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刚好是个靠窗的座位,这让子如有些小小的幸福感,她觉得上天真的是太眷恋她,对她太了解。她想要什么,他总是很慷慨的就送到了眼前,心里充满了感激,心情也变得好多了。
耳伴响起的是火车的轰隆声,夹杂着优美的钢琴曲。他们出发了,向目的地迈进。
阳光沿着布满灰尘的窗户照射过来,有这温暖的阳光浴,子如的心开始雀跃起来,仅仅是窗户就让她激动不已,更别说还有这片暖阳了。她太喜欢阳光,太需要温暖了。
身上被晒得暖和起来,心也跟着温暖起来,早晨的那种阴郁情绪被照得消失殆尽。
心飞扬,路难寻,她每次回去几乎把所有的交通工具都坐了一遍,除了高端的飞机,她不敢奢望。而她更多的却是感受旅途的快乐,也许愈是艰难愈有乐趣吧。
其实,每次说回家,她更在乎的是这个过程。她不喜欢在家里,家里也没有她太多的念想,唯一让她牵挂的是她的外祖母。无论她走向哪里,她都是她最牵挂的人,也是她最贴心的人。
她从小就跟随外祖父母一起生活的,她就是他们的掌上明珠。无论她有什么要求或是想法,他们都千方百计的满足她,只要她开心就好。虽然在年幼的时候,她没有得到父母的爱,但她在外祖父母的精心照顾下,依然生活的快乐幸福,父母对于她来说只是个称谓。
很多时候,她的小脑袋都偷偷的在想,我肯定是外祖父母生的,只是他们年纪大了不好意思对外面说,就说是自己的大女儿生的了。要不他们怎么对自己这么好,而那对所谓的父母虽然离的也很近,但一年也见不了几次面,而且每次见面也没有那种血浓于水的亲近感。这个想法一直停留在她的心里,她从没有告诉别人,哪怕是外祖父母。她怕他们笑她,她的想法太奇怪了。她怕他们给她肯定的答案,也害怕给她否定的答案,她不想去面对这两难的选择。
她对是否有父母无所谓,反正有人疼她,有人爱她,那就够了。只是每当别人说她没有父母的时候,她会委屈的急的大哭,到处寻找。她不缺少爱,但她却没有感受到父母的爱,直到要上小学时,父母才硬把她接回身边,但她强烈抗议,动不动就偷偷跑回外祖父母家,也为此挨了不少打,这更加深了她与父母之间的鸿沟。但她依然如故,她离不开外祖父母的爱,这些是她父母所无法替代的。在她幼小的心灵里有杆秤,外祖父母那头总是压的很低。
靠在窗边,子如想着外祖父母,想着他们慈祥的脸,想着他们的一笑一颦。她的心狠狠颤动,又记起五年前的那个夜,她的心撕裂的痛。
五年,弹指而过。
五年前,子如在离家好几十里的镇子上高中,因为路途艰难,她一个学期也就回家两三次。而那几年父母常年在外打工,她回家也只是想看看年老的外祖父母。
又是一个周末,子如没准备回去,刚回没多久,无聊就出去走走,送同学上车,还不时和他们逗笑嬉戏。可当送走同学以后,她回到空荡荡的宿舍,她就开始不停的想家。想努力去克制自己,好好睡一觉,可越想睡越睡不着,身在曹营心在汉。她犹豫了好一阵,都到下午了,一直想家,就想回家。
她回去一般上午回去,下午就没车了,要走很远的山路,很不安全,但随心所动,她毅然收拾行李回去了,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总是很不安。
正如所料,回去的路异常艰难。坐车只坐到一个小乡里,离家还有二十多里的山路,更糟糕的是天已经黑了。乡村的夜黑沉沉的,远远的有几处昏暗的灯光。只能模糊的感受着脚下高低不平的石头,一深一浅的摸索着。
开始有些后悔自己的鲁莽,但事已至此,只能大着胆子前行,没有退路。前面有一片黑压压的松树林,林子很深她不敢去看,不断的给自己壮胆,只看脚下,风呼呼的吹着,更显得阴森恐怖了。
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凭印象和感觉,知道到了一个大下坡,大概走了几里路了,但前面的路就进入山区,记得有座山上尽是坟墓,想着子如不寒而栗,紧张害怕到了极点,但是有家在等待,她并没有退缩,她知道离家越来越近,每走一步都近了一步。这样想着,她毫不犹豫,继续摸索前行。
这个大坡很陡,快到坡底的时候,子如听到了声响,在这寂静的夜里更显得清脆刺耳,是汽车的鸣笛声,她似乎看到了希望,知道无论如何,也要拦下这辆车,也许是有了希望更觉得自己有些无法承受了。
汽车摩擦石头的轰轰声越来越近,还有那刺眼的灯光,打破了夜的沉寂。子如站在了路中央,双手狠命挥舞着。她是幸运的,来的是辆警车,不过这边除了灰头土脸的小客车,也就偶尔有警车来山里巡查了。车缓缓停在她身边,她上前紧张的喊警察叔叔好,让他们带她一截,他们很高兴的打开了车门,让她上去了,真的感谢人民警察。
上了车,子如觉得车里比外面暖和多了,也不感觉害怕了。看着身边的警察叔叔们,一个司机,副驾驶上也坐了一位,还有位坐在后座上,她就在他的身边坐下了。她感到很是安慰,不住的向他们道谢。在心里充满了感激,感激上帝对她伸出的援助之手,将她从黑暗中拉向光明。
几个警察叔叔,充满了疑问的眼神,不断的问她,怎么一个小女孩走夜路,真是太危险了。
子如不好意思的告诉他们,她太想家了,从来没有这样强烈的想着家,她觉得她今天非要回家不可,哪怕路再艰难。
他们看着这个有些固执的女孩,觉得她的勇气可嘉,有点糊涂胆大,不禁笑了。万一遇上坏人可怎么办?
子如默默的摇摇头,这个问题她连想都没想过。经他们的提醒,她有一丝恐惧涌上心头,当然,身边的人不会伤害她的,这点她还是可以确定的,她的心又平静下来。
他们又问她在哪上学,几年级等,她很信任的如实回答了。他们中的长着,估计是领导吧,有那么点派头,悄悄递给她一张名片,并轻声告诉她,让她遇到困难的时候就给他打电话。这让子如觉得太温暖了,难道每个警察都是这样吗?她的脑海里满是疑问,毕竟她接触的人还太少了,她不敢乱下结论。
她将他递过来的名片小心的收起,太黑了,看也没看就放进了包里。
也就是这段特殊的经历,让她卷入了自己从未想到过的境地。
在快到村子的路口,子如下了车,里面的路是车开不进去的。一下子感觉轻松了很多,家就在眼前。
村子不大,也许是太晚了,只有零星的几盏灯亮着,她仔细的眺望着,外祖父母家的灯忽隐忽现的亮着,她变得兴奋起来,加快脚步前行,这段路太熟了,熟的就是在这漆黑的夜也可以狂奔。
气喘吁吁的跑回了家。
外婆正在堂屋收拾东西,看子如回来愣了,“你怎么这么晚回来了呢?”。
“我就想回来看看您们,想您们了。”,她仍然喘不过气的,但满脸幸福的说着。
扫了外婆的眼,红红的。子如感觉不太对劲,她很少看到外祖母伤心的样子,赶紧急躁的问,“外婆,你怎么了,怎么哭了?外公呢?我怎么没见到他,他出去串门了吗?”。
外婆哭出了声,哽咽着说“他······没······了。”。
“什么没了?”,她还没反应过来,紧接着问。
“他前几天就走了,脑溢血,突然就走了,连遗像都没来得及画。”,外祖母凄凉的哭着说。
子如耳朵里轰了一声,感觉自己失聪了,跌坐在椅子上,过了一会,她大哭,咆哮起来,“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连最后一面都不让我见,呜呜······”。
“你爸说你马上要高考了,怕耽误你,又那么远,你外公走的太突然了,走的时候,都不能说话了,就眼睛一直往窗外那条路上看,我知道,他就放心不下你。”。
子如心痛的无法呼吸,能怪谁呢?她的心里恨的直痒痒的,要疯了。她应该早点回来,看看他,哪怕多看他一眼,再陪他说说话,他最喜欢她坐在他旁边,唠唠叨叨的没完没了。
五年既漫长又短暂,往事历历在目,而子对外祖父的没了却始终无法释怀,只能去逃避。不敢再住在那个熟悉的屋子,每次都是短暂的停留。在她内心外公一直活着,活在她的心中,无论五年,十年,二十年,还是这一辈子,他都一直活着,守望着她,呵护着她,温暖着她。
外祖父匆匆离去以后,外祖母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很多,以前的黑发都被染成了银丝。年纪大了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她的人生似乎没有支柱,唯一安慰的是,还有子如在她身边。
但这些年,子如一直在外求学,回去的机会非常少,子如感到万分的羞愧。她每次回去,外祖母都高兴的不知道要干什么好了,围着她团团转。一会问她在外面还习惯吗?一会又问她想吃什么?她最在意的问题是,你在家呆几天,什么时候走?每当这个时候,子如都不知道如何去回答她,但还得如实的告诉她,只是她在陪她的时候,尽量哄她开心,不触及她的痛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