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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生生离歌

黄昏,大片大片平原湖泊,炊烟袅袅的村落,一座桥与另一座桥优美的段落,行人如蚁散落在石板路,青草坡,亭台楼榭,夕阳镀金在锁麟儿滑翔的速度里铺展开一副活色生香的人间画卷,锁麟儿一路欢叫,长发肆意飘扬,她这副不加掩饰的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惊奇贪婪让信灵儿亢奋的翻着跟头,在锁麟儿翻飞猎猎的发间穿来穿去,啊呜尖叫不止。

白昼隐身,暮色渐浓,远远近近次第燃起的灯光散落大街小巷,从富甲豪门延伸到平民院落,渐渐稀落,慢慢阅读,富丽门厅珠光宝气的笑语喧哗随人来人往流泻出来,锁麟儿稍作停顿,便一滑而过,晚风捶打着悠长的石板巷,有清丽的妇人浣纱归来,莲步款款在巷尾,前发齐眉的学童迎出家门,东家的笑骂西家的低语,巷尾的炊烟,街面的脂粉,锁麟儿笑眯眯的流连于屋檐墙角,化烟化风亦走亦停,客栈谁家的旅人推窗见月浅吟低唱思乡落泪,不忍惊扰,赶走了流萤绿烟便缭绕下一个窗口,千里寻亲的双眸黯然在灯前拨弄,两鬓霜白,灯火跳耀一个未知的旅程,唏嘘不忍,锁麟儿蹙了眉头,半掩了风霜。这家门扉紧闭,一对小儿女举案齐眉,窃窃私语,眼角眉梢情意绵绵,锁麟儿忽然噎了一下,娥媚和连生一定也有过这样的画面吧!

娥媚!连生!怎么忘了呢!

锁麟儿拉着信灵儿快速度的飞到高空,一展袖,娥媚的元神珠在指尖颤动如一滴珠泪,缭绕一下,便坠落下去,一点晶光饱含回家的热切,穿街过巷,繁华渐远,锁麟儿执手掌御风紧随,慢慢竞跟出一眼的辛酸,如果这是娥媚的真身该有多好。

篱落疏疏,半掩清冷,沿途的花香纷乱止于歪歪扭扭半枯的瓜架,搭着窗台,几朵惨淡的白花开到了窗棂上,一卷书稿散落木桌,墨香凝固随风瑟瑟,一明一暗的烛台旁,平平整整的躺着一个男人,白发衣衫齐整,心口压着一只竹钗。

忽明忽暗的烛光里,老迈枯槁的连生没有表情。

娥媚的元神珠跳耀在连生沟壑纵横的额头,连生一动不动。

连生!连生!我来了!我来了!

锁麟儿听得见娥媚的呼唤。

连生连生,你看我来了!

可连生听不见娥媚的呼唤。

元神珠跳耀不止,几乎要咯出血来。

连生连生!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锁麟儿大叫,甩了一手的冷汗在信灵儿的脸上,信灵儿的脸绿了,小翅子停止扇动,捂住自己的脸:“他死了!就这样!来晚了!连生死了!刚刚不久。”信灵儿颠三倒四,看着锁麟儿一眨一眨瞪圆了的恐怖眼睛,一跳一跳的向后闪。

哇哇!短暂的木讷之后锁麟儿就发出类似于孩提的大哭,哇哇!跺脚握拳无所顾忌的仰脸大哭,裙带生风,孱弱的烛光晃了几晃,映着锁麟儿泪雨横飞的脸:“怎么这样啊!这怎么行啊!娥媚岂不是死不瞑目吗?我怎么交代啊!哇哇!都怨我贪玩儿,都怨我,呜呜!怎么回去向千风交代啊!怎么这样啊!”脸上哭的大雨滂沱,嘴里喊得山呼海啸,外带顿足捶胸。

信灵儿两只翅子捂住脑袋,咧着嘴,眨巴着小眼睛:太难看了,女孩子哭还是默默流泪来的淑女。

喂!

信灵儿一激灵两哆嗦三出溜,整个房间简直空空如也,旋了一圈儿,找不到障碍物,只好飞到了烛台后面,掩体虽小,但好过没有总算有点安全感,坚守岗位的那对兔子牙光芒四射在烛台后面:“喂!不至于吧!不用这样夸张吧!你看你看,他都那么老了,在人世生老病死是很寻常的事啊!”

又不是你老公,你悲痛欲绝个什么劲儿啊!这句信灵儿心里咕哝。

“他是连生啊!可他是娥媚的连生啊!还没有解除戈奈的原形蛇图腾噩梦诅咒呢!连生会带着戈奈的原形图腾诅咒生生世世轮回的,哇哇!这太残忍了!娥媚岂不是白白死掉了,我对不起娥媚啊!对不起连生啊!对不起千风啊!”

“这是命数!”信灵儿心里说你再这样最对不起的就是我的耳朵啦!

“屁命数!”锁麟儿咬牙切齿,一抖睫毛,眼泪是落得噼里啪啦:“都怨你!都怨你!你干嘛不提醒我!都怨你!”

话未说完锁麟儿探臂一捞,那个烛台掩体基本形同虚设,劈手捏住了信灵儿的左边一只翅子,蛮不讲理的一阵抖擞:“都怨你,都怨你!”

“停!停!他的魂魄离体不久,应该还在黄泉路上,以我们的速度追赶鬼差不成问题。”

啊?啊!!!

锁麟儿停住抖擞信灵儿的手,也停住另一只揉眼睛的手,一只眼睛弯弯,睫毛弯弯:“对喔!我们把他抢回来,对喔!你早说嘛!害我白难过。”

看锁麟儿无知暴涨的热情,信灵儿恨不得狠抽自己几个嘴巴:“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锁麟儿,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尽管我们是妖精粗通妖术,但和凡人一样,妖精也忌讳阴曹地府,从鬼差手里夺魂,你嫌命长了?刚逃过天雷一劫,我们要懂得爱惜自己这条妖命。”

一挣没挣脱锁麟儿的手,小翅子牢牢被锁麟儿捏紧了,锁麟儿有时候也聪明着呢!

“费什么话啊!”锁麟儿开始眉开眼笑,手一抖,捏着信灵儿的小翅子画了个半圆拎到自己眼皮底下,近距离看着锁麟儿咪咪笑但绝对不是温柔有加的眼睛,信灵儿啊呜惨叫一声,用另一只小翅子捂住了头顶的那撮黄毛,类似于灵魂的什么东西正在嗖嗖往外蹿,异常虚弱的哼哼:“我不去,那种地方,我一辈子不想去。”

“不是去观光,也没人让你在那儿定居,抢了连生的魂魄,马上回来。胆小鬼!你怎么可以比我还胆儿小。”捏着信灵儿的小翅子无比温柔的抖了一下,看了一眼黯然在连生额头的娥媚的元神珠,不由分说揪了信灵儿飘出窗去。

冷月斜挂林梢,潺潺溪流呜咽如谁哀绝的啜泣,起伏闪耀的月光碎成无数星星点点的泪光,流淌成悲欢离合人世的沧桑离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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