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本转身进了休息室，才一进门，就听到罗勒的大嗓门。“……你什么意思？都有我的黄衫队了，还让列文搞了个党卫队？！对我不放心直接说好了！当初在慕黑拿的时候，同进党找你茬，是谁带人给你解围的？是谁确保你每次集会安全的？别的党派的集会，又是谁给你破坏的？现在有点起色了，马上要把我踢了吗？拿我当什么？有事的时候想我好了，没事的时候和垃圾一样丢一边。维希·拉诺，我告诉你，你拿我罗勒甘默齐当垃圾就当垃圾好了，老子我就个垃圾，当不了什么上等人，我手下上万名黄衫队队员也都垃圾，我们一群垃圾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罗勒的语速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最后简直可以和机枪媲美了。
罗勒说了半天，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赫本见状，上前右手向上四十五度，给维希行了个礼，接着，转身劝罗勒道：“你看你这么激动干什么？生气对身体不好的。”
“你少在我面前装什么好人，组建党卫队肯定少不了你的份。看你在外面帮那个叫莱姆的小子就知道，你们肯定是一伙的。大家今天索性把话都挑明好了，大不了一拍两散，我还就不信了，我这群黄衫队会没人要！”
“党卫队的事我是知道。列文也是好意啊，他看你黄衫队负责外场已经很累了，又要负责会场安全，又要对付反对派，还隔三岔五地举行游行。他说，给维希配几个保安这样的事，就不用麻烦黄衫队了。再说，你从哪里听说什么‘党卫队’这码子事的？根本谈不上‘队’这个编制，连列文加一起才二十来人，这么点人除了凑合着能保护维希外，又能做什么？再说，维希也认为列文老在自己身边什么事都不做不太好，列文自己肯找点事也是好事，权当给小孩子办家家酒玩。而且，这个党卫队还是归于黄衫队的名下，列文撑死是个队长，二十来人的队长。到头来，党卫队还是由你罗勒领导，纳兹党还是要倚仗黄衫队来保护的。”
罗勒给赫本这么一说，又听到党卫队归黄衫军领导，火气顿时消了不少。“这……这事我不知道……”
赫本知道罗勒想为刚刚的失礼找个台阶下，不着痕迹地给罗勒解了围。“这事是我的疏忽，维希一早就叫我和你说这事。你也知道，最近一直忙着竞选，事情就没断过，我都忘了和你说了。都是怪我，怪我。”
“好了，好了，大家都是同甘共苦的好弟兄。就好象罗勒说的一样，我们一起从慕黑拿走到普林顿，我们纳兹党是在不断壮大，可核心还是我们几个。只有我们几个都团结了，我们才能引导纳兹党迈向最后的胜利。”迟迟没有开口的维希也跟上赫本，对罗勒安抚道，“今后要辛苦你和你的黄衫队了。”
先是赫本解释，加上维希不断说着自己的重要性，罗勒想想，这两人说的的确很有道理，党卫队怎么说也就二十来人，都归黄衫队麾下，也闹腾不出来什么事来，自己实在是小题大作了。唉，岁数都不小了，这火爆脾气还是改不了，维希身为纳兹党党魁，给自己吼了半天一点怨言都没有，还和声细语地解释，现在火气消了以后再想想，换作别人肯定没维希这么好脾气。还能说什么？不愧是一起从慕黑拿走出来的，好像维希说的那样，同甘共苦的好弟兄。
罗勒想了半天，道歉的话到了喉咙，末了还是咽了回去，他还是抹不下那个脸。千言万语，最后只化为一句：“嗨！拉诺！”他腰板一挺，右手向上四十五度，给维希行礼。
看着罗勒眉飞色舞地离开了休息室，维希长长舒了口气，那架势简直比进行一场一个小时的演说还要疲惫。维希狠狠将自己摔进沙发里，身体才接触到沙发柔软的表面，马上如同触电一般弹起，赫本眨巴着眼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怎么，沙发坏了？我马上找人修。”
“不用了，不是沙发的问题。”说着，维希从腰上将一把袖珍手枪取了下来，看来，是刚刚动作太大，给手枪磕到了。虽然说，那袖珍手枪容量不大，但，用来自卫还凑合。那罗勒黄衫队的力量日益壮大，对维希的地位造成了不小的影响。更让维希头疼的是，如同罗勒自己说的，他手下都群垃圾。一方面，由于这些人下手够狠，对付敌对党派再合适不过了；另一方面，黄衫队的行径，给纳兹党抹了不少黑，尤其是进入普林顿之后，偷鸡摸狗的事黄衫队都没少干过，罗勒自己是心知肚明，可手下人没少孝敬他，他从中没少捞油水，自然乐得睁只眼，闭只眼。这样的行径，使得不少上层人物对维希表示不满，连弗里埃都通过露迪向维希表示，罗勒的黄衫队居然把弗里埃名下的一家书店给砸了。维希旁敲侧击地让罗勒好好管手下，那罗勒假装糊涂，不明白维希说的什么，最后，索性说那些传闻是对黄衫队的诋毁。前些日子，那群黄衫队队员在抢劫的时候，给军警抓个正着，罗勒一不做，二不休，捋起袖子，自己带头跑警察局里要人。人是给要回来了，可军警方面又给得罪了。
想到身边这个罗勒，维希恨得牙痒痒的，要是最后选举失败，黄衫队绝对脱不了干系。但，黄衫队尾大不掉，要没有把袖珍手枪防身，维希都不敢单独会见罗勒。那枪里就三发子弹，起不了多少作用，权当自我安慰，当护身符使了。
赫本知道维希的苦衷，罗勒的举动他也看在眼里。眼下，叫列文组建党卫队不能不说是一个险棋，党卫队随时都可能给黄衫队吞并，双方要是发生矛盾，维希也只好舍弃列文，稳住罗勒。而且，要在罗勒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党卫队发展壮大，也着实考验列文的能耐。
诶？想到这里，赫本环顾四周，没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党首，列文呢？”罗勒刚刚在这演了出好戏，正主却是缺席，而且，列文向来和维希是如影随形，现在不在，让赫本感到很是奇怪。
“赫本，我说过，就我们两个的时候，叫我维希就好了。从小玩到大，一句‘党首’，太生分了。”
“那可不行。私下叫惯的话，在公开场合，或多或少都会显得肆无忌惮。”
好像罗勒那样？维希没把这话说出来，赫本还是谨小慎微得很。
“你还没说列文上哪了啊。”
“啊，他啊，波普申科来了，我叫他招呼一下。”
当波普申科·冯·拉什耳看到一个纤细的青年推开门时，嘴角下意识地撇了几下。他认得眼前这个进门后不断用手帕擦手的青年，列文·布劳恩，永远站在维希·拉诺的身后，记忆中，除了擦手以外，没看到过列文有别的举动了。按照波普申科的意思，最好是能够见到维希，退而求其次，见到赫本·冯·鲁道夫也可以。然而，波普申科看到是列文来见自己，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失望，怎么说，自己是民主共和党中，新主流的领军人物，选举之中左右一成的票数，党内各个头面人物对自己都要客客气气，到了纳兹党内，只受到列文，这个维希的副手的接待，实在让人觉得不舒服。
“拉诺先生呢？”
“党首大人现在有事。”列文轻描淡写的一句，打消了波普申科希望维希待会儿出现的可能。列文走到沙发近前，换了块手帕把沙发表面和靠背擦了几遍以后，直接将手牌丢掉，然后，他才施施然坐下，用先前的手帕继续擦手。“维希听说拉什耳先生要过来，于是让我来看看。”言下之意，只是来看看而已，没有别的其它意思。
波普申科在来之前送上的拜帖里，或多或少地向维希透露过自己来这里是讨论合作事宜。他事先知道，加上自己那一成的选票，维希·拉诺完全可以和兴提斯·冯·扎伊马哈一较高下，所以，波普申科琢磨，自己靠着手头的一成选票，完全可以和维希讨价还价，弄个自己满意的条件来。没有想到，维希似乎意兴阑珊，对自己的一成选票没有多少兴趣，居然安排列文过来。
“拉诺先生好像不太清楚现在的局势吧？”波普申科强打笑容，要是维希不知道现在选情，以为自己胜券在握的话，他对自己冷漠态度便可以理解了。“民主共和党占据四成选票，贵党和同进党各占两成。”
“那么，恭喜你了，你们民主共和党优势显著。”列文停止擦手新，调转过来擦起手背来，连指甲缝都擦了，那架势仿佛波普申科的话都没他擦手重要。
列文的态度让波普申科吃惊，而列文的话让波普申科有些难堪。列文的话明面上没有什么问题，波普申科身为民主共和党党员，民主共和党获胜在即，说声恭喜自是没错。偏偏波普申科过来是想脱离民主共和党，转投到纳兹党民下，列文的话便带了几分玩味了。
“呃……谢谢。”波普申科深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心情。这也许是对方的把戏，故意表现得怠慢，好打击自己的信心，从而在谈判中占据主动，自己可不能中了对方的计策。“你也知道，我在民主共和党里面，好歹有些人支持，不多不少，大概就占一成的选票。”波普申科在“一成”这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紧紧盯着列文，希望能从列文的动作上看出任何端倪来。
“那又如何？”列文的眼睛专心致志地看着手，好像他的手是一件艺术品一般。
“那又如何？”波普申科瞪大了眼睛，维希·拉诺什么意思？派个对选举一无所知的家伙来和自己谈？“我想你有必要将目光从你的手上挪开一下！你们纳兹党有两成选票，同进党有两成，民主共和党是四成。你们的两成加上我的一成，就是三成。民主共和党四成去掉我的一成，也是三成。即便考虑到中间游离选民的影响，有了我的一成选票，纳兹党完全可以和民主共和党组建联合政府，一同上台执政。”
这下，列文总算把目光从手上挪开。波普申科心头一动，以为列文给自己说动了，没想到，列文还是先前的那句：“那又如何？”
“难道你没听清楚，要我再说一遍吗？你们的两成加上我的一成……”
“不不不，我听得很清楚了。”列文丢下手帕，从座位上站起来。“如果你今天来这里的目的就是说这些，那么，我已经听到了。之后，我会找个时间和维希先生说的。”说完，列文转身就要离开。
“该死！维希在干什么？居然让你这么个不清楚状况的家伙来！”波普申科见谈判破裂，不禁叫嚷了起来。
列文嘴角勾起一丝笑容。“这个我倒是可以告诉你，维希先生说，马上电视里要播放部电影，是他喜欢的女导演玛丽莎·司达琳的《无可救药》。”
“什么？你说他有事，就是要看那部电影吗？”
“没错。”
“维希到底脑袋里想的什么？电影比选举还要重要吗？！真是无可救药的愚蠢！”我怎么会找这么个家伙来合作？！那两成投票给纳兹党的家伙都是蠢货吗？波普申科揉起太阳穴，开始考虑去找同进党合作的可能性。
“抱歉，我想配得上‘无可救药的愚蠢’的家伙应该是你，波普申科·冯·拉什耳先生。”
“什么意思？”
“没错，你是拥有一成选票，那又如何？那一成选票到手，无法让纳兹党完全获得胜利，只能组建联合政府，和民主共和党一起执政，这样的胜利，实在让人无法提起兴致。另外，我很好心地提醒你一句，你的一成选票，只有依附纳兹党，同进党，民主共和党中任何一党才能显示出效果来，单独出去的话，你那一成选票和废票没有区别。”
4－1=3也好，2+1=3也好，一旦脱离了前面的4，或者2以外，单独存在的1根本无法起作用。波普申科不得不对面前的列文另眼相看了，他居然一语道破天机，击中了自己的软肋。换言之，那个悠然看着《无可救药》的维希，恐怕早就看出这点，所以，才安排列文过来。自己真的小看了纳兹党了。
“别忘了，我还可以去找同进党。”波普申科咬牙切齿地做最后挣扎，这也仅仅是虚张声势。
列文的笑容愈发明显，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了。“你可知道，我们的赫本·冯·鲁道夫先生和同进党党魁安涅娃·冯·库德里克之间的关系？”
波普申科点点头，这两人一个身在纳兹党高层，一个身为同进党党魁，两党之间明争暗斗，但，党派归党派，私交归私交，在普林顿，不少人都开始猜测他们什么时候会结婚。可这又如何？安涅娃身为同进党党魁，以同进党获胜为目标，不会因为赫本的因素而拒绝和自己合作的。
“那么，我只想告诉阁下，就在昨天，赫本和安涅娃小姐一起在歌剧院里欣赏《仲夏夜之梦》，赫本在聊天的时候，有告诉安涅娃小姐，阁下今天会来纳兹党讨论合作事宜。”列文的话戛然而止。“还要我继续说下去吗？”
波普申科倒抽了一口凉气，的确是不用再说下去了。安涅娃既然已经知道自己先到纳兹党这边讨论合作事宜，接着，自己再去同进党接洽，暂且不说同进党会不会认为自己缺乏诚意，同进党八成也会知道，自己应该是和纳兹党谈判破裂，这才不得不找上门去。自己原先算盘里奇货可居的优势顿时烟消云散，成为只能找同进党的买卖，到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自己出的条件，对方怎么杀价都可以。就和列文说的一样，自己过去找同进党，自己就只有完全接受同进党的条件，否则，自己的一成选票便失去兑换条件的资本，至于条件是否有利都成为其次了。
列文很满意地看着波普申科的表情从一开始的趾高气扬，变到最后的垂头丧气，他知道自己已经成功挫败了对方的倨傲，现在，可以开出条件了。
“其实，我们不是不可以合作。”列文话锋一转，给波普申科带来一丝希望。“如果你愿意合作的话，党首大人可以保证阁下成为部长一级的官员。”
部长？！该死！波普申科犹豫了一下，自己明明打算成为总理，不，不，赫本八成会当总理，但，至少也要是副总理。可列文开出的条件竟然是部长，级别差太多了。但，不接受的话，同进党开的条件可能更低……
“财政部部长！”退而求其次，农业部，林业部部长也是部长，波普申科可不希望自己跑到那种职位上，和打入冷宫没有区别。
列文点头同意了，他没有告诉波普申科，维希·拉诺本来就许诺给波普申科财政部部长的职位。今天，自己一直打压着波普申科，最后时刻，让波普申科觉得自己占据一次上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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