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年前,穆天扬有一个幸福的家庭,温柔的妻子以及刚满一岁的女儿。三口之家,日子过得平淡,却很幸福、满足。
穆天扬并非追求富贵名利之人,研究生毕业后回到了故乡LD市的研究所工作。他的愿望就是毕生致力于曼陀罗的研究,将来可以培育出没有毒性的曼陀罗,更好地用于医药事业。
但是,那个夏天,改变了他的一生。
那年夏天来得特别早,刚刚过完年一个月,天气就开始热起来了。LD市是没有四季之分的,只有冬夏两季。而这里的冬天也只是像北方的秋天一样,凉爽而不寒冷。
那天,穆天扬提早下班了,因为妻子病了。
“小梅,我回来了,我买了感冒药给你······”穆天扬还没来得及拖鞋,就扯着嗓子喊。
但是回应他的不是妻子温柔的迎接声,而是刚满一岁的女儿穆子然的哭声。显然是被他刚刚的喊叫声吓醒。
穆天扬抱歉地冲进屋里,妻子不在,只有可爱的女儿睁大了眼睛在歇斯底里地哭泣。
穆天扬带着歉疚的笑容娴熟地抱起她,在屋里不停地走来走去,嘴里还不住地嘟囔着:“宝贝不哭,不哭,都是爸爸不好,嗷······嗷······乖······”
女儿一下子感受到熟悉的怀抱和味道,渐渐有了安全感,放心地闭上了眼睛,在这个人工的摇篮里恢复到那个未做完的梦。看着女儿带着泪珠的小睫毛,不时吮吸的小嘴,穆天扬幸福地笑了。
大约一分钟后,女儿已经睡熟了,他轻轻地将女儿放回到床上。然后又回到客厅,看了看表,都已经中午了,妻子却还未回家。
穆天扬在客厅走来走去。他越想越觉得奇怪,妻子怎么会丢下女儿自己出门呢,她自己还生着病呢。
穆天扬有点担心,赶忙掏出手机,手指因为紧张而摁错了几次号码,“嘟·····嘟·····”几声后,熟悉的铃声从浴室传出。穆天扬匆匆跑到浴室门口,轻轻地敲了几下门,“小梅,小梅······”地喊了几声,可是许久没有人回应。他紧张地推开门,发现妻子晕倒在地上。
穆天扬吓得心都快跳了出来,急忙将妻子抱了出来。在将要出门的时候,他朝卧室望了一眼,女儿还在熟睡,他在心里挣扎了一秒钟,然后还是狠着心先将妻子送去医院。幸好在下楼梯的时候,遇到了下班回来的齐鸣,将女儿托付给他照顾。
穆天扬所住的房子是研究所的公寓,齐鸣正好住在他对面。
后来妻子被送进医院,医生诊断为突发性哮喘,因为发病在浴室,空气不流通,所以才会昏倒。但是医生很含糊地告诉他,这个哮喘病很不寻常,需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而且不停地咳喘对婴儿不好,容易传染病菌。
最后妻子住进了医院,穆天扬只能单位、医院、家里三头跑。时间一长,他常常顾此疏彼,虽然齐鸣的太太常常帮忙照顾,但妻子的病一直没有好转,这样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最后他只好万分不舍地将已满两岁的女儿穆子然送到农村的岳母家。
三年过去了,妻子的病情恶化得很快,第一天开的药,第二天就没效果了。她体内的器官仿佛对各种药物产生了免疫力,任何药物对她渐渐都不起作用了,她只能靠氧气瓶呼吸,否则会呼吸困难到昏倒。医生也觉得害怕,但始终找不出病因,只能干耗着,看看是否有新的病症。
流逝的不仅是时间,还有金钱。
穆天扬只是市级研究所的一个小研究员,每月工资对于原本的家庭是绰绰有余,但现在不一样了,他的妻子在住院,住院需要钱,但是他没有那么多钱。这将近三年的住院费已花去了他全部的积蓄,他现在只能靠同事的接济、单位的帮忙勉强支撑着。
虽然他只字未提,但妻子心里早就算清楚了帐,一直嚷着要出院。他知道,那是她心疼他,心疼钱。但是他又怎么忍心因为钱,看着妻子忍受折磨呢!妻子也偷偷地跑出院几次,可每次都不出三天就又咳喘到昏倒,又不得不回医院。
“都怪我,连累你了,也连累女儿。”妻子常常自责。
“说什么呢,生病就要好好住院,治好了咱再回去。”穆天扬安慰道,心里却为明天是否付得起住院费而担心着,这也是他第一次为钱发愁!
穆天扬这一辈子都很顺,虽然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出车祸去世了,什么都没留下,但他从未抱怨过这个世界,一直很积极向上地努力着。政府接济他读书,然后他又很擅长读书,年年拿奖学金,就是靠着这些奖学金和国家补贴,穆天扬一直没有放弃地读到了研究生。
“以前从未觉得钱有多重要,满足基本生活就行,没想到家里人一生病,这几年的积蓄全没了。”穆天扬感叹着,心里甚至有点后悔留在这清水衙门了!
就在他为钱发愁的时候,谢震出现了!
谢震是穆天扬大学的好朋友,两人是同乡,又同样热爱生物研究,自然得成为了好兄弟。
在大学时,两人曾一起帮助美国斯坦福大学罗恩教授完成了将绿叶变成花朵的研究,使得种植花卉的人们可以随意把花卉变成不同的漂亮式样。这项研究曾为两人争取到了赴美留学的机会。
但是穆天扬放弃了,他没有多么大的抱负,并且多年享受奖学金的他更怀有一份感恩的心,坚持留在国内,为国家生物研究做贡献。
人各有志,谢震当初选择生物系是看中了它无可限量的发展前途,他坚信第四次科技革命是以生物研究为中心的,而自己将来会成为像瓦特那样对世界文明发展起关键作用的人,所以他选择了出国,去见识更宽广的天空。
再见谢震,穆天扬很意外,当初谢震劝他一起出国,被他拒绝后再也没有联系过。结婚那时候他曾经试图找过他,但同学谁也不知道他的消息。
那天下班后,穆天扬去车棚推车。远处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笔挺的西装,锃亮的皮鞋,而且正目不斜视地盯着他。他扶了扶眼镜,仔细瞧,是找他的吗?他的朋友没这么有钱的呀!
“看什么看,看到眼里拔不出来啦。”一个熟悉的调侃声。
“哈哈,谢震,你小子怎么回来啦,出国后一点儿音信都没有。”穆天扬微笑着快步走了过去,激动地拥抱他的好兄弟。
“想死你小子啦。”谢震也紧紧地抱住穆天扬,在他背上重重地拍了几下,这就是男人表达友谊的方式。
“什么时候回国的,你小子怎么样啊?”穆天扬关心地问,嘴角的笑容久久没有散去,这是他最近唯一开心的事情。
“还好,两年前回来的,现在在一家公司上班,还是搞研究,而且我相信这里会是我成功的舞台。”谢震说着眼里闪过一丝自豪的神采,穆天扬不明白是什么,但他可以感觉到谢震在那里过得不错,这样就可以了,他替他高兴。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穆天扬好奇地问。
“找你还不容易,不在研究所,还能去哪儿啊!”谢震打趣地说,语气里充满了嘲笑。
“知道你不早来找我。我是很好找,你就不一样了,跟失踪一样,这么多年同学聚会你也不来,谁都没你的消息。还以为你在国外定居了呢。”穆天扬埋怨说。
听到这儿,谢震有点儿不太高兴,好像不太愿意提出国的事儿。他顿了顿,转话题说:“天扬,其实这次我是专程来找你的,我知道你现在很需要钱,想帮你一把。还是那句话,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干?”
如果是从前,穆天扬连想都不会想地拒绝,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他不是一个人了,他有家庭要照顾,有生病的妻子,有年幼的女儿,他需要这份工作,而且他相信谢震。
“好,我答应你。”穆天扬说着露出了笑容,感谢的笑容,重逢的笑容。
“果然是我的好兄弟。”谢震满意地拍着穆天扬的肩膀,“你放心,我会帮你安排一套新房子的,工资待遇也都是最好的。”
穆天扬笑了笑没有说话,也没有因为谢震所说的优厚待遇而心情荡漾。他甚至有些不舍,这么多年住在研究所的房子,都已经习惯了,和齐鸣教授一家也相处得非常融洽。可是,有什么办法呢!研究所的住房本来就很紧张,如果自己辞职的话,研究所会立刻收回房子的。
“别担心,我给你的工作很轻松,还是研究你最喜欢的曼陀罗。我所在的公司叫紫晶集团,是靠经营酒店发家的,但是老板想转向医药界发展,现在正在招募人才,组成自己的研发团队。你也知道曼陀罗太神秘了,它的发展空间是无限的。目前只利用于麻醉药这种低级药品,简直太大材小用了。”谢震滔滔不绝地讲着。
“可是,国家不是有限制,只有规定的医院才可以研究曼陀罗,而且用于药品制造就更严了。”
“你放心,紫晶集团想做的事还没有做不成的。找你帮忙当然不会害你,我们是正规研究,有政府批文的。”谢震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从未迈进过商界的穆天扬又怎么会明白,“政府批文”的真正含义。这年头谁敢明目张胆地签发这极具危险性的政府批文,所谓的批文是指默许、不干涉、开绿色通道,这比批文还管用呢!
但是,这一切穆天扬都不懂,谢震也没想让他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