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雨在高中部的办公室里喝着水。
第三节是二班,第四节是一班,她这个早上有两节课。
她今天穿了一件浅色的职业裙,露出窄窄一抹肤如凝脂的胸口,尽显名不虚传的好身材。淡淡的妆看起来十分宜人,她最是那一种介于女人与女孩之间的美,虽离烟视媚行、风情万种的最高境界还远得很,但迷晕校里几个男人心还是卓卓有余的。
“陈雨,你下午还有课吗?”没有其他人,坐在对面,脱了西服上装的刘中城老师把握机会问。他扶扶眼镜框,心中有些紧张。
“没课。不过下午要开会,刘老师你不知道吗?”陈雨不看他,小声说,装着批改作业,盼有人来救命。
“五点半开会,这我知道。开完会,我晚上请你吃饭!”刘中城老师打了个响指,语调兴奋起来,眼里尽是盼望的神色。
“平白无故的,为什么要请我吃饭啊?”陈雨抬头,抿了抿嘴角。
“最近股票赚了点,算是帮我庆祝啊!我们去吃西餐好不好,我知道有一间的甜点做得很好……”刘中城老师挽着衬衫袖口,露出新换的西城表来,这花了了他足足两个月的工资。女人看手,男人看表,刘中诚老师觉得自己还算有品味的,不见得就比别人差了。
“我晚上刚好有事。对不起了,刘老师。”这唬烂理由她自己听起来都觉得像是假的。
“不要骗人了,”刘中诚老师一语点破,“陈大小姐,大家都同事这么久了,这一次就赏个脸吧,好不好啊?”
“真的有事呀,不骗你的。”陈雨笑。
“你会有什么事……”
这时候钱主任走了进来,也不知他听到了多少,直接打断刘中城老师的纠缠,“小陈,你上星期的班务报告写好了没有?”他挺着肚子往陈雨身边办公椅一坐,和对面的刘中城老师点点头,眼神有些不善。
“我交了啊,”陈雨让了让,“钱主任你没收到吗?”
“这样吗,”钱主任拍拍开始秃的前额,“我去查一下。对了,小陈,你们的宿舍要不要申请安装空调啊?”
“现才还不热…..”
“这你就不懂了吧,现在装才经济,能省下好大一笔的。这样,你先去总务处填张表,剩下的事我帮你搞,好不好?”
“那谢谢主任。”陈雨只好说。
“钱主任,我交的房屋津贴申请有结果了吗?”刘中城老师在旁腹谤不已,压住火气问。
“哦,这个事,你要去问一下高副校长,”说着,钱主任接起手机,边说边走出了办公室,“是,收到了,老胡…….”
“陈雨老师?”
“我去上课。”
寒风如刀的冰冷天气渐渐消退,虽然第一场春雨还迟迟不来,但在之前几天还像在捉迷藏的少许春意,却已经清楚地显露在路旁新发嫩叶的枯枝树头上。
张时晴六点半起床上天台收衣服。有少许晨霜凝结在鸽子笼铁栏上,她伸出有点通红的手打开了笼门。
白色的鸽子群在晨曦中飞过城市车水马龙,咕咕咕,仿佛在笑无趣忙碌的人世间。
许多年以后,在张时晴决定要忘记之前,她极清晰的记得这个三月天发生的事。所有的光荣缘自一个偶然的开始,她心里叫它穷女孩也有奇迹。
这天星期五,像往常的每一个。
林彩衣昨晚来了例假,早上坐车时有些头晕。李玉欣看她脸色微许发白,除了关心地搂了搂她的肩,也不再扰她。
早读课,校广播通知了运动会的事。
这勾起了男生们很大的兴致,后半节他们都在讨论。
陈宜水是班里的体育委员,最是关心,大发宏愿要如何如何。他校服看上去没换过,其实是他自己洗不干净的缘故。女生们则好像事不及已,丝毫没有热情可言。庄华还在为发展新团员的事操心。到了高一,没入团的学生本来就绝少,有那么几个却全是死硬分子,拖都拖不动。她正皱着眉头看手上的预备人员名字,想有谁比较好欺负。张时晴早上来不及吃粥,肚子已经在鸣不平,她咬着牙赶作业。周新花偷偷照着小镜,她脸上又长了痘。温晓漫无缘无故在担心,只因看了本月星座书上的胡扯。
陈雨在办公室发呆。
李忆淑老师今天穿了条青碎花色的新裙子,正和几个同事评论,“整天等着它打折呢,昨天去慢一步就买不到了。”
“这个颜色很衬你的皮肤啊,这次让你等到,省了不少吧。”郑佳梅老师说,“我想买双长靴子,你们说什么款式的好?”
廖思静老师喝口水后说:“阿梅,你现在买靴子肯定穿不上几回了,要考虑一下明年的流行趋势。”
一旁备课的杜海老师插话说:“那你们要去请教我老婆了,她整天盯着时尚杂志,有什么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她哦!”
“算了吧,”李忆淑老师笑着说:“你们没见过老杜的TANN吧,穿衣服跟的可是欧洲的节奏!可惜老杜不像欧洲人,却黑得像非洲人,哈哈。”
杜海老师扫了对面的宋修平老师一眼小声说,“听到没有,李小姐可是喜欢长得白的。”宋修平老师假装没听到,对郑佳梅老师说:“郑老师,你们班上的哪个孙宝城要管一下,昨天我上课的时候,他闹得很不象话!”
廖思静老师拿起课本第一个站了起身,冲着陈雨说,“小雨,中午不用等我一起吃饭了,我上完课就走。”
陈雨应好,想着明天又是周未了,心中有些茫茫然。手在课案上乱画涂鸦,眼盯着小台历,发现今天恰好是惊蛰日。
温俊喜老师匆匆忙忙走了进来,他的黑眼圈很明显,看来又熬夜了。他一边整理着桌上的作业本,一边扒理头发,手忙脚乱还有空问,“小雨,你没课啊?”陈雨正要点头,他下一句却说:“没事在发春吗?”陈雨脸色一变,“你今天没刷牙吗,一大早的就口臭!嘻嘻,阿喜老师的发型很有特色喔,还为人师表呢,哼,全校老师的脸都让你丢光了!”
“是吗?”温俊喜老师赶紧四处找镜子,铃声又在催人,他无奈抄起作业本,朝陈雨做了个鬼脸后昂首而去。其余的老师也走完了,整个办公室只剩下她。
陈雨伸了个腰,心想要不要回宿舍去补个觉,这时候,钱主任忽然走了进来,后面跟着沈有期。
陈雨从末料过钱主任会给她好事情。
钱主任看陈雨掩饰不住的乍惊乍喜,很后悔把沈有期塞到她的班上。钱主任知道,这位转学生肯定会给她带来麻烦。钱主任咒他犯大过,能立刻逐校。
陈雨领着沈有期走。她心大跳,险在楼梯间摔倒。沈有期扶住她,“MISSCHEN,你没事吧?”
陈雨恨他会说话的眼睛,更恨自己太过失态。又不是没见过帅气英俊的男生,何至于这样沉不住气。短短几分钟里,脸色变了几次,语气转了几回。
难道真有一见杨过误终身?
难道真有从尘埃里开出花来?
“我没事!”她走快几步,不敢离他太近。脚好像崴了,走路变得不自然。
她总以为自己少见多怪,待看到总办公室里替他办入校手续的苏大姐的言行举止,方知自己还是有矜持心的。
下到楼来,陈雨抬腕看表,离下课还有十分钟,现在去教室不太合适。菁菁校园一切没变,陈雨看上去却恍恍惚惚。她一时间不知要做什么,看到他单肩背着黑色旅行包,就问:“你住在哪里?”
沈有期远远望着校门那边,心不在焉,“问这个做什么?”
陈雨莫名心下不快,“那你现在是先回家还是去上课?”
“你说呢?”
“我怎么知道你!”
“MISSCHEN…”沈有期回头温柔的看她,一眼的笑。
陈雨心事仿佛被看穿,全身无力,又发窘又发火,向教学楼走去,“走吧,我带你去教室。”一回头看他没动,“沈同学!”
“去哪里啊!”
“教室!”
“喂!你走那么快干什么嘛?小心又摔着了啊!”
“你一一!”
“我是关心你,难道你不知道自己穿的是高跟鞋?”
“少在我面前花言巧语,还有,不准用这种口气和老师说话!”
第一节课是数学,大多数高中女生的恶梦。她们一向是感觉胜于逻辑。偏偏吴浩老师是有名的凶,都得强作精神。吴浩老师留完作业,看到陈雨,知她有事,挥挥手先走了出去。
陈雨走上讲台。
沈有期站在门口处。
“给大家介绍一位新同学。沈有期,你进来。”陈雨看着他走进他的世界,恋恋之余又觉幸运,是她比她们先遇上。待惊觉自己如此幼稚,简直难为情。
教室为之一亮。
仿如窗外春光。
每个人都觉得他在看自己。眼光流转处,有人睁大眼,有人掉了笔。自惭形移有之,脸热心仪有之,有多少爱就有多少恨。
陈雨心里渐渐平衡了,失态是难免的,何止自己?
有那么十几秒,教室里静得让人发慌。
没有人记得他说了什么,那时候的沈有期是低调的。
被误会得离谱。
沈有期站在那里,和大家笑。
是他那种年轻人特有的笑,开朗的、热情的、帅气的、无忧无虑的、一切漫不在乎的、使别人感到舒服和亲切的笑。
林彩衣不经意的抬头,刚好看到他的眼,在他极力隐藏的最深处,她看到了一种只有足够多的阅历后的苦涩,林彩衣一下子明白了,这个人在逃避着什么事。
陈雨指着说:“沈同学,你就坐哪个位置吧。”张时晴那能料到许孝河的转学会换来如此安排,手脚都冰凉了。已经下课,外面人声喧哗,里面却没人要离座。一直等到沈有期坐下,陈雨出去,始有人起身走动说话。
忽然之间多了个新同学,大家互生感应,表现都不甚自然了。
张时晴是靠里墙坐,若沈有期不起身的话,她出不来,也不想出来。发觉自己心跳太快,只低头写作业。其余人进进出出,庄华等去了洗手间回来,发现张时晴的窘,都觉好笑。
还没有人和他说话,也全避免去看他。
班里的男生全出了去。
“我还不清楚他们!”庄华看着走廊里王立原之流,“平时胆大妄为,真有事了,都像小姑娘家小气!”她把心一横,来到沈有期的桌前坐下,“你好,沈同学,认识一下,我叫庄华,是班里的团委员。你---是不是团员?有没有志愿入团啊?”她这一开口,其她人都留意。
沈有期有为难意,“庄同学,难道就没有更好的见面礼吗?”
张时晴忍不住笑,急忙用手背掩住。
“你胡说什么?很跩吗?”庄华白眼他,起身就走。
“慢走,庄同学。不要生气啊,下回我请你吃东西,雪糕好不好?”知道的人都惊奇他这一句话,好像是熟知庄华的爱好。“是无意吗?”庄华回头看他的笑脸,生气不起来,心中很是好奇,小小不快一笑而过。
“张同学,你笑什么呢?”
“没…没什么。”张时晴猜他一定是看到自己的校章了。可笑自己平时枉称生意人,见过百样的人,这么厚的脸皮在他一看之下,竟连话也不利落了,一想很是不对,“沈同学,我不能笑么?你怎么知道我在笑你?况且就算笑你好了,我笑你不知我们庄团委想找人入团都想疯了,你还要打击她,这不好笑吗?”
“啧啧啧,看不出来张同学斯斯文文的,原来这么会说话啊,你以前的同桌是不是被你欺负走了?”
“你一一”
“肯定不是啦,张同学的心始终是比任何人细的。”
“乱说!”
“只不过是今天没吃早餐,饿得心烦意乱,对不对?”
张时晴眼里除了惊诧,还有好奇,“见鬼了,你怎么知道的?是啊,我平时性格很好的,你以后就知道了。通常我是打不手骂不还口,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好女孩来的。”张时晴笑了出来。
“那才有鬼呢!”
第二节是语文课。
李国祥老师是个多事之人,性格诙谐,喜说方言,他替大家盘问了沈有期几句。张时晴这才发现他的的说话风格如此,让同学笑了几回,印象俞深好感渐多。
和他同看一本书,比任何人靠得近,张时晴忘了饿。
陈雨上课时老想着最后一节课还能见到他,暗骂自己花痴。
课间操时,沈有期成了焦点,看他的人多得吓人。他落落大方,宛如处子。还不会做的动作就静站着不动。不用半天已名动全校八卦界。
林彩衣出了汗反而舒服许多,回到教室,看见有同学在他桌周围,说着话,有人笑。
她从不好好看他,情绪安静,有一种她不明了的情绪在心中流动着,让人深深地感到平安满足。她误会全是身体好转的缘故。
陈雨这次讲课异常认真。一眼望下去,就看到沈有期和林彩衣的来年方长。她有预感他们的故事。心中只有难言失意。她决定不去招惹他。
中午回家,林想抓着一本作业本过来,死缠烂打,向林彩衣请教了诸多问题。当然,他也承诺了一些小小的家务。林彩衣心情好,虽说是指点,也差不多直接说出答案了。
“姐,你今天捡到钱啦?”
张时晴中午的饭吃得格外香,她妈妈骂她都成饭桶了。洗完全家的衣服,上屋顶晾好,只见阳光明媚,心中有从未体会的喜悦,觉得从前的种种苦是值得的,往后只有好日子。
哪一种身心舒畅,无以复加的让她信心十足,觉得能做好任何的事情。
林彩衣下午到校,发现班里的氛围隐约和往日不尽相同。待她坐下,李玉欣小声说:“彩衣,你仔细看那位新来的同学。我真怀疑他是从那本漫画书上剪下来的。”
沈有期言笑有趣,自然慢慢的融入男生们的圈子。他们对他的态度一言难尽。有人欢喜有人愁。
明天周末,下午的课很是人心涣散。
黄恒格时时注意着林彩衣。他心情无理由的变得很灰,脸色苍白,对同桌不理不睬。谢吉东和沈有期说了几句话,他还没弄明白自己的感受,索性不想。也许最幸福莫过于张时晴,又有谁知她的苦处了。
“张同学,第二节课是什么?”
“不许再问此类问题!我早上抄给你的课程表呢,你扔哪里去了,自己不会看吗?”
“时晴,为什么你要去擦黑板?今天你值日吗?”
“不是我,是我们!放学后你不能跑了,知道不知道?”
“阿晴,你的历史书太旧了,一点都不好看。”
“这是上年级人家用过的,当然旧了。你怎么还不去领书?下一节课我不再借给你看了,这次我说真的!”
“晴晴,放学后我有事,我可不可不留下来值日啊?”
“你试试!”
“小晴,其实你不用假装这么凶嘛!笔再借我一次好不好?”
“沈同学,你好烦!救命,我不要和你坐在一起啊!”他天生让女孩亲近,她仿佛和他已是七年老友。
课间,陈宜水提议大家报名校运会,却应者廖廖。由于是高中第一次的校运会,男生还好说,女生他却是完全不知底细。陈宜水大伤脑筋,不知如何凑齐男七女六的项目名单。本来他还打算明天就组织一次集体训练呢。周响、王立原只关心放学后去踢球,谢吉东只好出来解围,“阿水,名单下周二才交学校,你让大家去先准备一下吧。”
庄华说:“我报一个1500米,宜水你记下来!”
“好样的,华姐!”陈宜水大叫,“来来来,还有谁要报名啊?大头响,阿原你们一人来两样,不能跑的!”
有人开了头,大家闹哄哄快把名单给填满了,陈宜水哈哈大笑,“就差一样了,男子跳高,高僧你报一个!”
“我不会跳!”曾雄雄马上拒绝。
“不要听他的,长那么高不会跳高,骗谁啊?”周响拆他台。
“哦,你大头响的脑袋这么大,就一定读书很厉害吗?这算什么逻辑呢?”曾雄雄盯着周响。
“Bingo!”王立原在换着球鞋,一旁起哄说:“他的大头是遗传的,和脑容量扯不上半点关系,大家别怪他!”
周响上前一把抢过王立原的鞋,扔给后面的许云明,“小明,阿原他刚才非常严重的侮辱了我们家的优良血统,我要用他的脚趾头来鄙视他!你快没收他的鞋!”几个人立时闹了起来。
“班长,我以前真没跳过。”曾雄雄说。
“好了!”谢吉东说:“高僧如果真不会跳也不要勉强,还有谁会跳?沈同学,我看你也挺高的啊,要不报一个?”
“好的!”沈有期爽快的应道。
16:30:00放学,男与女同学们怀着兴奋、期待、恐惧的心情纷纷走出了学校,一哄而散进城市各个角落里。沈有期和张时晴、周新花、邱达成留下值日。沈有期帮了会忙,和张时晴说了会话后借口要去参观校园就跑了。
侨中虽小,五脏俱全,在寸土寸金的市东区拥有让房产商艳羡不已的完整教育用地。本校有8个标准篮球场,一大一小两个足球场,一个礼堂一个图书馆一个室内体育馆和一个植物园,五个教学楼,一座宿舍楼。属于市中等规模的中学,包括初、高中六个年级45个班2000余师生。在篮球场上,早已站满了放学后的男生,不少初中和和高一高二的学生在打篮球,有三对三斗牛的,也有五对五打半正式比赛的,还有一堆人乱打的,热闹异常。而高三生还有一节课,不见有人。足球场上则有一场8人赛,高一三班对高一七班,观赛的同学足有二百余人。
上公交车刷卡时,倒霉刚好少了五毛钱,张时晴找遍全身却没有一分钱,她满脸通红的向司机解释:“大叔,对不起,我忘记带钱了,我天天坐这路车的,明天补,好不好?要不我少坐一站,行吗?”越说越小声,头都不敢抬了,觉得全车的人都静了下来,不知道有没有认识的同学在里面?犯这种错误,真是不可原谅自己的粗心。
高大秃顶的中年司机瞄了一下她的校章,“小妹妹,这样不行啊,要是每个人都这样……”张时晴心想大不了下车走回家去,何苦要受这种话,谁知后面上车的人排着队,连声催促,一个推一个把她挤了进去,那司机也就顾不上她了。
张时晴紧紧抱着书包,侧头靠在车窗沿上,轻轻舒了口气。要不是家里的种种,自已又何至于如此尴尬?她一整天的好心情忽然沉了下去,闭上眼,她的人生什么都没改变。
难道自己配有这样的幸运么?
夜色已至,车内人挤人,路上车塞车,耳边乱哄哄各种声音,包括一个小女孩子不停要妈妈带去吃麦当劳的哭闹声,她隐隐有一些怕,比我漂亮的,比我有钱的,比我幸福的……她一向倔强的心有些不服气,本来她也可以有所追求的。
正胡思乱想中,心生感应,睁眼抬头,就是他了。
张时晴立即想说什么,又莫名说不出话来,征征望着他的笑脸,满眼的委屈来不及藏起,心里全是问号:新同桌,沈同学,你这样子的一个漂亮男生,能了解一个穷女孩的心情么?
十几秒后,张时晴调整好呼吸,“嗨!这么巧啊,你去哪里,回家吗?”
“是啊,回家,不过是回你的家喔!”
“什么?”张时晴愕然。
“你这么快就忘了?下午值日时,我不是说过要去你家看看吗?看到底是怎样的家庭才能培养出一位口齿如此伶俐、手脚如此勤快的好女生的啊!”
“我以为你说着玩的,而且,你也没说是今天啊,而且……”张时晴心想,还从没有高中的新同学到过她家,还是个男同学,还是他!她的心真的乱了,“而且,我们家都没有准备好!”
“你明明答应过我的,不能这样啊,说话不算话。”
“我那是随口答应的!再说,那能这样就随随便便的到一个女生家?沈同学,别闹了好不好,快回家吧,你今天第一天转学来学校,也累了,你别回家太晚,让你家人担心,知不知道?”
“我不累啊,一点都不累,今天我是跟定你了。”沈有期看着她,语带笑意。
张时晴无可奈何避开他的眼光,“别乱说!我们家暂时不欢迎你!”她当他在玩笑也不接话,“对了,借我五毛钱,我要去还车钱!”
“哈哈,我没钱,一分钱都没有。”
张时晴怀疑着打量他,“骗人吧?”
“要不然我怎么非要跟你回家啊,张同学!我连中饭都没钱吃,快饿死人了!想跟去你家蹭顿饭而已,不是这样子都见死不救吧?谁让全班的同学我就认识你一个人啊?!”沈有期的孩子气和**气让张时晴啼笑皆非,“骗人!你的钱包呢,拿来我看看!”
沈有期把两个裤袋往外一掏,真的空无一物。
“那你怎么上的车?”张时晴看看左右,小声的问。
“我自有办法啦。”
“沈同学,”张时晴的口气换回正常,“我知道你是怎样的人,你也别当我三岁的小孩子了。你回家小心,我到站了,我们周一见吧,BEYBEY。”
张时晴下车刚走几步,后面的他如影随形,”小晴,等我啊!“
由于快到市场路口,她怕撞到人,急忙把他拦在一家7-11店前,“说真的,你到底想做什么啊,沈同学!”照着士多店的玻璃门,只见自已的一头乱发,张时晴更加气苦。
“就想去看看。”沈有期低声说。
他双手插着裤袋,身上什么也没有,白衫黑裤旧鞋,简单迷人如斯,街灯照着他的脸,有淡淡柔柔的光辉。“老天!他长得可真好看。”张时晴有些看呆了。
“非去不可?”张时晴认真的问。
“是的。”
张时晴实在不懂他的心。她思前想后,一咬牙,“那好,去就去,但是要答应我,无论你看到什么,都不要问。还有,不准乱说话!”
越走近市场,张时晴越是心慌,事情如此,远超她的意料,她都理不清自己的感受了。会得到什么,又会失去什么?
“我喜欢这里的气氛!嗯,让我想想,就像一首老歌,一首台语歌。”沈有期走进福联市场,东张西望,一副很开心的样子。其时,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什么啊,你还没看见他们吵架打人的时候。”张时晴低着头,急急引着他走,也不同熟人打招呼了。
张时晴却想,这像一场电影。是真的,这个第一天认识的新同桌、男同学——沈有期就真的坐在对面一起吃晚饭!他举止大方,言语得体,善解各人意,青春笑盈盈,那有半点中学生第一次到别人家做客的青涩样子?比她想象中最理想情形的还要好上一百倍。
看着家人的神情,张时晴半羞半恼之中又有点得意,想不到吧,他们想不到吧?在这一时,她的心情很是纠结。
“什么?你要租房?”张时晴正喝着汤,差点呛死。
“唉哟,你都没有在听沈同学说话!”张妈妈瞪了女儿一眼,“他的家人都在国外,他这次是一个人来读书的,本来要去亲戚家住,谁知他的亲戚房子太挤了,离学校又太远,他不想去住了,想在附近找个地方住下来。”
不是又在乱说吧,张时晴很是怀疑。
“如果我问你为什么,你会说吗?”张时晴在前面走着,夜风吹着她的衣角短发,灰黄路灯下的两个人的影子拉长了又变短。
“每个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而不幸的家庭各有不幸啊。”
“还引用名言呢,不说就算,反正我不懂你。”
沈有期仔细认着路,“我说小晴,你家的路还挺难走的,这么多的巷子,七弯八拐,真让人晕头转向啊,我看来个小偷都得迷路。”
“这里是LC区,当然破旧点。沈同学你走快点,别老盯着那些人看,想找死啊!”张时晴忽然加快脚步,走过一段有麻将店、发廊、桌球室集中的小巷。
前面是个地摊小吃集中地,夜色明灯之下有各式摊头,香味、人声、水蒸气、流行歌四溢。再走过去就到公车站了。
“沈同学!你别乱走了,我们在这里等车吧。我们学校在19区,离这里坐车要半个小时;而学校到东城那边只需要二十分钟,而且那里的环境没有这边这么乱,还有地铁可坐。所以我的建议是,如果你说的是真的,你就到那边去找房子吧,在这里坐226路,过了江就到了。”
“什么啊,你不是出来陪我找房子吗?”
“我还有很多家务事要做,你自已找去吧,别再烦我了,好吗!”张时晴凶着他。其实她心里宁愿他永远烦她,只是不知为何又要粗声粗气急着赶他走。他太引人注目了,出现在这里,总让人联想到富家子弟赌气离家出走的戏码。
“东区吗?那边的房子应该很贵的呀。”沈有期也看着她,清澈明亮的眼神让张时晴难以招架,“怕了你了,那你想怎样嘛!?”
“问题的关键是,我暂时很穷……”
“有多穷?”
“如你所见。”
“你的行李呢?”
“就是存在教室里那个包啊!”
“你——你到底怎么来到这个学校的?”
“哪,我手续是齐全的,这点不用怀疑啊!我呢,在国外的学校出了事,就被人一脚踢了回来,最绝的是什么你知道吗,他们只给我一张机票的钱!我在机上吃了他们三份快餐,空姐都快打人了……别走啊,我说真的,我晚上没有地方住啦,有没有钱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