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没亮好,秦秀玉便醒了。
带着抑郁和愤恨,一个多月来,没有目的,走过很多地方。每到一地也无法安心,呆不上一两天,国庆回到家乡,直到昨天跟周萍把抑郁说了一通,心情舒服多了。
想起自己初到BJ时,恍如隔世。初到BJ,人生地不熟的,找份工作很不容易,自己没上过大学,也没什么一技之长,想进象样的公司,实在太难。
有了前两年的经验,找工作自然很小心。不那么正规的,上不了两天班,自己心中不安,就走人。正规的又用不上她,眼见带到BJ的钱快要花光了,总算在网吧找到一份打夜工的活。
总算安定下来,晚上守网吧,白天到处转悠,一天里除了睡觉的四五个小时,再没什么象样的休息。待遇不好,还要熬夜,何时才是个头?功夫不负有心人,此间又找到几份短工,就更没时间休息。虽然是年轻人,身体终究是吃不消。那夜,快十二点了吧,还是更迟,回到住处,实在控制不住困倦,摔倒在租房的楼梯上,半响站不起来。
也许是命中注定了的,正巧柳志也是那时回家,扶她进屋。他就住在隔壁的屋子,两人同住一栋房子,两三月,才第一次相见。
之后,随着交往的增多,秦秀玉知道柳志大学毕业,来BJ闯世界,机遇也不比秦秀玉好到哪,只能靠给人打些零工,或者做些家教支撑基本生活生存。一来二去,两人渐渐熟识,也就互相帮衬点,成了好朋友。生活稳定下来,秦秀玉对柳志,隐隐有了依赖的感觉。患难与共过把两人的心拉近了,也没时间没精力考虑求生存求发展之外的事。
现在遇上这么尴尬的事,秦秀玉原本不知道如何面对今后的生活。按摩店虽然不大,但却是自己一个人独力支撑,也解除了柳志能安心发展的后顾之忧。自己一心一意,结果却是这样的,很是伤感,这让秦秀玉对爱情这玩意的理解大打折扣。求生存时,爱情可能就是相互扶持相互取暖,解决生存问题就不知道是什么了,或者爱情纯粹就是生活,生活百态,爱情百态,不是纯感情问题。
想归想,秦秀玉对柳志还是有点不舍,虽然再难挽回,毕竟两年的经历有很多美好的回忆。忽然想到家里的母亲,父亲,还有弟弟,秦秀玉不禁叹了口气,自己得回家看看,女人没有家,就像没人收留的幽魂,什么都不是。
天已经大白,秦秀玉看看从窗外溜进房的几屡灰蒙蒙的阳光。秦秀玉翻起床,朝向周萍,想起周萍昨晚的表现,有点想笑,又有点羡慕。
周萍接受了秦秀玉的乐观品质,想不开就不想。对自己当下的情感状态,也没觉察什么不妥,每次想到这些,都有种酸胀痛被挠抓后的快感。昨晚秦秀玉给她的建议,她不以为然,也没认真想过。睡觉没受什么影响,一觉到天光。秦秀玉的翻身把她惊醒,她揉揉眼睛道:“天亮了?”骨碌一下爬起床,对秦秀玉说:“玉姐,起这么早。”秦秀玉道:“还早?今天我也得回家看看。”
两人洗漱完毕,周母已经弄好早茶。
茶水是用生米暴炒后,兑水冲成的。用来泡头晚的剩饭,炒点小菜做作料,这样的早茶吃起来清淡,开胃。
周萍两碗茶饭下肚,一扫刚起床残留的困倦,精神十足。对母亲说秦秀玉要回家,想跟她出去。周母说道:“出去玩玩也好,只是自己的事要早拿主意,我也好回别人的话。”周萍见母亲没多说什么,心情不错,对母亲笑道:“你还担心你女儿嫁不出去?放心,会有人要的。”周母笑骂道:“老姑娘了,还没个正经。”
两人到小马冲村尚早,到秦秀玉家还得走上一里多路。
进家门,全家人都在。
秦秀玉有点奇怪,弟弟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回家。坐在弟弟边上的女子看上去比自己还小,怀里抱着个小孩,边上还坐着个三岁左右的女孩。
秦母见女儿回家很是高兴,对小女孩道:“叫姑姑。”
那小女孩显然见生,用圆咕噜的眼睛,看看秦秀玉,又看看那女子。
那女子却对秦秀玉叫道:“大姐。”接着就低下头。
秦秀玉点点头,猜想她可能是弟媳吧,顺着把周萍向家人作个介绍。
秦秀玉的弟弟叫秦秀鸿,读书不上进,初中毕业就出去打工,虽然不过二十三四岁,却已经有七八年的打工历史。上次回家是四年前,当时也没听他说有对象,现在连孩子都有两个了,秦秀玉奇怪归奇怪,不过有了两个侄子侄女,心理很高兴。
秦母看着全家有五六年没这么团圆整齐了,也是相当高兴,叫上秦父出去帮着弄些新鲜菜,自己在厨房忙活。
秦秀玉抱过小女孩,对弟弟抱怨道:“孩子都这么大了,都没给姐姐说一声,不知道这几年过年想过回来看看爸妈没。”
秦秀鸿道:“前年我们回来过,可你没回来,找娘要你的电话,娘找了半天都没找着,也就联系不上你。姐,你在外还好吧?”
秦秀玉对弟弟在外打工的事所知甚少,现在全家比过年还齐整,心里高兴,自己的那些伤感早已淡化,心情平和安静地说道:“还好。”有眼描描弟媳,刚想说,秦秀鸿秦秀玉拿眼看老婆,接道:“她叫胡映枚,家在HB,去年过年就是到她家去了。”
胡映枚没什么多话,周萍对HB倒是有点兴趣,说道:“HB平原地方的多,那里的生活怎么样?”秦秀鸿道:“我也没在那住几天,只是觉得那里风大有点干燥,洗澡不那么方便。”
胡映枚见女儿在秦秀玉身上挪上挪下的,要接过女儿,秦秀玉道:“没关系,她和我没生分了,我高兴呢。”
胡映枚笑了笑,没说什么,心里也很高兴。她很久没有享受过这样的气氛了,在家她是老大,下面还有两个妹妹,为了能让两妹妹继续上学,高中没毕业,父母就让她就外出打工,心里有时觉得很憋屈。现在有了儿女也能理解父母的无奈,像今天的气氛很让她释怀。
到底是年轻人,聊得多了,熟识起来,也就没了顾忌。周萍地说道:“秀鸿,给我们说说你和映枚的恋爱。”
秦秀鸿看了看胡映枚,胡映枚却脸色微红。
秦秀鸿只好道:“其实也没什么恋爱不恋爱,就是在一起,觉得塌实,互相有个照应。”对这一点,秦秀玉感触一致,只是没弟弟运气好,此时心情有点复杂。说道:“那你们现在做什么工?”
胡映枚说:“我快三年多没正正经经的做工了,靠秀鸿开车送客挣钱。”
秦秀玉喜道:“不错呀,有车开了,收入还可以吧。”
秦秀鸿说道:“开什么车,就是摩的。”
说话间,秦母就弄好了饭菜,丰盛不亚于过年席间,就秦父与秦秀鸿喝点小酒。
秦秀玉对弟弟说道:“该送女儿上幼儿园了吧?”想着,出门在外不容易,弟弟能有自己的一份比较稳定的收入,比什么都强。
秦秀鸿道:“本来想这个学期送的,但没有上户登记,这次回来就是为办上户登记的。可上户需要乡政府计生办出具结婚证和小孩准生证。计生办的人说,上户倒是可以,但需要把证件补齐,而且我属于早婚早育,要罚款二万六千元才能补办证件,到派出所上到户。”
秦母接口道:“我和你爹到乡政府求情,只差没跪下了,他们一点口也没松。不办证,孩子是黑人,上学读书是个大麻烦,款还是得罚。办吧,有实在想不出办法。”
秦秀玉不知道怎么说好,钱自己还是有点,但大多压在按摩店里,现金不足,一时也拿不出那么多。
周萍说道:“找找熟悉计生办的人去说说,说不定有用呢?”
秦母说道:“那里那么容易,再说我们也没认识这样的人。”
秦秀玉想了想,说道:“小妹,好象陈钫旭的那位是计升办的,是吧?”
周萍道:“是啊,我帮你问问吧。”
秦秀玉对计划生育的事没比秦秀鸿知道多什么,本来是见高兴事,却无端引出这些麻烦。
吃完饭,秦秀玉父母带着小孙女出去串门,几个年轻人为秦秀鸿的事聊着。
原来,和秦秀鸿一起走沿海的本村和附近村民近四十来人,大多是十八九二十出头的年轻哥哥。秦秀鸿小了两三岁,找工作难,只能搭帮众乡亲做个学徒工。都是年轻人,没什么金钱概念,闲时,总是三三两两,一伙人要不打工妹,要不就找小赌场消遣。一来是为了能获得更好的打工信息,二来也着实无聊,大多娱乐是他们消费不起的。
就这么认识了胡映枚,两人年纪相仿,其他人说话,他俩很少能插上话,自然两人相处机会大大增加。这样过了一两年,接触的人滚雪球般增多。
胡映枚因为家里的原因对钱掐得紧,做工跟是老实本分,与她同到厂的三十多人,坚持下来的也就六七个。虽然这样,胡映枚脑子并没停下来,和秦秀鸿混熟了,提议两人买辆摩托接送去赌场的年轻哥哥们,难说比给人打工强多了。
两人此时都已十八九岁,胡映枚心里想些什么,秦秀鸿很难揣测,不过秦秀鸿对胡映枚却有那意思,心中有种割舍不下的感觉。虽然暂时说不出口,听了胡映枚的提议,当即应承下来。
秦秀鸿白天晚上都出车,胡映枚仍然在鞋厂做工。
两人一合伙,生意果然不错,比两人给人打工的总收人强。两人商量着,合租住房。秦秀鸿忙着出车,胡映枚管生活,顺便打点零工,不知不觉两人就住在一起了。
秦秀鸿和胡映枚连结婚证都没有,更不知道生小孩还要准生证。两人已经到这个份上,家就算固定下来,生孩子是自然而然的。
听了弟弟这几年来的经历,很为弟弟高兴,虽然现在有点麻烦,但有人就好办事。这更坚定了她要帮弟弟的决心。看着弟弟有点为难的表情,问道:“你是怎么啦?”
秦秀鸿说道:“要那么多钱,早知道是这样,当初真不该要小孩。”
秦秀玉道:“没什么后悔的,有这么可爱的小孩,应该高兴才是。现在,你能出得起的罚款有多少?”
秦秀鸿:“得留点孩子上学,留点生活费用,大概还有个一万一二吧,”想到辛辛苦苦打工几年的积攒,一下没了,还还要欠下债,秦秀鸿心里很不舒服,也很无奈。
秦秀玉道:“别想多的,反正事情总得解决,大家一起想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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