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节梦醒无尘谷
三个人出了院门，来到长途车站，上了去往户县的客车，下午便到了户县。因顾虑田军叔叔见到谷清泉也要求同去无尘谷，张玉和欧阳若兰决定这次就不去“无欲酒家”。就便找了一家旅馆住下。至晚早早都睡了。
第二天未到黎明时三个人就以上了路。一路上谷清泉好似年轻了许多，口里哼着歌，迈着轻快的步子。直到山口也看不出他有多累。张玉在山脚处扒开几块石头，从里面抱出一捆用油布包裹的木棍，取出来三根，将剩下一根包好放回原处。看得谷清泉惊讶道：“你们每年都要进这山里。而且不止你们俩！”
“谷伯伯，您怎么知道我们每年都进山！”欧阳若兰也感到惊讶的问。
“很简单。你看搬动的这几块石头，它们上面仅有一点泥痕，再看其他石头，相接处都封有厚厚的泥土。”
“也是。”张玉忙蹲下身子捧起几把土向刚堆起的石碓丢去。
“你这叫欲盖弥彰。”欧阳若兰看着张玉嫣然笑道。
“真笨！”张玉微红着脸自责道。
“其实也没什么。这里哪有人烟－－－－－”谷清泉环顾着四周，说到这儿忽然停住。看着两个年轻人疑惑道，“你们那亲戚就一个人住在山里？”
张玉点点头。
“肚子问题多少能解决，可一个人也太孤单了！”谷清泉感叹道。
张玉和欧阳若兰相视笑了笑，也不应声。几个人稍栖一会便向山里走去。
此时正值四月初，花艳草嫩阳光温柔。谷清泉打着精神与两个年轻人同步向深山里走去。正好在黄昏之前赶到五阳山上。面对着落日，谷清泉惊愕的看到五阳山的奇景，口里不自禁的连连感叹道：“美景如此，若日日观之，此生足矣！”
“谷伯伯，您感叹得过早。”欧阳若兰嬉笑着道。
“难道还有比这景色更好的去处？”谷清泉越发吃惊起来。
欧阳若兰调皮的笑笑，也不作声。谷清泉心中更是振奋。因为他完全相信面前这个漂亮女孩的话。当晚三个人闲聊至夜深。多是听谷清泉讲山里采药的事。张玉和欧阳若兰自第一次在这里碰到狼，以后再也没遇到过，也就相信这里已经没有了狼，三个人也就放心的钻进自己的睡袋里睡了。
一早的山谷散发着草木清新的气息，静谧中轻轻响着匆匆的脚步声。当阳光还未升上山头时，三个人便以行进在西去的山谷。此时谷中虽然还比较阴暗，但对熟知谷中地况的张玉和欧阳若兰来说，依旧可以快步行进。谷清泉紧跟在两个年轻人身后，也不说话，心里只盼着早点到达那个让他感到神秘的地方。刚走到那条通往河流的山谷，太阳从身后的山头露出来，谷中也亮堂了许多。就这时他（她）们几乎同时闻到一种腥味，再看时三个人不禁大吃一惊，就见那里面不远处竟然围着一堆正在疯狂撕咬猎物的灰狼。他（她）们连忙放轻脚步，想悄悄溜过去。还没走几步便被那群狼发觉，若要跑只能白白葬身狼腹，对此三个人都很清楚。索性丢掉背上的行李高举起木棍，就等着与那群猛兽做一殊死决斗。这群狼大概有四五只，看到忽然送上门的美餐当然不会放过，一个个呲着牙恶狠狠的围上来。就这时从西边谷中忽的又冲出一只恶狼，闪电般的扑过来。群狼看到有同类冲过来，以为对方要抢它们的食物，都把头转过去瞪着来者，口里发着吼声威胁对方。张玉心中一痛，大喊一声：“男儿，来世再一起吧！”高举着木棍就像狼群冲去。
谷清泉举着木棍紧盯着那条快速冲过来的狼，只要它到跟前便挥棍下去。谁知那狼径直冲向狼群，一口咬住就近的一只狼的脖颈，一甩头便将那狼摔在地上。其凶猛的气势使得群狼顿时骚动起来，便要去围攻入侵者。这边张玉也没看到情况，疯一般只管把木棍砸向一只还在发愣的狼，那狼头顶上被重重一击，当即就跪在地上。张玉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对着狼头只管抡棍子。欧阳若兰壮着胆子跟上前立在张玉身边举着棍子防着其它狼扑上来。忽然的变故使得狼群慌乱了一下，紧接着它们便清醒过来，分出两只狼对付那只入侵者，其余的转头便向张玉和欧阳若兰扑上来。眼看着将要扑向自己的恶狼，欧阳若兰玉牙一咬凤目一闭手中的棍子便落了下去，耳边同时听到狼的尖叫声，那棍子早落了空。欧阳若兰心中不由哀号一声，眼睛也不睁的就等着喂狼了。顷刻间却感觉不到动静，就听浪子大喊道：“田大叔！”她这才睁开眼，看到扑向自己的那只狼就躺在脚下，脖颈上扎着一只弩箭，呲着牙一动也不动。其它的狼也不知去了哪里。她惊魂未定地转过头，就见一个人一身黑衣，扎着袖子裹着绑腿，背上斜插一柄青铜长剑，手里端着弩弓，紫色的面堂下垂着一缕短须，好似一个古代武士。来人正是田雨山。田雨山紧绷着面孔大踏步赶到欧阳若兰跟前，欧阳若兰只觉得心中酸楚两腿一软便倒在田雨山怀里哭起来。“别怕！男儿！”田雨山哽咽着，抚摸着她那一拢黑发的头。张玉激动地丢掉手里的棍子跑上前，田雨山一伸手将他也揽在怀里，三个人默默地流起了泪。
谷清泉颇为感动的看着眼前情景，对这个黑衣大汉也不由敬重起来。当三个人从激情中缓过神，张玉惊讶的问起来：“田大叔，您怎么出来了？”
田雨山闻后哈哈一笑：“浪子，男儿，是老天在暗中的提醒，才使得我们有幸相见。我先谢谢老天！”说罢对天一拱双手就是一躬。
“田大叔，这些天您都在这里转悠？”欧阳若兰问道。
“可不是。心里老是发慌，总觉得有事要发生。而且和你们有关。便每天一早在五阳山上候着你们来－－－－－－浪子，看你脸上的伤痕一定是发生了啥事？”田雨山这才痛心地问起。
张玉正要回答，一眼瞥见那边的谷清泉便介绍道：“田大叔，您认识下，这位是谷清泉伯伯！”
田雨山看到谷清泉年龄上虽长于自己，倒也显得很硬朗。刚才与狼相对时竟也毫无惧色，心中便以佩服此人。更何况这人是男儿和浪子引进山的，此人当然非同常人。当即一抱拳道：“老哥，刚进这山就让你受惊，真是对不住！”
“哪里哪里，没有刚才这一惊，我又哪能看到他（她）们有你这样威猛侠情的亲戚！”谷清泉也一抱拳，微微一笑道。
听到“亲戚”两字，田雨山心中也一笑，知道两个年轻人还未将无尘谷的事情告诉他。刚要说“走，我们回家。”忽听欧阳若兰叫道：“田大叔，它可是梦尘？”田雨山回头看到梦尘正趴在那里两眼汪汪的看着欧阳若兰，竖起的大尾巴不住摇晃着。田雨山微微一笑。欧阳若兰心中大喜，叫一声“梦尘”。梦尘从地上站起来，壮实的身子有如小牛犊。它轻轻跑到欧阳如兰跟前，一纵身扑到她身上，差点没把欧阳若兰扑倒，伸出长舌便舔她的面孔。欧阳若兰抱着梦尘，流着泪水，任着它去舔自己面孔。看得旁边的几个男人也直想流泪。
这一次的谷清泉由一路上的惊讶变得震撼起来。站在山腰上，他简直不敢相信在这尘嚣的世上竟有这么一个去处，以至他的口里不住简单的重复着“陶渊明”“陶渊明”。
回到石窑，张玉和欧阳若兰惊讶的发现他（她）们的床铺上竟有用粗棉布制的枕头，铺盖。欧阳若兰的枕头上还绣着花草，被面也是红色的。石窑里还散着淡淡的花香。两人问起这些是哪来的。田雨山又是神秘的一笑，说自己现在就去做饭，回头再告诉。田雨山去了。谷清泉说窑里的香味是来自被子和枕头。枕头里填的是野菊花，被子里填的是艾草。张玉和欧阳若兰一听更觉奇怪：田大叔虽会些针线。可这棉布他哪会做！就是出去市场上也没卖的。这么一想，两人不由警觉起来，难道谷中来了其他人！不一会饭做好了。谷清泉吃几口便感叹道：“又吃上三十年前的饭——真正的原生态！”
“老哥，在谷中多待几日，也许会对身体有好处！”田雨山笑道。
“老弟，走进这谷里我已想好了，下来便是咱哥俩相依为命的日子。”
“谷伯伯，那您家里行吗？”张玉问。
“家里的事等你们走时我会交代。”谷清泉坚定的说。
“都吃饭吧。饭后大家再说！”田雨山欣喜道。
一吃完饭田雨山便问起张玉脸上的伤痕，不待张玉开口欧阳若兰便把张玉的遭遇说出来。并把黑旋风的情况也一通说了。听得两位老人不禁唏嘘起来。“腐败不除，百姓积怨，强国何谈！”谷清泉淡淡的道了句。
“浪子，回头看下历史，王朝的起落莫不缘于此。表面上历史在重复着一个主题——强权与平等，可每次的重复就像生物进化一样朝着文明靠近。在这个过程中就因为有了许多有思想有觉悟的人，这历史才得以向着文明走。可现实中却是可怜了这些人，他们必须忍受挫折忍受煎熬，甚至付出自己的生命。要做这样的人，就必须先振作起自己，再去寻找解决方法。”田雨山语气硬朗目光慈祥的看着张玉道。
一番话说得张玉面红耳赤，不好意思起来。欧阳若兰却显得很激动：“田大叔，您真让我们茅塞顿开。真是这个道理！”
“我也是心里想到却做不来的人。”田雨山叹了一口气，坦诚的笑了笑。
“老弟，话是如此。方法在哪儿？”谷清泉一脸茫然的问道。
“老哥，小弟更是不知。也许大家都是身在庐山而不知庐山真面目吧！”田雨山复又笑道。
“老弟饭后不出去走走？”谷清泉忽然转过话题问起田雨山。
“常言道饭后走一走能活九十九。这就走！”田雨山会意的一笑站起来。
欧阳若兰有些累，张玉想独自清净，两人也就不跟着去了，一起收拾完碗筷各自回了石窑。那梦尘摇着尾巴紧跟着欧阳若兰进了她的石窑。张玉躺在床上鼻端嗅着野菊的清香心里已从刚才那种惭愧中解脱了出来。“有什么方法能解决这种历史顽疾！使得‘气血畅通’？”想了一阵也想不出头绪。“看来我还得细看马克思毛主席的书，也许能寻到方法。”想到这儿只觉得困倦，两眼一闭就感到那淡淡的野菊香味直沁肺腑，便又想到刚才饭中想问的事，可他们话在别处一时也插不上嘴，“田大叔说了回头告诉，也不急在这时！”便什么也不想的睡了。刚睡一会儿就见田大叔推门进来，身后跟着谷伯伯和男儿。他不由怪起来：田大叔不是带着谷伯伯出去看景去了，男儿不也睡了。怎么这会都来见他！就听田大叔说道：“浪子，就在去年八月，我忽然想去看你田军叔叔，就出了谷。一下五阳山便碰上一群人，有男有女年龄几乎都在四五十岁。他（她）们告诉我他（她）们都是下岗工人，迫于生计和对现实的厌恶，便联合在一起想在山里找一个清净处生活。向我打听这山里有没有可居住生活的地方。相互之间说话时我感到他（她）们对现实的厌恶感与我们相同，便带他（她）们进了无尘谷。
“那他（她）们人呢？”张玉急切地问。
“都在飞虹峡那边。”田大叔笑一笑接着道，“这些人都是有手艺的。会锻造，会种地，会纺织——你这铺盖就是他（她）们的作品。他（她）们之间相处的很和睦，谁有困难就帮谁。生活条件比城里虽差了许多，可大家都挺开心－－－－－－”
“田大叔，咱们现在就去看看！”张玉迫不及待的下到地上，拉着田玉山的手就向飞虹峡走去。欧阳若兰，谷清泉也跟着去了。
一出飞虹峡，众人眼前一片葱郁。只见宽阔的谷中如绿毯般铺满了翠绿的水稻，两边山坡上则是一层层深绿的小麦。沿着潭河边一溜立着数十个高大的水车，远看时倒也壮观。大家心中窃喜，忙踩上一条石子路向里走去。不多时便看到在那排石窑前现出个大村落。一个个好似被刀劈去一半的房子比邻成一片。还未到村前就见那里面涌出一大群人，有数百之众。见到田雨山都呼喊着田先生。看他（她）们的年龄有的比田雨山还大。这时有一人走出人群，他后面的人群立时静下来。那人走上前冲着田雨山憨厚的一笑道：“田先生来啦！”
“我带他（她）来看看大家。”田雨山乐呵呵的说道。
张玉觉得那人有点像田军叔叔，又觉得他对田大叔的态度有些陌生。只见那人看到欧阳若兰时竟激动得冲她问道：“您是男儿吧！”
一个“您”字将欧阳若兰羞得脸直红，忙点头称是。那人激动得眼里竟流下了泪。又双手抱拳冲着张玉道：“您一定是浪子了！”张玉也忙点头称是。那人颤巍巍的点点头，又向他（她）们身后望了望，又问：“黑旋风鼓上蚤没来？”
“幸村长，这次他们两个没来。五一时自然会到。”田雨山接过话。
“那这位先生是－－－－－”幸村长看着谷清泉问。
“这位先生姓谷名清泉，也是第一次到这谷中.”田雨山介绍道。
“欢迎欢迎！”幸村长高兴地拱拱手。这才一回头对着村民激动地喊道，“都过来呀！男儿和浪子回来啦！”
村民们闻听都涌过来，当时一群妇女就把欧阳若兰围起来，夸赞之声直叫她脸儿发烫。好一阵后幸村长叫村民们让开一条路，领着几个人直到村里的会议室——一个大厅房里摆着一张大竹桌好些把竹椅，土坯墙上挂着一块大白布，上面绣着无尘谷景色。一些村民也跟进来，厅里顿时被挤得满满的。有进不来的便立在门外侧耳听着里面的声音。幸村长请几位坐定后，满脸激动道：“若不是田先生的恩典和几位年轻人的努力，我们这些下岗人还要在不平和牢骚的困惑中煎熬余生。如今我们自食其力，清清平平。虽说是远古的生活质量，可我们开心得很！”
“幸村长，大家都很开心吗？”张玉一副关心的样子。
“就是，很高兴！”村民们纷纷表示着。
“说不定哪天你们村长开始滥用职权，你们不又回到以前！”谷清泉半开着玩笑，脸上露着让人捉摸不定的微笑。
“这不可能！”村民中几乎同时响起这样的声音。有人接着道，“村长是经过我们大家认真选出来的。村里的所有大事都是公开的，有一条违背我们就进行罢免！”
“如果你们村长小恩小惠的拉拢一些人，你们怎么办！”脸上依旧露着微笑，谷清泉似乎要将这玩笑开下去。
“这也不可能！”又有人道，显得信心十足，“大家都是因为看不惯那些贪官污吏，忍受不了那样的环境这才进了山。如果在这里真的出现弊端，那也阻挡不住大家的意愿。况且对村领导的选举我们大家都很谨慎，不是凭某个人信誓旦旦就成！”
听到这里张玉不禁恍然若悟起来；“如此说。有了这些有素质有觉悟的选民，所选出的领导一定是为民众服务的。他感激的是民众对他的抬爱，而不是感激某个人。如此一来上下一心，腐败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吗。当然还要有中央政府依据民众惩治腐败的决心。一想到这儿他感到自己的思路豁然开朗了，不禁高兴得当众放怀大笑起。耳边就听得男儿制止他的声音。他忙敛住笑，回头一看既不见男儿也不见田大叔和谷伯伯，“都到哪儿去了？”心里一急睁开了眼。看到男儿正探着头看他。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是躺在床上，刚才不过是场梦。
“那高兴的，做什么梦？”欧阳若兰情意绵绵的看着张玉。
“男儿，真是一场好梦！”张玉躺在床上身子动也没动的，眼睛半眯起，似乎还要回到梦里。
“说说听听！”欧阳若兰话音一落脸上便泛起了红晕。又忙道，“先起来吃饭吧，他们还等着呢！”匆匆去了。
一下到地上张玉便觉得两腿有力，他昂然起头颅向外走去：无论前程铺满了荆棘也将义无反顾地踏上去；无论怎样的曲折也要去努力。为了心中的梦想，为了那抑郁寡助的脸庞－－－－－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