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文芳再来的时候，已经不再普通了。
她的眼圈黑得怕人，脸色乌青，好像中毒了一般。
也难怪，怎么不是中毒，中的还是最难解的情毒。
眼中那一点微亮早已变成了一片死灰，再也燃不起来了。
海棠小姐也没说话。不知道该开口说什么。
大掌柜不抽烟了，伸手一指。
海棠会意，转身取了条白绢帕子递了范文芳，手帕刚到手里，泪珠子便一溜烟儿地淌了下来。
给我吧，给我吧。范文芳呐呐地说。这回我是真的诚心买了。
还能说什么呢？
大掌柜还是那句话：你要买什么？
范文芳凄凉一笑：我要买他的心，看那是不是石头做的；我要买他的肺，看看是不是让狗叼走了；我要买他的肠子，看看是不是比墨汁更黑！
大掌柜懒懒一笑：你还是想买他的爱情吧。
范文芳冷笑：他有爱情？
大掌柜道：看来介绍你来的人没给你说清楚啊，我们这里什么都有，什么都卖。生意人，只要有钱，什么都能造出来。
范文芳道：可他没有心，没有爱！
大掌柜还是懒懒的：以前谁见过汽车，谁想过会有飞机？不还是造出来了。
范文芳还想说什么，大掌柜可不是海棠小姐，没那么多废话要讲，只吐出三个字让她闭嘴：验货吧。
丢出一个巴掌大的黄铜盒子给她。
范文芳接过，扭开搭扣，啪嗒一声，盒子开了。
红色。红糖。
像心口的一粒朱砂痣，又像是美人唇边的一抹画歪了的胭脂痕，那般慵懒，确有好像闭着双眼的野猫，随时都准备跳起来给你来上一爪子，抓出道道鲜红。
那般的妖娆，好像有妖怪即将脱糖而出。
不同于四小姐的如饥似渴，范文芳一看见那颗糖就好像看见了怪物，脸色大变，哆哆嗦嗦，最后终于忍不下去竟冲出去吐了。
再回来时，愈发苍白。
完了。非凡心想：失灵了。
范文芳还是坐在那颗糖前面，盯着看，良久。看着看着，眼泪就忍不住掉落下来。
大掌柜没有催她，只是在帘后静静地看着，看着她的人，好像能看进她的心脏。
终于，范文芳长舒一口气，道：多少钱？
还是定了，她还是要。
大掌柜说：十两银子。
范文芳问：现大洋？
大掌柜道：十两银，纯银。
范文芳道：好。
哆哆嗦嗦伸手去拿红色糖果。闭眼吞下，慷慨就义般。
非凡突然心生厌恶：心中欲望这么强烈，却摆出一副被逼无奈的受害者架势，真不知道着大小姐的思维逻辑是如何排列的。
吞下糖果，范文芳张开眼来。
红色瞳孔。非凡吃惊。
红色，是爱情的颜色……大掌柜的声音魅惑地想起：如火焰般炽烈，鲜艳得疯狂；鲜血般腥气，却带着黑夜的甜蜜；渴望爱情的女人，是腥红色的……爱是什么，爱就是你吃了我，我吃了你，从此我们皮肉相连，骨肉相融，永不分离……
红色，才是爱情的颜色。
占有，才是爱情的终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