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听外面骚动声起,我纳闷,什么人竟然敢闯这妖孽的地盘。不一会儿敲门声至,他不紧不慢的问道:“何事?”声音中隐透寒意,不怒自威。
“王爷,有人擅闯,他说,是来找故人。”磕磕巴巴的回复,那人好似有些难言之隐。
“废物!本王不见!”
“是……”
门嘭的被打开,伴随熟悉的温润如玉的声音,“那么音歌呢?”
门口的男子一身淡色长袍,腰间一条淡蓝腰带,更显得气宇轩昂,面如冠玉,玉树临风,冷冽之气在眉宇间凝聚,却在望见我时,眸光璨然闪烁,唇角笑意扬起。
“瑾瑜?”
瑾瑜此时的装扮与平时判若两人,若不是他看向我的眼神,我真要以为世上竟有如此相似的人。
他微笑颔首转向炎止施了一个礼,“见过止王!”
炎止斜睨着他,无喜无悲,不温不火的道:“原来是方小侯爷,我当是谁呢!”声音里面透着股阴阳怪气,让人怎么也察觉不到里面的丝毫友好。我却心底微震,方小侯爷,便是当朝两大家族之一的霁云侯家的公子了?没想到瑾瑜竟是这般来头。
瑾瑜却不以为意,温文尔雅,恪守礼节,“正是小侯。方才失礼了,还请王爷大人大量,不要计较。”
“本王从不自诩大人大量,若本王一定要计较呢?”
“全凭王爷处置。”
我见这两人剑拔弩张,势不两立,有些干着急,“王爷,瑾瑜是我朋友,此次也是仰慕王爷的风姿方才前来拜访的,虽然方式不对,但是初衷并不坏,还请王爷不要为难他了!”
炎止将目光转向我,第一次,带着阴鹜的,剜着我。而我,却不得不正面承受他这目光的冲击。似是一个世纪般漫长,实则大概只有一分钟,他收回了目光,同时,我心里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这货不是人哪!
“你的朋友?哼……本王的兴致全没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我心底一喜,这么说,我们可以走了?我看向瑾瑜,他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也正看着我,我心里那个不爽,我那么费劲的帮你,你怎的跟个没事人似的?令我不禁怀疑,难道是我多事了?恩,这样想来果然大有可能,瑾瑜不是个鲁莽的人,怎么会干出这种事来?呔!早知道我才不多此一举来,正好可以见识一下瑾瑜的功力,无论是嘴皮子上的还是其他方面的。想归想,若是再来一次,估计我还是会挺身而出吧,也许,我心里就是暗忖着炎止不会真正伤害我的愚蠢想法,咳咳……委实愚蠢的很哪,那么之前我被他唬的那般心惊胆颤又是为何呢?咳咳……无解……自相矛盾的银……
“那个……王爷……”
炎止见我没有离去有些好奇的看着我,我干笑两声,单手指了指面前的美食,“这些,你还吃吗?”
他虽然没有瞠目结舌,但相对于平时那张邪魅的脸,也着实牵动了一把,“本王不吃凉掉的饭菜!”
瑾瑜大概知道了我的目的,无奈的叹了口气。我才不理他来,小人得志的搓了搓手,我想我这副德行,任谁也不愿意承认我就是传说中的追月公子吧!鲁迅同志说过,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我完全秉持了他老人家的教导,将这句名言发挥的淋漓尽致,入木三分。
“恩,我也这么觉得。那么,怎么处置它便交由我来决定吧!”
他看了眼桌上的美味,将目光移向了别处。我当他是默许了。
“小二!”
不一会儿,那引我上楼的小厮屁颠屁颠的跑了来,“哎,来了!公子有何吩咐?”
我瞥见瑾瑜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两步,以期与我拉开距离。我心里鄙视他,臭小子,敢情嫌我丢你人了?
我指了指桌上几乎没怎么动的饭菜,“把这些菜给我打包。”
“啊?”那小厮难以置信的张着大嘴看着我,好像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我很纳闷,难道这里的人都这么浪费粮食吗?吃不了不拿回去接着吃难道直接倒掉吗?敢情李绅那首《锄禾》没有传到这里,他们便不知道节约吗?我一连串的反问犹自回荡在脑海里,一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感叹惋惜的模样对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说道:“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你可知这一顿饭是农民多辛苦才换来的?我才吃了几口跟没吃差不多,难道你们便要当剩菜处理掉了?别发呆了,我就是让你给我打包,我要带回去吃!”
那小厮显然被我的煽情手法打动了,忙点头称是,然后一溜烟儿没了踪影。我的目光从门口转回,触到瑾瑜的时候,见他竟然在憋笑,我撇嘴瞪他两眼,继续往回收,又触到了炎止,他嘴角邪笑的看着我,“想不到追月公子如此节省,倒真让本王长了见识了!难道方小侯爷都没有资助一下吗?”
我知他故意刺挠我,可惜咱脸皮厚,不稀罕这招。“可不是嘛,音歌早年飘荡在外,无依无靠,便是这样才得以度日的。所谓吃水不忘挖井人,音歌断不敢好了伤疤忘了痛。”
显然我的这番回答没有达到他预料中的效果,他负气的侧过头去不再理我。
可爱的小厮如此挑好时机的蹦了出来,手里拿了几个油纸包,“公子,这些可够?”
我赞许的点点头,“够了够了,你帮我把它们分别装起来吧!”
“好来!”
大包小包的我两只手竟然拿不过来,回头朝瑾瑜使了个眼色,他再次叹了口气,好在没有辜负我对他的期待,轻轻的走到了我的跟前,接过了我手里的纸包。
在此期间,我们的王爷大人没再出言奚落我俩,我心底甚是欣慰,想着一会儿回去后,孩子们看到这堆美味儿时高兴的样子,心底泛起一丝温暖。今晚不用开灶了呢~!
“那么王爷,音歌告辞了。”
他没说话,只是轻哼了一声。瑾瑜也上前稍微行礼,“瑾瑜告辞。”
我俩递了个了然的眼色,先后走出了“彼岸花”。在众侍卫的目送下,堂而皇之的下了楼。又在一楼众食客的瞻仰中,落落大方的步出了望湘楼。
一出了望湘楼,我便迫不及待的仰天长叹,比起与炎止的这般较量,我宁可刀光剑影一番,至少能够大展手脚啊!感叹完毕,侧头看着这个自始至终神秘到不行,如今又不请自来亮出身份的方瑾瑜。那人却一副事不关己的从容淡定,恨得我牙痒痒。
“小侯爷,什么风把您吹来的啊?”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还特意换了身行头?”
他无奈的摇了摇头,云淡风轻,“是我多事了?”
我一口被他堵住,说是,保不齐炎止之后又怎么为难我;说不是,他的闯入的确令我吓了一把。
这次轮到我叹气了,“算是你对于撞破我秘密的补偿吧!”
他当然明白我指的是什么,“本来就没打算隐瞒,是你一直不曾过问,我便也不去提起了。”
啧啧,瞧瞧这个老气横秋的少年,明明也就比我大个四五岁,竟然好似一个历经沧桑的老头儿。我腾出一只手来,抚上了他的额头,一本正经的说道:“没有皱纹啊!怎么会让人觉得风烛残年了呢?”我收回手,见他疑惑的看着我,故弄玄虚的抿了抿嘴,“话可以这么说,但是,请不要用这样的语气和一个跟你相差不大的少年说这话。”
轻笑声响起,我知他明白了我的意思,便也一起笑了起来。
“公子……”
一个娇嫩的微带羞涩的声音响起,我俩侧头看去,只见一少女羞红着脸一手拿了一只冰糖葫芦,另一手揉着自己的衣角。
我好奇的看着她,“姑娘有事?”
那少女的脸更加红的娇艳了,吱唔了半天,终于将手里的冰糖葫芦递向我,“请公子吃。”
美人有意,我又怎好拂了呢?我面带春风的腾出手来接过,“谢姑娘美意。”
少女一手得闲急忙去抚自己的小脸,生怕那酡红抑制不住就要窜出。“不……不客气……”
“公子……”
忽然间,好几个少女围了过来,将那少女挤到了后面。她们手里都拿了东西,有水果,有糕点,有糖果,纷纷往我们俩怀里放。我有些不明所以,但是,又不知怎么拒绝这些热情的少女的心意?不一会儿,我俩的怀里手里都塞满了东西,实在装不下了。
“我的……还有我的……”
一个清脆如铜铃的声音有些着急的喊道,我比身前的女子们高了半头,抬眼便发现在人群的外围一个小姑娘边跳边往里面挤。可由于身子瘦小,又没有同伴,愣是挤不进来,急的她眼眶里已经有了水雾。我别开众人向她走了几步,人群便自觉地让出了空隙,那少女得隙终于挤了进来,小手一把抹去脸上的泪痕,将手中热乎乎的烤地瓜递给我,“哥哥,还有我的……”
我看着她手里的地瓜,再看看浑身堆满的东西,没有地方放了啊。眼珠一转,计上心来,“那你剥给哥哥吃好不好?”
那小女孩本来失落的眸子瞬间大亮,身旁的少女也都发出了羡慕的呼声,她使劲的点了点头,我趁着她剥皮的功夫转头看向瑾瑜,以眼神询问可否知情,他却耸耸肩,意思是我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哥哥,给……”
小女孩踮着脚尖将金黄的地瓜递到了我的嘴前,我身子前倾,张口咬下了一大口。幸好不是刚出炉的啊,我吃完了一口,舔了舔嘴唇,“恩,真好吃。”
一句话惹得小女孩笑靥如花,她依旧一直举着烤地瓜,我见了不忍心,况且这地瓜很容易吃的噎到,便哄她:“哥哥还有事要走了,你替哥哥吃完可好?”
小女孩一听这话,本来红扑扑的小脸愈发的加深,我真诚的凝视着她,她被我看到不好意思只顾着不断的点头。我微微一笑,“那好,等下次哥哥有时间了,一定吃完小妹妹的地瓜。”
说罢也不等她们的反应,闪身掠出了少女的包围圈中。
我一路飞身跋涉,终究躲入了一个偏僻无人的巷子,身后尾随而来的瑾瑜也有些无奈。“老兄,你说她们给咱们这么多吃的干什么啊?”
瑾瑜凝眉思索了一会儿,不确定的说道:“也许是她们喜欢的表现……”
此时我只想到了一个典故,话说潘安是掷果盈车,那我便是投食盈怀啦。追月公子音歌的第一次招摇过市便如此华丽的谢幕啦,哇咔咔……
“糟了!”我驻足,瑾瑜神色凝重的看着我,询问道:“怎么了?”
“我忘了跟王爷讨要赴约费了!”
一排乌鸦华丽的飞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