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幑引“生辰链”的一线光芒汇成一泓镜面,从中能看到蜀山陋室里的一切。
青冢古墓,琉璃洞壁;石乳深潭,繁星射影;红芒隐现,绿光混淆。
苌仙倚在墙壁,神情忧悒,感怀思念,微感一丝冰凉之意,不禁抱臂微颤,眼中噙着泪水,遽然从周身散出浑然天成的强息,欲将捣毁陋室,片刻周围似乎有一股强大的气流反旋袭来,使她立感疼痛,不由吐出一口血,这个陋室犹如一个心房,四周环墙抱壁,却丝毫不觉得半点呼吸困乏,相对室中景色奇异,光彩鲜艳,虽说如此,仍有一个出口,那便是蜀山绝技做出的无门之门。
苌仙哭泣道:“你们不放我出去,我宁可一死。”说罢欲将伤害自己的身体,但觉有一股气流相互牵引,微微一丝阵痛,突然情绪变得憎恶,痛哭着,嘴里喊着阮青主的名字,对其叫骂,态度甚是嚣张,却亦是满腔愤怒无处发泄而已。
室里响起鲍幑的声音,他道:“你这又是何苦,为什么不能与贫道的师弟好好相处,何况你们之间有孇儿,你现在根本就不能主宰自己的生命,又谈何容易去伤害自己,惟有痛苦自己。”
“纵使伤害不了自己的身体,我不信就不能在痛苦之中但求一死。”说罢苌仙用内力肆意伤害自己,任凭那邪气的震慑,也绝不停歇。
鲍幑一阵感伤,潸然泪下,徘徊于大厅之中,瞥了一眼石壁上刻的字,喟然长叹:“道者长存,仁慈,是道的化身;悲悯,是道的宿命。”
在孤寂阴冷的陋室中依旧传来凄凉痛苦的声音。
“生辰链”亦发出剧烈的光芒,时空之轮开始转动了。
天色挥之黯淡,黑云犹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山雨欲摧,闪电雷鸣,烈风长啸。
阮青主面对惊天之象,徒生茫然。苌仙靠在洞壁之上,神情倦怠,骇然失色的道:“在这可怕的阴气中残喘,我感到好累啊!好想睡上一觉,希望醒来又是一个崭新的开始。”
风云幻色,渐次相形成黑色漩涡状,訇然中开,释放出一道银光,作了时空转移,天地变换之一瞬,时间改变一切,原来是鲍幑令时空之轮迁移时日,已改换了人间。
夜幕降临,惟有鲍幑独处在时空之轮旁,阮青主从大厅外走了进来,站在他的身后,一脸忧愁地道:“掌门师兄,我最近噩梦缠身,经常神迷意乱,苌仙对我的诅咒不时在耳边飞旋亦扰人清梦,前几天孇儿身上长满各种颜色的痘疮,并伴有轻微的恶臭,让我非常担心,会不会是应了她娘的诅咒。”
鲍幑淡道:“孇儿是出天花,你小时侯也同样出过,只是孇儿的生辰八字乃是天地最阴之时,通常此类人的命格比较硬,被道家所称谓‘鬼婴儿’,体内聚集过多的阴魂之气,一时难以疏散,百日过后一切将会完好如初。”
“掌门师兄,您的头发怎么慢慢变白,我适才看见惊天之象,莫不是人间将会发生什么劫难。”阮青主有些惊讶的道。他并不知道鲍幑已将时间向后迁移,不仅在意鲍幑那头发突然变成白发,就连自己的脸上呈现出少许的沧桑感浑然不觉。
鲍幑沉吟道:“我已用毕生功力将天地时间向后迁移十五年,不想让你再承受痛苦,也不想让孇儿面对她母亲的诅咒。”
阮青主面对阮孇儿的出现,思绪立时飞入不知去向。
蜀山陋室里突然响起阮青主的轻声抚慰,似是满腔悲悯与不忍。
苌仙苦笑道:“阮青主,真的无法想象你此刻道貌岸然的脸是如何令人恶心,一年前你们师兄弟合谋夺走我的清白,所犯下的丑恶罪行,不但不思悔改,而且还一错再错,你们也不怕遭报应。”并起誓一定要亲自手刃鲍幑与阮青主,就算死后也要化成厉鬼回来向他们索命。
鲍幑只是厉言相遏,说什么世间只会怪力乱神,蛊惑人心,根本不会有鬼魅之说,何来因果报应。而阮青主余心不忍,只顾良言相慰,熟知却换来苌仙的诅咒,她诅咒阮青主日后再做伤天害理之事,就让所有罪孽都报应在他们的女儿阮孇儿的身上,每做一件坏事,阮孇儿从小多灾多病,坏事做的越多,阮孇儿就会病的越重,如果女儿死了,阮青主的寿命也就到了尽头。
现在回想起来,阮青主似乎心有余悸,冷不防的道:“仙儿,你怎么跑出来了。”他一时将阮孇儿当作苌仙,幸是鲍幑在一旁干咳了几声。阮青主适才把持住心态。
鲍幑和蔼地道:“孇儿,天晚了,你身子骨本来不好,小心感染风寒。”
阮青主随声附和道:“孇儿,你到这里做什么?”
阮孇儿娇喘道:“我突然觉得胸口有些闷,难得今晚天气不错,想要爹爹陪女儿四处走走。”
“还是让你杜师兄陪你走走。”鲍幑欲意将阮孇儿打发走了。“我要和你父亲谈些事情。”
待阮孇儿离去,阮青主稍作舒缓一口气,道:“适才晃如一梦,一些事情想起来仿佛就在昨天。”
鲍幑道:“你只要记住现在已是426年,北魏太武帝拓拔焘始光三年,而昨天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十五年。”
阮青主道:“真无法想象孇儿跟她的母亲年轻时长的一模一样,不是掌门师兄在一旁提醒,我还真以为苌仙从蜀山陋室里逃了出来。”
鲍幑不免担心地道:“我真怕师弟你会为自己的女儿迷惑,为了修炼《阴阳辟籍》最终会将你和苌仙的事情败露,招来祸端。”
“我与孇儿乃是父女关系,难道掌门师兄不相信我,怕我会对自己的女儿做出出格的事情。”阮青主显得有些闷闷不乐。
床上,阮青主脸色沉重,辗转反侧,久时方才入睡。
梦中,阮青主顿了顿,微微正色道:“掌门师兄,这次去优雅胜地并没有杀死逆天子的转世凡灵的意念,且将他带回蜀山另有何用?”
鲍幑道:“我还未能算出杜轩是逆天子的转世凡灵,只是生辰链感应到他身上拥有传说中后羿的斗神血性,再是他与孇儿的生辰八字相同,也许他可以破解苌仙对孇儿的诅咒。”
“但愿如此。”阮青主稍露出一丝欣慰的容颜,不由担心地道:“倘若杜轩不是逆天子的转世凡灵,那又会是谁,是否会是令尊的预言出现错误,逆天子的转世凡灵可能不在第五神族内。”
“我也曾想过,怀疑人狼菩提的后裔,当今北魏太武帝拓拔焘,此人是杜轩的表哥,年长三岁,他出生时生辰链曾感应到建安七世文骨问世,由此断定拓拔焘可能是曹孟德的托世,曾听我父亲说过逆天子在三国时期出现,他企图妄想改变三国的历史命运,阻止建安七子的问世,就在功败垂成之际,在凡间留下一滴心血,就是建安七世文骨,是它让曹孟德的命运发生急遽变化,承受哀大莫过于心死的七世之苦,然而拓拔焘是曹孟德的最后一世,意味着拓拔焘今生的命运将会更为凄惨,悲痛。”
“这与逆天子的转世凡灵又有什么干系,他又不可能成为逆天子的转世凡灵,纵然他身上留着逆天子的一滴心血。”
“但是他能与逆天子的转世凡灵产生心灵感应,根据天性,逆天子给曹孟德带来的哀大莫过于心死的七世之苦由他亲手结束。”
穆馐颤微的走到他们的身后,慢条斯理地道:“尽管如此,他也未必能除掉逆天子的转世凡灵。”此人正是阮青主的生母,丈夫阮成刚的父亲阮渉乃是阮咸之子,阮青主甚是尊重自己的母亲,就连鲍幑也不忘向她行礼,可见穆馐在蜀山的地位非同凡响。片刻穆馐语重心长的道:
“鲍幑,我当初反对你用暗夜诅咒让阮青主与苌仙结合以获取逆天子的转世凡灵,可你们师兄弟却一意孤行,待苌仙有了身孕,你们又将其囚禁悉心照料,如今苌仙已诞下一女婴,为何还迟迟不将她放出来,一直关在蜀山陋室中也不是长久之计,她毕竟是苌弘的后人。”
鲍幑淡道:“师母,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保住蜀山的清誉,倘若放了苌仙,让她在外胡说八道,很可能让师弟他们父女反目成仇。”
“娘,我是真心喜欢那个苌仙,要不是我天生暗疾,需要结合她体内的阴柔精气来帮助我修炼《阴阳辟籍》(是休生养性,令人延缓衰老的房中之术),我也不会因此凡心大乱。不仅没有将我的天生暗疾治愈,反而将苌仙得罪,不肯就范,最令我可气的是她生什么不好,偏偏生了一个女孩,否则我早已将苌仙杀掉。”阮青主满怀愤懑之气,熟知穆馐提手甩了他一耳光。
穆馐微嗔道:“几时生出你这等不肖子,你怎么还不知悔改,都让你父亲给宠坏了,你还在妄想杀人,你这不是亲手要了自己女儿的命,不要轻易忘记苌仙对你的诅咒。”
阮青主再有怨恨也只能堵在心口,鲍幑想打个圆场,连哄带骗的将穆馐请进厢房,不免去安慰阮青主几句,阮青主依然清晰记得这是十五年前的一个夜晚,从梦中醒来突然有了一种熟悉的感觉,就是穆馐的那记耳光,还是那么记忆犹新。
到了深夜,鲍幑偷偷溜进穆馐的厢房赔起了笑脸,待穆馐吹灯上床,鲍幑就已迫不及待露出猥亵的笑意。穆馐风趣的道:“鲍幑,你真是越来越大胆了,我可是你师母,若让青主知道了,看他不杀了你才怪。”说罢一缕羞涩之意突挂在脸上。心知他又要与自己修炼《阴阳辟籍》,主动已将上衣宽解开来,并将床上的帏帘闭在一起,顺势倒向鲍幑的怀里。此时鲍幑的脸上不再是慈悲的神色,亦是泛起红晕,也许这便是《阴阳辟籍》能使人长生不老的魅力,更令人称奇的是鲍幑的头发渐渐变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