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
【楽葩堤】
珊蒂的爸爸妈妈赶在晚餐前回来了,对于白天远和白羽的到来,很是欢迎,显然是很好客的一家人。晚餐过后,白天远就去艾玛整理好的客房休息了,开了一天的车,又品尝了不少好酒,接下来就该美美地睡一觉了。
白羽则是一点睡意也没有,另外她还爱上了珊蒂家的柠梅水,第一次喝的时候,让她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后来想起来,那种感觉原来是源自藤原香。
珊蒂和白羽躺在一张床上,互相诉说着彼此的心事。
对于白羽来说,她时常很矛盾,每一次离家出走几乎都让她筋疲力尽,没有一个孩子愿意在外面流浪。其实她只是想和爸爸妈妈在一起开心生活,只可惜在他们那一代人的世界里,这只能是白羽的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了。她并不是讨厌妈妈,只不过,方景浩的出现,让她觉得那么的不自在,也许对于妈妈来说,她并不是那么的重要。从爸爸离开那个家开始,她就很少可以在家里看到妈妈,所以她宁可在外面流浪,也不愿意待在那个让她倍感孤独所谓的家里。她时常想念妈妈小时候的怀抱,想念一家三口在葡萄架下的欢乐。也许人在不停的长大中,总是应该经历一些小小的磨难吧,一些不顺心,一些不如意。
珊蒂侧身面向白羽,她看着这个比自己还要小四岁的女孩,她那个小小的心里面怎么可能装下那么多的忧伤呢。而白羽那个遥不可及的小小梦想是没有办法帮助她实现了,或许可以为她做点别的。或许在楽葩堤可以让她找回最原始的快乐。
当然,对于珊蒂来说,也总是有她自己小小的烦恼。白羽总算明白珊蒂为什么显得那么不太乐意去莱恩叔叔家了,她可不愿意再看到莱恩叔叔的儿子瑞恩了,或许她现在还是在生气吧,也许再过两天她会把这件事忘记的。不过,莱恩叔叔看上去好像并不知道洛杉矶发生的一切,当然这些事对他而言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他只关心他酿制的美酒。
两个人就这样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朦胧中白羽似乎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只是她实在太困了……
……
白羽下楼的时候,丹尼斯·里德已经带着白天远去边上的酒庄了,对白天远来说,在纳帕享受田园风光,再品一杯上等的葡萄酒,那真是人间天堂。
珊蒂和白羽走进梅林的时候,老里德正在梅林里散步。
“爷爷,我们来了。”
“哦,亲爱的,kitty,睡得好吗?”
“好极了,爷爷。”
三个人一起走着,在里德家一代代留传至今的楽葩堤庄园,已经不是像开始时那样简单是个梅林了。有树藤缠绕的秋千,两个木桩之间的大大的吊床,老里德甚至还在庄园里面自己做了一个小型的过山车……周边有一条蜿蜒的小河流,将梅林的一半都围住了,河水清澈,白羽用树叶舀了一口,冰凉且甘甜。
老里德告诉她们,其实这条河,在很多很多年前本来是没有的,这是路易斯·里德,也就是老里德祖父的曾祖父,在种植这片梅林以后自己亲自开渠的。
白羽看着这条河流,在尝过这清凉甘甜如山泉般的水之后,对路易斯·里德充满了好奇。
具体是哪一年,老里德也不能很清晰的记忆了,那我们就姑且追溯回1830年吧。
【1830普罗尼庄园】
普罗尼庄园座落在法国的西南部,这里就是西梅的故乡了。
1830年法国爆发了“七月革命”,路易·菲利普被立为法国国王,建立了七月王朝。而在这一年,罗伯特·里德家的第二个孩子——路易斯·里德出生了,此时,他的姐姐奇卡·里德已经三岁了。对于里德家来说,上帝又赐予了他们一个天使。两年后,路易斯的妹妹安娜·里德也来到了这个家庭。生活对他们来说充满了甜蜜、温馨和惊喜。
普罗尼庄园是西梅在欧洲最早的故乡了,这是一个不规则地种满了梅树的庄园。每年每到梅花开的时候,走进普罗尼就仿佛置身于仙境,花瓣飘零,清香扑鼻……
路易斯的童年几乎都是在普罗尼庄园里度过的,在姐姐温柔的故事里,在和妹妹的打闹中,渐渐成长。
路易斯从小体质偏弱,直到10岁以后才开始逐渐好转,那应该是在一场小意外之后开始的。
那时候,路易斯刚满10岁,和妹妹安娜在河边嬉闹,不小心将安娜的小皮球掉入到河中。安娜哭闹不止,路易斯只得在边上捡了一个树枝,往水中勾着小球,却不料脚下一滑,整个人跌入河里。幸而管家梅森正好来喊他们回家吃饭,才得已及时发现,将他从河里救起。
之后,由于在河水里着了凉,路易斯高烧一天一夜之后才渐渐退去。而奇怪的是,在这一次病以后,路易斯的体质居然变得特别的好,几乎就再没有什么小病小痛之类的。
直到六年后,那是在1846年,昔日的小男孩已是一个干净、明朗的少年了。不知道是哪一天的一个早晨,这一天罗伯特和妻子正好出门去了。奇卡正在客厅里练习着钢琴,路易斯正坐在沙发上读着一本书,安娜又不知跑哪玩去了。
“嗨!你是路易斯吧?我是唐毅,你好吗?”梅森带着一个奇怪的男子进来,铮亮的额头,后脑勺还绑着一根长长的辫子,直垂到腰际,穿的衣服也很奇怪,从上至下的一条长袍。
路易斯奇怪地打量着这个与自己肤色不一样的怪人,用询问的眼光望向姐姐奇卡。
“唐毅?唐毅是谁?”奇卡同样很疑惑。
“我就是唐毅,唐毅就是我啊。”唐毅径直走到沙发前坐了下来,梅森端来一杯茶。
“唐先生是里德先生的朋友,是我们的客人。”梅森对奇卡和路易斯说。
“你是爸爸的朋友?我从来没见过。”路易斯想爸爸的朋友很多,可是还没见过这么奇怪的呢。
“你好,唐叔叔。”奇卡听说是爸爸的朋友,便过来向客人行礼,然后便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了。
“你没见过我,我可见过你。哈哈……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唐毅爽朗地笑着,从身边的包里拿出一张纸,纸上是一个母亲抱着孩子的一幅画像,“你看。”
“这是我妈妈。”画像很逼真,路易斯一眼就认了出来。
“没错,那个小子不就是你喽。”唐毅看着路易斯,又开心地笑了起来。
画中的母亲微笑着,甜美且温柔,充满慈爱地抱着自己的孩子。小孩一手握着拳头放在嘴边,另一只手挥在半空中,仿佛是想要抓什么似的,一双小眼睛显得炯炯有神。
看着看着,路易斯对这幅画有点爱不释手起来。
“送给你吧。”
“真的?你愿意送给我?”路易斯显得很惊喜。
“当然。这里面画的是小时候的你,现在你长大了,就作为礼物送给你吧。”
“谢谢!画得可真好!是你画的吗?”
唐毅摊开手,耸了耸肩,表示认同。路易斯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怪人也没那么讨厌了。
后来,路易斯才知道,这位穿着打扮都很奇怪的怪叔叔,是父亲在中国结识的一位好朋友。在路易斯还没有出生的时候,他们就已经素有来往了。后来,路易斯出生以后,唐毅还经常来家里,不过,路易斯对小时候的记忆似乎已经比较模糊了。
晚上,罗伯特将家中酿制珍藏多年的普渌(prune)酒,拿出来款待好友,这也算得上里德家最珍贵的酒了。
这是采用普罗尼庄园的上等西梅和黑糖酿造,黑糖的原料是甘蔗,是将收割下来的甘蔗经过切碎碾压,压出来的汁液先去除泥土、细菌、纤维等杂质,接着以小火熬煮五六个小时,不断搅拌让水分慢慢地蒸发掉,使糖的浓度逐渐增高。高浓度的糖浆在冷却后会凝固成为固体块状的粗糖,也就是黑糖砖,这样的传统做法保持了甘蔗原本的营养,同时也使黑糖带有一股类似焦糖的特殊风味。制作过程中熬煮的时间越久黑糖砖的颜色也越深,使黑糖呈现出不同深浅的红褐色。黑糖含有大量的微量元素,而这种酒在加冰喝的时候,梅子的香味和酸味再加上黑糖特有的香味形成复杂的味道。
在那些年里,这种酒曾经在整个法国的西南部风靡,受欢迎程度比起法国名贵的葡萄酒来,可算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直到很多年以后,罗伯特老了,路易斯去了美国之后,普罗尼庄园就没有人再酿制了,这股狂潮才渐渐退去。
这个时候,普罗尼庄园的最佳赏梅时间已经过去了,不过,庄园内的梅花依然还是开的很美。
唐毅这几天也经常会去梅林中写生,画很多的景色,一张又一张。
奇卡依然每天会在固定的时间到客厅里练习钢琴。而路易斯,似乎迷上了画画,每次唐毅到梅林抑或到庄园别的地方去画画的时候,他总是跟在边上,或看或画。
里德家孩子们的家庭老师,这个月正好在休假。几个孩子就多出很多空闲的时间,安娜自从少了路易斯陪她玩,总是觉得无所事事,也整天跟着唐毅和她的哥哥,唧唧喳喳个不停。
“安娜,你来当一下我的模特好吗?”一天,三个人又一起在梅林里,那应该是整个梅林比较中间的位置,这里正好是一个亭子,是罗伯特自己动手搭建的。唐毅和路易斯坐在亭子的边坐上,各自手上拿了一个画夹,安娜正坐在离亭子不远的摇椅上荡着。
“当模特吗?”听起来似乎让安娜蛮感兴趣的,很愉悦地从摇椅上跳下来跑了过去,“你的意思是要画我吗?”
“对啊。不知漂亮的安娜小姐是否愿意呢?”
“好吧,那就试一下吧。”不过,这对于整天觉得没事做的安娜来说,还是非常乐意的。
“那你就坐在刚才那里就好了。”唐毅指了指安娜刚蹦下来的那张摇椅。
“啊——那你不早点说。”她只好又坐了回去。
这个时候,有点轻风吹过,树上的一些花瓣轻轻地飘下来,飘过安娜粉嫩的脸颊,飘过她那迷人的金色卷发,散落在她的肩上、衣襟上、腿上……空气中淡淡的梅花香味也随着这阵轻风飘进他们的呼吸中……
很安静,只有画笔在纸上轻轻地发出“沙沙”的声响,一张可爱少女的小圆脸,慢慢地在画纸上呈现出来。
安娜乖乖地坐在那里,只可惜,没过多久,就感觉脸上冰冰的,在她还在寻找这种感觉是哪里来的时候,已经从她的脸上,手臂上,直至蔓延到腿上了。下雨了……她尖叫一声,跑进亭子里。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雨就开始狂下起来,这应该是今年以来最大的一场雨吧,雨水溅起的泥土味与空气中弥漫的花香味,浑然一体,芬芳清香。
树枝上的花朵,沾了水滴,显得更加娇艳,地上的花瓣层层叠叠,何其壮观,这场雨中梅景,几乎也不亚于平日里在这儿看到的景色,似乎还多了一种更清新的味道。
不过,被雨淋到的安娜似乎不这么认为,虽然她总共也没淋到几滴雨。唐毅画纸上的画还只呈现了一半,这让安娜很是挫败,第一次当模特就被淋了雨。
“我可再也不要当什么模特了,哼!”安娜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撅着嘴,一副小倒霉鬼的样子。
“我倒觉得画你现在的样子比较好啊。哈哈……”路易斯看着她,大笑起来。
“路易斯——”安娜有点气急败坏了,“我才不要你们画我呢。”说着就走到唐毅面前将那幅画了一半的画,直接抽走了。
雨这个时候也渐渐小了下来,安娜就一头扎进雨中,朝屋子里跑去了,也不管路易斯和唐毅的喊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