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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真义未泯

天亮时,小蛮的姊姊霏羽终于出现了,白衣白马,冷艳无双。虽然没有走近,一身寒气依旧逼人。

小蛮秀眉微蹙,磨磨蹭蹭的起身,向霏羽走去。两个人在那里不知说些什么,看着小蛮一直在摇霏羽的胳膊,一定又在求她姊姊什么。过了好一会儿工夫,忽然看到小蛮在那儿雀跃欢跳,连站在远处的木紫云都听到她在大喊大叫了,看来小蛮很听霏羽的话,而霏羽却不愿委屈小蛮的心意。

一声俏皮的口哨声后,雪狮子出现了,小蛮抱着牠的脖子,摸着牠的耳朵低语一阵后,就放手让雪狮子离开了。接着,小蛮飘然来到木紫云身边,兴高采烈的说:“姊姊终于答应要带我去龙回镇了,我们可以一起出发,走出雪漠了。”原来刚才小蛮是在求她姊姊带她去火魔山下的龙回镇,不过小蛮接下来的一句话就让木紫云很抓狂了,她忽然问道——

“你叫什么?”

木紫云记得当初答谢她们姊妹救命之恩时,一连两次自报家门,而且昨晚还热闹的聊了一夜,她居然还不知道自己叫什么,无奈之下只好再次奉上姓名。

“似乎很耳熟呢,在哪儿听过呀?”小蛮自言自语着若有所思,星眸转来转去,一只纤指在眼前划来划去的,苦思冥想不已。木紫云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无语的站在一边。

马上就可一出发了。

“你不会害怕骑这样的雪马吧?”木紫云正盯着雪狮子刚刚带来的一匹无缰无鞍的雪马暗暗苦笑,小蛮忽然凑过来问。

木紫云一回头,刚好看到她飘身骑在雪狮子背上,原来雪狮子也没有马缰马鞍。木紫云好胜之心被勾起,也翻身跳到雪马背上。这时,小蛮眼露狡黠之色,让木紫云猛然间有了种不妙的感觉,但雪狮子和他所骑的雪马已经同时奔跑起来。

不愧是脱缰野马,从来没有见识过拥有如此速度的雪马。不过风驰电掣中,木紫云有好几次险些摔下马背。而一边的小蛮倒是从容不迫的骑着雪狮子,一会儿窜到木紫云前面,一会儿又故意落在后面,还不时的转头得意洋洋的看着木紫云发笑,大有不看他出丑决不罢休之意。木紫云手脚并用的紧贴在雪马背上不去理她,心想当她觉得索然无味时,就会放过自己了吧。

有了雪狮子这样的超级向导,木紫云三人根本不用担心在雪漠中迷路或者遇到危险,兴致高时甚至还会在夜里赶路。不过大多数时候,三人都是夜伏昼行。一路上,霏羽始终都在离木紫云不远不近的地方跟着,小蛮则有时戏弄一下木紫云,有时又让他给自己讲遗城的事情。拜易苍生所赐,木紫云几乎是在一个与世隔绝的环境里长大的,知道的奇闻本来就不多,又不善言辞,几天时间就把从小到大听过见过的事说了好几遍,之后也就无话可说了。

小蛮也听腻了木紫云不断地重复讲过的东西,于是在没有新花样戏弄他的时候,就跑回霏羽的身边,不时的从木紫云身后传来小蛮嘻嘻哈哈的大笑声,偶尔还在大声喊:“姊姊笑了!姊姊笑了!”木紫云很好奇“姊姊笑了”是什么样子的,可回头看时,眼前只有亘古不化的冰霜。

经过数十天的跋涉,木紫云三人终于抵达了冰封谷。此刻,他们正躲在一座雪丘后面远远地向谷口眺望。

“姊姊,前面就是冰封谷吗?有好多的风车,好多的人呀。”小蛮的声音兴奋的有些发颤。在路上木紫云才知道,原来小蛮还从来没有离开过雪漠,霏羽倒是在龙回镇住过很长时间。

冰封谷距离遗城很近,骑着雪马半日就可跑个来回。这里停泊着大量风车,又几乎是出入雪漠的必经之路,所以驻扎着不少遗城的战士。本来以为雪漠中的变故会让这里的戒备更加森严,现在看来,似乎还和从前一样。只见众多战士懒散的守在谷口,因为这里实在是难得有什么人经过。这让木紫云深感意外,也隐隐有些不安。

不过,三人本来就没有打算从这里穿过冰封谷,他们是要翻山越岭。

“木头,害怕的话可以大声的叫哦!”一路上,小蛮说木紫云笨的像呆木头,所以不顾木紫云的强烈抗议,和他说话开口闭口都会“木头”个不停。不过木紫云现在可没心思和她计较这些,因为小蛮正抓着他的胳膊翻越着一座悬崖峭壁。冰石交错间,连落脚的地方都找不到,小蛮却轻盈灵巧的左右穿梭着节节攀登上去,速度忽快忽慢。木紫云其实是有一点点恐高的,现在只觉得满面生风,惊心动魄,不由得想要抓紧小蛮。小蛮却一脸轻松,还不时的扭过头来取笑他。

在来时的路上,霏羽就告诉小蛮,到了冰封谷就留下雪马,直接带着木紫云翻越冰封谷西侧的山峦,以躲避守谷的遗城战士。小蛮听后一定要由她来带着木紫云翻山越岭,霏羽轻易就同意了,似乎本来也有这种打算。木紫云之前虽然见识过小蛮绝妙的身手,但高耸入云的峭壁还是很让他担心,而一想到被这样一位精灵古怪的少女控制在手里更是大感头痛,现在果然如此。不过木紫云还不至于会怕的喊叫出来,倒是小蛮一直在大声欢叫个不停。

天黑之前,三人总算来到了冰封谷的另一边。木紫云暗叹镇寒宫的人果然了得,怪不得会成为人族中超然于狩猎联盟、通天堡和拜剑阁的存在。接下来,小蛮姊妹要往西去龙回镇,木紫云则是往东回遗城。

“霏羽姑娘,小蛮,嗯——女侠,我这次能够大难不死,还能这么容易返回遗城,全凭二位的大恩,希望以后可以有机会报答万一。”木紫云内心真挚的感激小蛮姊妹二人,但这次一别,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想到这里,竟然略感怅然若失。

小蛮却没有那么多心事,心思完全放在了将要去的龙回镇上,甚至连承诺过的“白胡子老头”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对木紫云的离去似乎也不以为意,这更让木紫云徒增无名惆怅。

三人各道珍重后正要离去,却被四面八方忽然响起的号角的呜鸣声惊得停下脚步,不由得又聚在了一起。接着,远处若隐若现的传来沉闷而整齐的脚步声,三队遗城的战士从三面缓缓围来,把木紫云三人困在了峭壁之下。

看来这里早就埋伏好,只等着自己来自投罗网了。木紫云暗自打定主意,此事绝对不能再连累小蛮姊妹。

三队战士很快合围,各个手持连弩,秩序井然,训练有素,一看便知是全部来自遗城的飞弩营。木紫云没想到为了他这样的一个无名小卒竟会如此兴师动众,看来还是有些低估了这次事件的严重性。旁边的小蛮好奇着四顾,而霏羽则仍是面带寒意,两个少女就像是恰好路过似的显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这时,正前方的队伍中人影错动,自动闪开了一条可以三马并行的通道,几个骑着雪马的战士拥着一人鱼贯而入。当木紫云看清来人后,不禁大吃一惊,因为那人居然是万颐!木紫云不可置信的盯着活生生的出现在他面前的万颐,一时惊喜交加,千言万语,欲说还休。

万颐一身华服端坐马上,一眼望见木紫云后,立刻抽出随身钢刀暴怒飞起,直奔他而来。

“木紫云你还敢回来!”万颐怒喝着猛挥钢刀,当头朝木紫云天灵削来。

“万颐!”木紫云侧身闪过,他虽然早已料到华绍会煽动遗城的战士、猎人们在路上对自己下手,甚至还想象过直接与华绍对战。但木紫云没料到,第一个前来质问他的人会是万颐,而且手中提刀。

“背叛兄弟者,死!”万颐一刀落空,紧跟着又是一刀向木紫云头上斜劈下来。

“我没有!”木紫云奋力向后一跃,人已经靠在峭壁下,再也避无可避。

“残害同族者,死!”万颐连挥数刀,刀刀不离木紫云项上人头。

“我没有!”木紫云抽刀在手,接连招架,直震得虎口痛麻。

“勾结妖魔者,死!~”万颐不能用刀伤到木紫云,居然在两刀架开留出空当之际一膀子撞在他身上,木紫云立刻跌坐在了地上。

“叛徒!”万颐虎目圆睁,手中钢刀毫不停留,立刻顺势砍下。

“杀了我吧!”木紫云眼见万颐受人蛊惑,丝毫不给他解释的机会,一时心灰意冷,再也不躲闪招架,大吼一声,只求速死。

“当”

木紫云脖颈间忽然刺痛,却看到万颐手中钢刀磕在自己身后的冰石上,刚好架在他的头下,还溅起许多碎石打在自己身上。木紫云与万颐互相逼视,谁也不让半分。

“你勾结镇寒宫的人残害同族,还狡辩什么。”万颐怒视了一眼小蛮姊妹,钢刀没有再动。

旁边的小蛮几次要说什么,都被霏羽一个眼色拦了下来,现在闻听此言,俏脸微寒,不顾霏羽阻拦大声斥责道:“你这家伙真是无赖,我和姊姊只是把一群以众欺寡的家伙赶走了而已,什么时候残害过一个,你竟然在此胡乱说话。”

小蛮话音未落,万颐的脸色已经难看到极点了,木紫云担心万颐又和小蛮争斗起来,连忙接口说道:“我与这两位姑娘确实从未对同族兄弟下过重手,而之前惨死的兄弟们都是命丧在一个自称为‘狂叟’的人手中。”说到这里,木紫云仔细的察看了一番万颐,让他惊讶的是万颐一点都没有受过创伤的样子,木紫云不知道他是如何死里逃生的。

万颐浓眉一挑,脸色变了数遍,然后问道:“那你可敢与我返回遗城,澄清此事?”

“我本来就打算回遗城解释清楚的,不过此事确实与这两位姑娘无关,万颐你放她们二人离开吧。”木紫云坦然说道。

“你真的不是叛徒?”万颐又问了这么一句,声音有所缓和,脸色还很难看,但木紫云知道他终于开始相信自己了。

“是华绍告诉的你,我是叛徒?”木紫云悻悻的看着眼前这个脾气火爆的大块头。万颐从来都单纯的谁的话都会轻信,刚才却始终不给自己一个解释的机会,还下手那么狠。

“不错,华绍说,他逃回来之前在风车里潜藏了很久,亲眼看到那个你称作狂叟的疯子在为你疗伤,所有人就是被那个疯子用妖火活活烧死的,你还有什么话说。”万颐眯起眼睛审视着木紫云,握着钢刀的手紧紧攥了攥。

“我们本来是三兄弟,从来没想到过还有反目成仇互相残杀的一天。事已至此,你是信我,还是信他?”既然都是一面之词,还需要多做解释吗?

万颐默然无语,片刻之后,喟然长叹,把钢刀弃在一边,一把将木紫云从地上拉起,兄弟二人紧紧相拥,一切尽在不言中。

“一定是误会了,好好的兄弟情谊,怎么会互相背叛呢。”万颐像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谁嘱咐着。

“我和你回遗城,跟华绍当面对质!”木紫云最不忍看到的就是兄弟为难的样子,回遗城,是对所有人最好的交代。

“你还是不要回遗城了,你的老师易苍生已经被幽禁起来,不久就会有通天堡的人将他解往妖狱,你回遗城必死无疑。”万颐的话让木紫云如遭雷击,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怎么可能,即使自己真的做了叛变狩猎联盟的事情,也不至于连累到老师被通天堡拘捕吧,可是万颐的话分明不像是在开玩笑。

“怎么会这样,倒底怎么回事!?”一想到老师会被囚禁在镇压妖族巨恶的妖狱,木紫云一阵心乱如麻,急忙想让万颐告诉他事情的经过。

“有人告密说你是魔人余孽,隐藏在凡界,十几年前在妖林中蛊惑易苍生,将你婴儿之体带回遗城,而易苍生大师也似乎默认了此事,所以你还是暂时不要回遗城了。”万颐已经将三队人马约退了一箭之地,然后面色平静,声音和缓的说道。

说来好笑,刚才还在不死不休的拼命,现在却又在为木紫云担忧,看来一个“义”字在万颐心中看得很重,这世上也毕竟还有真正的兄弟情义未曾泯灭。

“易苍生大师还托我把这个给你。”万颐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一只锦囊扔了过来,木紫云忙接过锦囊,拆开看时发现里面仅有一张纸条,上面是老师亲笔写的十二个劲字:“莫念为师,静待余生,不可有违”。

木紫云惊愕的看过纸条后,大感疑惑不解。

“其实我在你被队长囚起的第二天就带人离开返回遗城了,因为华绍告诉我说队长打算在路上将你秘密处死,而我虽为遗城少主,也只有请父亲下令才能救你。所以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一概不知。倒是华绍拖着重伤之躯逃回来后,说你勾结邪魔残害同族,现在看来其中必然是大有误会了。”万颐浓眉紧蹙,神情间显出重重心事。而木紫云则对那句“大有误会”很是反感,不由得怒哼了一声。

“紫云,我先前鲁莽了,不过我亲自找过你的老师易苍生,他老人家对你是否叛投外族,也没有十分的把握,故而给了我那只锦囊,让我在断定你并没有做过叛逆之事时,再交给你。”万颐以为木紫云的怒哼是在怪自己刚才不辨事情真伪就上前拼命,狠狠挠着自己头发,面露尴尬的说道。

万颐的话对木紫云来说更是雪上加霜,怎么会连老师都不敢完全相信自己,那华绍到底耍了什么花招,几乎已将自己置于万劫不复的境地。难道,自己真的会是他们口口声声所说的“魔人”?想到这里,木紫云居然有些胆战心惊。

所谓的魔人,正是近千年前祸乱凡界,最终迫使人族遗民迁徙到这种不毛之地的罪魁祸首,其残虐血腥的屠戮手段至今仍令闻者发指。

这时,一名年长的战士身形一闪来到万颐旁边,低语道:“遗城左护卫使万溪大人亲率大队人马赶来了,离此只有十里路程。”

“二哥居然这么快就得到消息了。”万颐脸色微变,马上喝令身后队伍牵过三匹雪马来,不由分说就交给了木紫云三人,然后命令西边的队伍闪开一条通路,放三人离开。

“要小心华绍!”木紫云在离开之前,把自己最大的担心告诉了万颐。

“华绍也说过类似的话,希望我没有信错你们任何一个人。”万颐满怀深意的说,而木紫云则沉默着,策马扬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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