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不安与躁动的气氛,被一个外界的电话打断了。就像是炽热的铁板淋上了冰冷的水,周围雾气弥漫开来。本来可以看清的东西,在雾气之下,便再也没有了看清的机会。
响起的电话是那个女子的。在那个女子简单的寒暄之后,神情变得有些严肃起来:“既然她已经回来了,那我明天就过去吧。”电话那边似乎还说了什么,只听这个女子应答道:“不用特意去机场接我了,正巧我最近在这里看望一个朋友,对于这次的事情,多少也做了点了解。我想您担心的事情,一定会顺利的尽快解决的。”
黎凡有个预感,刚才的电话,和希文有关。他从这个女子的表情上就可以看得出来。如果说黎凡除了什么都满不在乎的态度以外,还有什么值得自豪的话,就是他的直觉和观察能力了。从他一进这个屋子,看到这个女子说起希扬,自己,柳逸锐,阙月的表情,他就可以根据这个女子的表情猜测出她想到的对象。也许这是在摄影上学到的也说不定。黎凡想到这里,自嘲的笑了笑。
“我还有事情,先走了,为了你们的安全,从现在开始,请不要再踏出这间屋子。”女子临走前留下了这么一句话。
那一夜,除了已经体力透支的阙月,黎凡和柳逸锐都彻夜未眠。当阙月从卧室走出来的时候,看到客厅里两满脸倦容的男子,她安静的给他们倒了两杯水。黎凡和柳逸锐看着醒来的阙月,顿时有了精神,也有了好多想问的问题,但谁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开口。
阙月的气色看上去好了很多。情绪也稳定了。有那么一种感觉,以前那个张扬的,顽劣的,不讲理的阙月,似乎是个虚假的印象,为了隐藏自己,为了远离人群。而现在这个安静的近乎让人有些压抑的阙月,透着一种强而有力的真实感。强烈的存在感,让黎凡和柳逸锐怀疑起了自己记忆中是否认识一个这样的女孩子。
不是柔弱的想让人保护的,而是坚强的不容触碰的。
是清晨让他们产生了错觉,还是一直以来他们本身就活在错觉之中?
把这两个彻夜未眠的大男孩拉出质疑的是阙月的问题。声音未变,给人的感觉却变了,那样的语气,不容忽视,直指人心。她说:“黎凡,我希望你能告诉我关于冷希扬有个姐姐的事情。”
黎凡低头不语,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她。她知道多少,只知道希文是希扬的姐姐。其他的呢,他什么都不知道。不是没有听见,而是要装作听不见。
有些还没适应阙月的改变的柳逸锐提出了抗议:“喂,阙月,是你么,真的是你么,你到底怎么了?没事吧。”
阙月看了一眼柳逸锐,淡淡的笑了笑,没有说什么,眼光不移地盯着低头不语的黎凡。黎凡知道,倘若自己抬起头,无法逃开她的眼睛,不可以不回答。
“那好吧,换一个问题,告诉我冷希扬是什么人。”阙月的声音虽然很轻细,却有着令人压抑的威严感。
“喂,阙月。”柳逸锐看着低头不语的黎凡,实在受不了现在的气氛。这和几个小时之前,心里对那个陌生的女子设了防线不同,眼前这个女孩子,是他的朋友,却忽然变得陌生了。
阙月没有理他,一直盯着黎凡。
黎凡始终没有回答。
阙月知道,每当他想把一切都承担下来的时候,每当他觉得是自己的责任的时候,就是这样一副表情。她笑了笑,离开了客厅。
过了一会儿之后,阙月已经换好了衣服,收拾好了一切。准备出门的样子。
“喂,你要去哪?”柳逸锐问。
“出去。”阙月理所当然的说。
柳逸锐也向门口走去。
“你还是不要出去的好,抱歉因为我的事情连累你们了。”阙月勉强的笑了笑。压低了帽子,沉默了一会儿,说:“当然,你们也因此得到了一个长假,建议你们把剩下的两间卧室收拾出来,游戏你们随便玩。吃的请叫外卖。嗯让我想想,还有什么……”阙月用平常的口吻说着。
“阙月……”柳逸锐小声的自言自语。
“什么?”阙月抬起头,帽檐下的眸子闪着类似眼里的光。
“我们是朋友,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不会变。”柳逸锐看着她,坚定的说。
“嗯。”
“有什么事情,我们一起去解决吧。一起面对。”
“不行。”阙月果断的说。
“为什么不行。”柳逸锐觉得自己好不容易鼓足勇气说了这么感人的话,一时间所有的气氛都被她那句“不行”打破了。
“因为你要收拾屋子,要整理房间。你看那边做坐在沙发上的人,根本就没有要给自己打扫一间屋子的意思。”阙月的目光扫过黎凡。
柳逸锐看了看黎凡,又看了看阙月,他承认,也许他今天注定要留下来收拾他和黎凡未来不知道多长时间内要住的屋子了。
“阙月。”黎凡叫住了已经穿好鞋子,准备出门的阙月。
“什么?”阙月没有回头,要开门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我们是朋友。”黎凡说。
“嗯。”阙月拉低了帽子。
“出门小心。”黎凡说。
“嗯。”
“不管发生什么,记得有我们。”黎凡说。
“嗯。”
阙月从来不知道,被人信任和支持着,是件如此幸福的事情。推开门的那一刻,没有人看到,她已经偷偷的幸福的哭了出来。
未来的路,不管会是什么样。三人的羁绊,永不消失。
“你说她去干什么了?”阙月出门之后,柳逸锐问黎凡。
“我怎么知道。”黎凡答道。
“原来你也不知道。哎,算了。不管怎样,我决定,谁要是欺负她,我会保护她到底。”柳逸锐这话,其实是故意说给黎凡听的。他知道,黎凡昨天晚上跑来找阙月,一定是有事情的。只是不管什么事情,只要是会伤害到阙月,柳逸锐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原话奉还。”黎凡笑了笑说,“我也不想看到那丫头受伤害。”
“看样子阙月交了不错的朋友呢。”柳逸锐调侃道。
“彼此彼此。”
两人都心照不宣,谁也不会再提起阙月可能有异于常人的能力的事情。也决定绝对不会对任何人提起。因为所有的人都知道,这样的能力,如果被发现了,阙月是永远不会快乐的。
如果说,现在黎凡不会再问阙月他和希文到底会怎么样的话,那不是因为他放弃了希文,也不是因为他不爱了,怕知道一个注定没有结果的结局。而是比起未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眼前这个女孩子,阙月,不应该因为他们的爱情而痛苦。不应该卷入这场谁都不会得到幸福的是非中。
只是黎凡并不知道,并不是因为他和冷希文相爱伤害了阙月。而是她们逃离了宿命,现在回到了正途而已。
而此时的柳逸锐,心里只有一个问题,那就是,阙月到底是谁?他很在意昨天那个女子的话,阙月到底来自哪里?又为什么会来到这?那个女子说,阙月背后的势力,要远远超出冷氏的影响力。那么她到底想隐藏什么?
也许出身较为平凡的黎凡不会注意到,但是柳逸锐凭着自己的生活圈子所积累的经验,隐隐的觉得,如果他们涉及了某些势力所隐藏的秘密,那是件极其危险的事情。最糟糕的是,现在的他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或者说将要发生什么。自己什么都做不到的无助感,以及直觉告诉他的危险感,让他觉得,自己必须要搞清楚,阙月到底是谁。
一天一夜,从那个陌生的女子出现开始,一切都渐渐变了,失去了安宁。哪怕是伪装的安宁,伪装的快乐,那至少也比现在这样轻松的多。一切都变得陌生起来。原来每个人都藏了一个秘密,就像一张拼图,每个人都偷偷的藏了一小块,也许当所有的人都一起拿出来的时候,恍然发现,原来是这样一张图。只是在所有的人都珍藏这自己的那小小的拼图的时候,这张图就变得神秘起来。
正如现在的他们。当黎凡发现希扬体内有冷希文的存在时,希扬变得陌生起来;当黎凡吻醒希扬的时候,冷希扬感到自己的死党忽然陌生了起来。当那个陌生的女子出现的时候,所有的人,像是初次相遇一样,要重新试着认识并接受对方。
正如黎凡所猜想到的,那个陌生女子去的地方,正是冷希扬的家。冷希扬的父亲在门口迎接了这个陌生而神秘的女子。“索小姐,你终于来了。”
出门迎接这个女子的,还有另一个人,眉宇间有些高傲的少年,白衣显得他略有点单薄,手上还缠着绷带,那是几天前,他打坏镜子时划破的。略微有些疲惫。
“索拉,好久不见。”他说。
“好久不见,希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