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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冰释前嫌

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头发高高束起扎在脑后,和先前的乞丐模样判若两人,不过令人窒息的容颜总算有了点男孩的样子。简单的包扎了下手脚和膝盖的伤口,他便被六福抱出来小心翼翼的放到座位里,而一边是正瞪眼过来的紫翼山庄大小姐。

连走路都要人抱,啧啧,还当真是皮娇肉贵,她心下一阵逼视,却又想到,他不是乞丐吗?

“你就是爹爹带回来的乞.....孩子?”想说乞丐,但一见他现在的穿着哪里还是什么乞丐,俨然一副小公子哥模样,还是如此漂亮的小公子哥.....大小姐不免在心里呸呸呸!想到哪里去了,自己小小年纪绝对不可以犯花痴!

见座上的男孩清澈的眸子目不斜视,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她不由火起,拍案而起,“喂,本大小姐在和你说话呢!”

他的目光轻移过去,对上那样一副丽颜。眉若远黛,清丽脱俗的俏脸似嗔似怒,噘着那般好看的小嘴,俏皮可爱。从小就是个美人胚子,还不知长大后会出落成怎样的风华绝代呢。

想象着别人看到自己时的震惊神色,他照葫芦画瓢的用在了自己的脸上,眸子漆黑的望不到底。果然大小姐恼怒的容颜多了丝得意,虽然仍未说话,但也令她稍稍缓了缓怒意。

六福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此时趁机告退一声便向着门外遁去。此时屋外春意盎然,暖意浓浓,正逃至门口的六福却不料迎面撞上了一人,待看清来人面貌,顿时吓得魂飞魄散,颤抖的跪下直叩首,“小的不知大公子前来,冒犯了大公子,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得了,起来吧,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是个多么凶神恶煞的人呢!”一身华服,面如冠玉,十二三岁的年纪却有着说不出的俊朗,来人正是紫翼山庄大公子,紫陌。

“他就是爹爹带回来的人吗?”指着座上悄悄闭上眼睛偷偷打着盹的身影,紫陌问六福道。六福惊魂方定,听到大公子问话,赶紧点头,“回大公子,正是。”

“嗯,我倒要看看....”傲慢的审视起座上的小人儿,紫陌的眼中忽然大放异彩,渐渐地幻化成为了两颗桃心状溢出眼眸,滑稽的快步上前,把就要见到周公的他吓了一大跳。

“在下紫陌.....”忽然发现自己的身体微微颤抖,紧张的无话可说,紫陌一把将吃惊中的大小姐给拉了过来,不理会大小姐不满的嚷嚷,谄媚的向他献上贱笑,“这个喜欢无理取闹,爱惹是生非的臭丫头就是我的妹妹紫秋颜,什么?你已经被她欺负了?这个臭丫头,我就知道她怎么可能这么乖乖的呆在书房里看书,一个女孩子,不好好学习琴棋书画,就知道整天舞刀弄枪.....”

唧唧喳喳一大串,大都是将紫秋颜以往的“劣行”一一陈述然后再大加斥责,将自己很巧妙的无比优秀化,听的他和紫秋颜俱是大眼瞪小眼,特别是最后句,差点让二人绝倒,“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在庄里以后有哥哥护着你,谁都别想再欺负你!”说完还特地向一边的紫秋颜看了眼。

紫秋颜脸都气青了,气鼓鼓的煞是可爱,她瞪着紫陌,恨得牙痒痒,“哥哥,他是男孩,不是小妹妹.....你别恶心了好不好?”不行,太丢人了,自己不认识他,对,不认识他!

却不料紫陌把脸一横,“小颜,你见过这么漂亮的男孩吗?人家明明是个女孩,你却非要说是男孩,你到底意欲何为?”末了,还不忘深情款款的望着座上的人,“小妹妹,哥哥说的对吗?”

“走啦走啦!他是哑巴,不会回答你的!”受不了了,紫秋颜硬是将紫陌连拉带拽的给拖了出去,后者还不忘死扒着门槛,做出生离死别状.....

他愣愣的看着这一幕,直到他们在自己的视线中消散,回过神来,他喃喃,“我什么都不知道....”

************

紫云居这几日分外热闹,来一睹孩子容颜的人络绎不绝,上到夫人总管,下到婢女伙夫,形形色色,孩子不免怀疑起自己是不是个很好看的鹦鹉,那么多人跟着了魂似地瞅着自己,指指点点,褒贬不一。

触手满是弥漫的花香,紫红色的花瓣铺满一地,踩在上面软软的格外舒服。趁着今天看的清楚,他小心的走到院子里,蹲在花海里捡地上的花瓣玩。

这几日对走路的学习,使得他已经可以走的很好了,只是还有些不习惯而已。

“可以看见了吗?”他正玩得不亦乐乎,却听身后传来这样温和熟悉的一声。兴奋地回身,他便挥舞起手中的花瓣,冲来人傻傻的笑。

紫然风缓缓穿过长廊,踏着铺天盖地的满院芳香,立足在孩子的面前。他的剑伤已无大碍,如今看着孩子发自内心的笑颜,他满是欣慰,总算是将孩子从阴暗的世界中给救了出来。

替他拂掉身上飘落的花瓣,紫然风爱怜的摸着他的头,“叔叔啊会请到天下最好的大夫,一定要治好你的眼睛,让你啊,天天都像今天一样看的见。”

看着孩子感激的目光,精致的容颜微微动容,他轻轻笑了笑,俊朗的脸在花海中显得异常的柔和,“你应该八岁的样子吧?小颜比你大一岁哦,以后就让小颜姐姐常常带你玩玩,快乐些才像个小孩子。”是的,有时候他太安静了,安静的吓人,甚至到如今,他都没有说过第二句话。

浓郁的花香随风潜入鼻,他呆呆的捧着手心凋零的花谢,望着已经远去的紫然风背影,他一生都无法忘记的背影,“嗯,”柔和的棱角轻点,他却是郑重的点了点头。

“咦?原来你不是哑巴啊?”突来的一声,星星点点来自墙角之上。一阵暖暖的风飘扬在院落里,满院的花开花落便化为了满天的银河,花瓣飘舞满空,轻抚过美丽而童稚的容颜,清香满溢。

他吃惊的目光望过去,停在了一处墙角之上,迷蒙的光,耀着五彩的斑斓,一袭绯色裙裾便在那里摇啊摇,摇的他眸子里都满是了绯色。咬牙,他皱着小小的眉头,“你偷听?”

满天花雨中那抹绯色轻捷的纵身而下,兴奋地跑到他身边,明眸中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哇哇哇!你真的可以说话耶!”

“神经病!”本来我就可以说话,只是不想说而已。他在心里嘀咕,背过她继续埋头捡地上的花瓣。

紫秋颜毫不在意,大眼睛中闪现一丝狡黠的光,嘿嘿的笑,“这些柠檬花瓣每天看着都烦了,有什么好玩的,本大小姐可有一个很好玩的地方哦!”

诱惑的腔调,特地将“很好玩”拖得很重很长。果然只见那个笨小子眼中一亮,手中的花瓣尽皆飘飞发顶,碎碎萦绕。他哈巴狗般的上前,满脸向往,“带我去!”

奸计得逞,紫秋颜甜甜的笑,“喊声姐姐来听听,不然不带你去哦!”

“紫秋颜。”

“喊姐姐....”

“小颜。”

“喊姐姐!”

“臭丫头....”

“你!”

柠檬花丛中,芳香满溢,那个长发高束,已经落满花谢的男孩眨着无辜的大眼睛,眸子里倒映着气的吹胡子瞪眼的紫秋颜,在片片的紫红中,绯色欺身了过来。

紫秋颜一把拽过他的衣襟,恶言相向,“跟我来!”不管他的反对,她拽着他便向外走,走过他惊吓跌撞的背影,走过漫无边际的长廊,走过迎面而来唯唯诺诺的婢女,走过青瓦红墙伟岸的楼阁,走过数之不尽的大理石路板,走过云烟,走过他平生都未曾走过的这么久的路。

眼前晃荡的绯色终于停了下来,衣襟处的手挪了开去,使他感觉到之前的那股压迫感骤失,舒了口气,他向前望去,突来的强烈眩晕感使他不禁惊呼出声,“啊!”

“这里是紫翼山庄最高的地方思念崖,你再不老实,本大小姐就把你从这里给丢下去!”紫秋颜拍拍手,“狠”着表情,双手叉腰,吓得他脸色铁青。

缕缕轻烟云雾挂在崖前,朦朦胧胧仿身仙境之中。冷冽的风吹着眉角,吹的发舞衣扬,单薄的让他们不免有了丝冷意。风卷起他们身上残落的柠檬花瓣,似纷飞的蝶,在崖前徜徉作舞,羡煞了两个孩子的双眸。

思念崖下,轻烟弥漫,纷繁变幻着形状,透过丝丝烟尘,隐约可见豆大的碧湖、一线之隔的瀑布,还有远处矗立的,模模糊糊冰凉的城。

“你叫什么名字?”冷风中传来紫秋颜的声音,但很快便被吹散,逸向了崖下的满空。

“我叫什么名字?”他喃喃,眸中瞬间迷茫,他拍了拍额角,却最终落寞的放下手,“我,我也不知道。”

冷风吹拂着额角,从未有过的清明。忽然脑中闪过一抹画面,一袭身影,白衣出尘,仙人般飘落在凌霜城的那一处残角。脑中似针扎的痛,他抱着头痛苦的蹲了下去,吓得紫秋颜不知所措。

冷风依旧,吹的紫秋颜单薄的裙咧咧作响。却见他忽然抬起头来,眸子里神光大现,欣喜的大声道,“我想起来了,我叫夏吟歌!”

对,自己叫夏吟歌!

“夏吟歌?”紫秋颜轻念数遍,摆摆手,噘着小嘴,“也不算太难听啦!”忽然想到了什么,她看向夏吟歌,好奇,“你明明能看得见,但爹爹为什么却还要说给你找大夫治眼睛?”

“我不是每天都能看得见的,有时候看的很清楚,有时候却很模糊,还有天一暗我就什么都看不见了,”夏吟歌抬头看着那些盘旋流连而舞的花瓣,觉得很是好玩,一边细细的看一边道。

紫秋颜睁大了眼睛,“为什么会这样啊?”

“我也不知道。”崖前的风吹的他眼前一片迷蒙,他狠狠地摇摇头,不让自己去想,却还是陷入了深深地回忆中,“我是个孤儿,自我有记忆开始,便被抛弃在了凌霜城的一个角落里。然后我成了一个乞丐,一个每天都要面临饥饿威胁的乞丐,我以为我会就这样饿死在那个角落里。但有一天晚上,一个神仙般的人飞到我面前,喂我吃了一颗丹药,然后告诉我说,我叫夏吟歌,让我忘了什么也不能忘记自己的名字。从那以后,我便明白了很多事,竟就这样的活了下来,我想应该是那颗丹药的原因吧.....”

思念崖风声鹤唳,疾走的云雾间两个孩子坐在崖前,出尘的容颜,如仙人般不可仰视。

紫秋颜听着夏吟歌的回忆,吸了吸鼻子,“好可怜啊.....”但当听到他救过爹爹一命后,她眼角的泪再也控制不住,针线般滑落,“对不起,我还以为你是用什么伎俩博取爹爹的同情才被带回来的呢,原来是你救了爹爹.....我竟然还怀疑你....我....”

眼见她哭的稀里哗啦的,夏吟歌怔在当场,不知所措,“别哭了,没关系的,真的没关系的.....”

却又见紫秋颜突然站了起来,指着那些正在向高空逸散的花瓣,悲伤瞬间消散,“快看快看!那些柠檬花瓣就要飞走了!我要许愿!我要许愿!”

许愿?夏吟歌哭笑不得,女孩还真是善变啊....

风吹散了缕缕烟尘,吹过紫秋颜如墨般的发际丝丝柔柔的飘荡,她向着空中正在远逝的花瓣直挥手,“我长大后要成为一代女侠,惩强除恶,匡扶正义义义义!”

回音飘荡,她还挂着泪的容颜望过来,拉起夏吟歌,“快快,到你了!这个很灵的哦!”

“我?”夏吟歌怔怔的被紫秋颜拉过去,看到她一脸期许的光,点点头,也朝着花瓣渐渐消逝的方向大喊,“我长大后要成为一个大恶人,还要被紫秋颜教训,让她成为一代女侠!”

“呃?”紫秋颜欣喜的目光瞬间凝滞,不满,“不行!这个不算!”

“可是,那些花瓣已经飞的没影了啊....”

湛蓝的天空,那些翻飞的花瓣,再也看不见。

募然对上紫秋颜吃人的目光,他只好再次对着空空如也的天空大喊,灌满一口冷风,“我也要成为一代大侠,和紫秋颜一起惩强扶弱,逍遥江湖!”

“这还差不多,”紫秋颜嘻嘻一笑,对着崖前的飘渺云烟闭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气,她复又睁开双眸,看向夏吟歌,明眸黯淡了崖前的风色,“那我们从今天起就开始努力吧!”

努力?夏吟歌不明其意,但见紫秋颜开心的目光,他便也跟着开心起来。

天空那么的蓝

一瓣瓣花朵似散非散

任微风怎样的吹

也到达不了远处的彼岸

这蔚蓝的天空

将预示着人生的另一个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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