兄弟你说的我也曾想过,不过虽然我到了这里已经快六年了,但身份低微,详细的事情也无从得知。”
陆怀突然问道:“刚才我看那个院子里的人都跟我们是同样的服饰,刘信兄弟你在山庄里呆了这么多年,难道就没有机会跟他们一样习练功法?”
刘信苦笑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这浮玉山庄里的人绝大多数本都是属于张氏一族,像我们这些外姓人是很难立足的,而且只有成为了山庄的执事弟子才有机会接触那些功法。每年山庄也有仪式选取执事弟子,但基本选取的都是张氏族人,只是偶尔才有外姓人被选中。”
想到那六总管和青岚院都总管都姓张,两人知道刘信所言不虚。
陆怀却双眼一亮,问道:“外姓人如何才能被选中?”
刘信望了他一眼,笑道:“看来你也是有心人啊,不过我还是劝你不要寄太大希望,那些外姓人不是和张氏一族有姻亲关系,就是资质特别出众,被山庄高层选中,如我们这般凡人一个,基本可以被排除在外了。不过……”
他神色奇怪地盯着两人道:“你们是被三庄主救回来的,如果和那位大人物有什么特殊关系的话,想成为执事弟子不过是举手之劳……到时候可别忘了拉兄弟一把!”
两人闻言心中苦笑,原来这刘信如此帮他们是另有目的。陆怀摇了摇头道:“能有什么特殊关系?我们村子里发生了瘟疫,刚好三庄主路过救下了我们,看我们无处安身,才带来这里的,不然我们也不会跟你一样,作了小厮!”
刘信一呆,脸上露出明显的失望之色,低声自语道:“原来如此……”
此时他们已经来到青岚院的大门口,刘信有些意兴阑珊道:“兄弟我就送你们到这里吧,临别时提醒两位,浮玉山庄很多地方都不是我们可以涉足的,对面的浮玉峰是内庄所在,未经允许千万不可乱闯,就是这青岚院,你们以后最好也只在外面这几处院落走动,万一闯到内进,冲撞了院主的眷属,那谁也救不了你们。兄弟还有事在身,先走一步!”
说着,刘信向两人拱了拱手,转身而去。
等走出青岚院,陈远嚣撇了撇嘴道:“我还以为遇到好人了呢,原来是另有所图。”
陆怀不以为意道:“哪有那么多好人,非亲非故的,人家怎么可能平白帮我们?”
陈远嚣道:“救我们的三庄主就是好人啊!”
陆怀道:“也许吧。”
两人才堪堪走出几步,就听后面有人粗声高喊道:“前面两位兄弟,慢走!”
午后的青石大道上行人众多,两人本以为喊的不是自己,突然眼前一花,有人拦在了他们身前。来人是一位身材魁梧的大汉,三十出头的样子,浓眉大眼,颇有几分威武之气。看他一身蓝色长袍,分明是山庄中高于他们的存在。
大汉看起来长相粗豪,却很有礼貌向二人拱手问道:“在下张利,你们想必是陆怀、陈远嚣两位兄弟吧?”
见两人点头,张利笑道:“看你们从青岚院出来,觉得眼熟,果然没有认错人。没想到两位竟然留在我们浮玉山庄了。”
陆怀道:“这位大哥,你认识我们?”
张利道:“当然认识了,张某现在能成为护法弟子,还是拜两位所赐。”
见两人满脸疑惑,张利解释道:“你们难道不记得那晚三庄主他老人家带你们初到这里,在竹林外的事情了吗?”
陈远嚣猛然想了起来,那晚藏在暗处喝问他们的人不就是自称张利吗?他恍然道:“你就是那个藏在竹林里的人啊?那天我找了半天都没找到你人在哪里。”
张利道:“那片竹林是山庄外围的防御大阵,我处在大阵里,是不容易找到……你们这是去哪里?”
陆怀答道:“我们被派去看管竹涛苑,现在正要赶回去。”
张利略一思索,说道:“竹涛苑?那里离青岚院还是有段距离,甚为偏僻;刚好我今天不当值,陪你们走一趟,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现在张某也算是小有职权。”
这张利已经是他们今天碰到的第二个“好人”,三人虽然勉强算是有一面之缘,但也不至于如此热情地要帮他们,难道又是另有目的?对方可不比刘信,万一存心不良,以对方的身份,他们恐怕会吃不消,还是保持距离的好。陆怀忙推辞道:“张大哥,不用麻烦你了,我们那挺好的,不缺什么。”
谁知这张利却是个直肠子,见两人不接受自己的好意,不由急道:“张利岂是知恩不图报之人?我自幼修炼家传的引金决,七岁筑基,十二岁跨入地修的第一阶开英,到现在二十年了,迟迟未能突破,本以为此生修为再无长进的希望。上月三庄主他老人家带你们回庄,特准许我进入内庄演法堂修炼十日,在传功护法长老的点拨下,不过用了七日便冲破瓶颈,一举进入第二阶洗魄,这对张某简直是再造之恩。如果不是三庄主带你们回庄,我焉能有如此际遇?你们如果执意不让在下略尽心意,那就受我三拜!”
说着双膝一弯,就要跪拜在地,吓得陈远嚣二人慌忙一把拉住,这时方知对方是一片真心,非是刘信之辈可比。两人纵然对刚才张利的一大段话,什么引金决、地修等等根本不解何意,但大概听懂三庄主随口的一句话竟似给了张利天大的好处,难怪对方会因之把自己两人也当成恩人。
张利大眼一瞪,说道:“你们既不接受张某略尽心意,又不让我跪拜谢恩,可是瞧不起我张利?”
两人一听此言,知道要坏事,陆怀心里急转,想起自己先前的打算,或许现在是个绝好的机会,慌忙说道:“张大哥,你不要误会,我们绝没有瞧不起你的意思,既然你定要报恩,那我们回竹涛苑再说。”
张利疑惑地望着他,点头答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