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平常，都是丛小面的嘴最毒，几乎与她认识的人都遭到过史上最恶毒最正中要害的人身攻击，没想到她自己的承受能力这么差，我们只是揭露了她恶行的冰山一角她就挺不住了，抗打击能力太差了。”神婆一面嘟囔着，一面去掀丛小面的被子，没想到这家伙已经呼呼大睡。众人当时已惘然。
在大学的最后的日子里，唯一能把大四学生推进自习室的事情就是论文了，大家在网上、图书馆里找资料，忙得不亦乐乎。丛小面虽然最讨厌这些理论的东西，但是她能够感觉到这是她作为学生，心无旁骛地钻研学习最后的机会了，这些天除了论文吃饭睡觉，她什么都不去想，她想，就这么一直单线条下去该多好。一天在食堂里吃着皮蛋，她突然想起了小熊。小熊的亲戚就在武汉，所以每逢端午节，她都会给寝室的同志们带皮蛋，而且小面吃的最多。这一刻，她看到了皮蛋，仿佛看到了小熊。小熊已经搬出去与她的法国男友共筑爱巢了，小面一直忙着写论文，竟然忘了还有小熊这号人。于是她立马摸出手机给小熊打电话。
“在哪鬼混呢？”
“什么呀，在公司呢！又要工作，还要忙那个鬼论文。”
“你的论文不是已经交了吗？”
“哪呀，我东贴西粘了那么多，指导老师还是说这样不够隐蔽，答辩时容易出纰漏，还得再搞。”
“你们两口子晚上有空没？我们去你们那蹭饭呗。”
“好啊，来啊，我让他给你们做法国大餐。”
“行！我回去跟她们说一声哈！”
丛小面回去跟大家说今晚去小熊家蹭饭，小涧和大雁要复习注会考试去不了。于是小面和神婆翻箱倒柜找了几件稍微有点档次的衣服。神婆还把她的千年眼睛摘了下来戴上了隐形。
“你们俩真是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的典型，当初说小熊无功而获，假公济私借工作之机钓钻石王老五，这回竟然主动去人家里蹭饭，还在寝室疯狂对镜贴花黄，太不地道了吧？”小涧说。
“你懂什么，我们也只是过过嘴瘾，你敢说当时你就没心理不平衡，再说马上就要毕业了，能见面的时间肯定不多了，我们去主要是和小熊同学叙叙旧，交待一下毕业事宜，让她发迹之后别忘了我们。我们俩代表的是整个寝室的形象，甚至是整个中国大学生的风貌，能不捯饬捯饬嘛？”丛小面说。
然后两人哼着“轻轻地，我将离开你”离开了寝室。
小面和神婆按照小熊给的地址坐公交车找到了他们住的地方。下车后她俩讨论给小熊他们家买点什么礼物。这时一阵香气扑鼻，小面扭头一看，是一家烤鸡店。
“亲爱的，我们就买烤**，十几块钱也不贵，而且是中国特色烤鸡，能让法国人尝尝地方特色。”小面流着哈喇子说。
“拉倒吧你，我看你是想借机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怎么这么不长出息，人家法国人是很讲生活情调的，你弄以又焦又油外酥里嫩的烤鸡，不是伪知识分子行径吗？我看还是买点清丽可人，营养丰富的东西。”神婆说。
“那是什么啊？”
“水果。”
于是在两人争论了半天该买火龙果还是苹果后，来到了小熊住的公寓楼下，恰好一辆黑色奥迪开到她们身边，小熊从里面探出头来，“你们刚到吗？正好我们刚下班。你们先在这等一下，我跟krace去停车，然后我们一起上去。”其实，在这之前，小面对小熊就是纯洁的同学情谊和深厚的相思之情，但是看到小熊现在出入有专车，居住有公寓，丛小面还是有把她大卸八块的冲动，于是小面马上手机的开机画面设置成了“淡泊以明志，宁静以致远”以调节舒缓神经。
神婆和小面简单地跟Krace打了个招呼，就跟小熊说成一片。
“嗨，他能听懂中文吗？”
“只懂几个字，你们想说什么尽管说就是了。”
“他多大了？”小面问。
“34”
“天呐，你们俩差差不多一轮了！”神婆大叫。
“那有什么，网上说男女相差14岁才是绝配呢！他俩配的还不够绝。”小面戏谑着说。
“去死吧你，今天给你们做饭吃还讽刺我。”小熊打了小面一拳。
Krace看她们三个闹的很欢，而且似乎跟自己有关，就轻轻滴地问：“whatareyoutalkingabout?”
“nothing,theyjustsaidthatyouarehandsome.”小熊敷衍他。
“wow,thankyouthen.”
进了小熊家，她们环顾屋子，房子的面积不是很大，但是里面的摆设透露了主人的经济基础和品位。来自印度的电视书橱，红木地板使家里很有东南亚风情。小熊招呼神婆和小面坐下，Krace则一头扎进厨房忙活起来。
“我们看碟吧。你们是想听音乐还是看电影啊？”小熊问道。
“你不去帮他啊？”
“不用，他自己能搞定的，再说她从来不用我下厨房，我在那只会给他添乱。”
“唉，你说上帝是不是姓熊啊？凭什么你就这么幸福呢？简直是坐火箭进入共产主义啊。”
“是啊，我也觉得，有时候想想，真的觉得我现在的生活状态就像在做梦一样。我都觉得不可思议，这一切来的太突然了，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准备什么呀准备，幸福破门而入了，你就欣然接受呗。如果你觉得消受不了，就给我，我胃口好，再给我仨这样的幸福我也能接受。”丛小面说。
“去一边，我可警告你啊，你别仗着自己英语八级来勾引我老公啊。你这张嘴就给我好好吃饭就行了。”
“其实我还就是这目的，但是经过观察我发现，你老公是个很成熟很稳重很腼腆的人，似乎对我们俩都不感冒。”
“废话，我的眼光能有错嘛。不过你不说我还没发现，你们俩今天是不是都精心打扮了一番啊？神婆貌似还化了点小淡妆？”
“对啊，我这一辈子估计就托你这一次福吃一顿法国人做的法国大餐，能不予以重视吗？所以我就借机美美咯。”神婆说。
“对了，你不是会算命吗，你帮我看看我们家Krace的面相呗，看看我们俩有没有夫妻相。”
“算了吧，我只会电脑算命，而且要生辰八字，他可定没有吧？再说，人家是国外友人，这个相面只对黄皮肤黑头发的人管用，到他那不管用。”
几个人说话的功夫，Krace已经把餐桌收拾好招呼他们吃饭了。指着每个人面前的几块干面包和一些酱状物，他介绍说这是法国圆形面包，这是鱼子酱，可以把鱼子酱抹到面包上。神婆把一大坨鱼子酱抹到面包上就吞了下去，结果差点没吐出来。“什么鱼子酱？这么咸！跟虾酱差不多嘛！”
“天呐，你饿死鬼投胎啊，谁让人你搞这么多酱，再说这面包那么硬，你居然一口吞下去。还有，Krace还没入座呢，你就吃起来了。”
“咦，krace去哪了？”
这时，Krace手里拿了一瓶红酒过来，问她们谁要喝红酒。小熊建议大家都喝一点，因为吃法国料理红酒是必不可少的，而且这瓶红酒是Krace特地从法国带来的，口味上佳。大家一起碰杯，“atasanté!”。
第二道是用芝士、面粉、鸡蛋、奶油、洋葱等做的派。小面她们感觉洋葱和芝士在嘴里纠结难以下咽，法国人吃得津津有味，不断地“wow!C’esttresbon!”小熊见她俩面露难色，就说“吃不下去就别勉强，留着肚子吃第三道吧。”
“还有？”
“是啊，饭后的甜点，今天他做的巧克力杯，超好吃的。我们每次出去吃西餐，我都会点。”
“天！怪不得我发现你又圆了，天天奶酪巧克力往肚子里塞，你小心身材走形啊。”
“我也发愁，但是看到美食我就抵抗不了，而且他说不怕我胖，希望我圆滚滚地，手感好……”
“打住。”小面感觉她要发表不健康言论了。
“哎，问你个特私人的问题呗。”神婆神神秘秘地凑到小熊身边。
“问啊。”
“你们俩同居是住一个房间吗？睡在一张床上？”
“废话，你有没有常识啊？同居不睡一起那叫合租。”
“那你们岂不是……”神婆仿佛在说自己，脸红得像法国红酒。
“我就知道你想问这个。当然啦！这有什么？很正常啊。你至于吗，脸红成这样。”
丛小面以前一直觉得自己很开放，以为几个女生在寝室聊聊风花雪月的八卦就是open了，没想到教母级人物在这里。神婆和小熊的对话让小面觉得自己太单蠢了。她心下总觉的自己还是个孩子，平常这些八卦问题说的再high也只是纸上谈兵，自己完全没有什么概念，而且也没打算实践，想“等自己长大再说”。没想到同龄人中已经有人将理论转化为实践，而且在他们看来是那么稀松平常。小面顿时发觉自己一直在逃避已经长大的现实，只是不想承认，不去面对而已。她突然觉得好压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大口大口吃着巧克力杯，仿佛它是毒药，甜到极致，浓到极致，麻痹着她的失落，堵塞着她的哀痛。
大家边吃边聊，不知不觉夜色已晚，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了，已经没有了公交车。小熊打电话给司机要司机开车送小面她们回去。小面说“不用了，都这么晚了，司机应该休息了，别麻烦人家了。我们自己打车就可以了。”小熊说：“去浪费那个钱干什么，反正我们每个月要给司机薪水的，他手机随时开着，我们有需要就给他打电话的。”小熊无意炫耀，只是一心为她们，但是她们心里总感觉别扭，最后拗不过小熊便让司机送了回去。一路上，小面和神婆各自望着车窗外面，什么也没说。夜色阑珊，外面的世界依旧灯红酒绿，只是这些亮着的霓虹灯里，没有一盏属于她们，也没有一盏属于司机。车水马龙里，有多少人真正是车的主人？又有多少人像司机一样，是拿人钱财，替人出力？像她们一样，虽此时身坐在车里，但是眼前于自己如此实在的东西，其实离自己很遥远。房子和车，离别人越近，似乎于自己就越飘渺。窗外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小面感觉一阵阴冷，不禁裹紧了衣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