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百转千回
傍晚时分，西晒的余热还未散去，温暖的空气迷障在宣德殿里，那些深深帷幔随风浮动，清纱帐浅浅传来微弱的鼾声。
太后酣睡床榻不见醒来，一睁眼身旁跪着一小丫头满脸的歉意，眼神里全是心疼，看着这样子跪了有一会儿了。
太后泱泱的起身，有些怒气难消的看了一眼底下的人。那人连忙问安道：“太后万福！奴婢秦无期愿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哼”随即撇了撇嘴角，却一个劲的仔细打量那小丫头，可瘦了，伤可好些了否？但想到太医的禀告又瞥过脸去。
“对不起！太后娘娘，无期错了。”忐忑不安间，两人四目相望，真挚难当，盛怒难却，看来太后真的生气了。
“你对我这个老人家都诸多隐瞒吗？”太后，还是气不过想到无期竟然瞒着她这么多事情，“要不是出了这档子事情。我还不知道身边有个绝世高手。真真的被你这丫头横了一道！！”
“无期自知隐瞒太后罪大恶极，但是请太后不要为了无期气坏了身体，要打要骂无期绝无怨言。”无期知道再隐瞒下去只会招致太后的厌恶，不怕她讨厌，就怕以后在这宫中连一个真正关心自己的人都没有了。
顿时，慌了神落下斑斑泪来。无期从小到大一直这么没心没肺长着，却对别人的老祖母动了真感情，她是畏惧了，后怕了，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感受着心里那种被情人遗弃的感受。
“好了，好了······安全回来就好了。快点起来吧！”太后一看那张俊俏的小脸，莹泪而出，有些心疼了起来，太后就是一个豆腐心刀子嘴。惹哭了无期又不舍得了，不发点脾气又气不过。
天下当长辈的脾性大概都是这心理，那些所谓的荡气回肠的亲情、慈爱，也抵不过百转千回的一记怒喝。打在儿身，痛在谁心。
无期起身，擦了擦眼泪。抬头看着太后，太后眼圈微微泛着淤肿定是这几日没有睡好，担心、焦虑可折磨死她老人家了。
“去把无期小主的周身需要用度的物品搬来宣德殿。”吩咐着几个小奴。看来两人还没聊够，太后要留宿无期小主了。
早已撤去膳食，两人漱洗完毕，围坐进帷幔里长谈起来。众奴才退去，只留下太后近身老奴玉儿伺候着。
“这回可真是吃足苦头了吧！以后可不能仗着身子骨比别人硬了些，就尽做些贱骨头事情！”太后还真是一针见血、一语中的。
“不救您的四儿，我至于落得这般田地吗？太后偏心!”无期撅着小嘴，抗议道。虽嘴上不肯收受这番话，心里却早已左右思量一番。那日，的确不该以身犯险。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临危而立，深陷险境，定一步方可退敌十里。乱一步则功败垂成、沦陷囹圄。
“是我偏心!还是你聪明过头，不思量难彻悟！”老太后，的确喜欢这个小丫头。连几个小孙孙都没这等耐心教导，偏对着秦无期百般耐心起来。
“是不是喜欢上我们家四儿了？”老太后，一转脸扮起老滑头来。不提还好，一提起想起那日在墓室里差点被四爷侵犯，愤愤道：“喜欢他还不如喜欢五爷。”此话一出，无期顿时羞得面红耳刺，无地自容。
太后得了便宜，不顾秦无期的面子，和底下奴婢的讪笑着，一个劲的教说着无期跟五儿的相处之道来。
“五儿太花心，你可要当心啊！见谁都敢说那些肉麻话，不要看他整日里，嬉皮笑脸，到处讨人欢喜，这样的白面小子，最会使坏！彻头彻尾的大无赖！这会儿应了你，那会儿定要得了好处去。
他更是个少不更事的主，什么事都得依着他。你若逆了他的意思，他把天掀掉给你看，把地震翻了给你看。他耍起泼来，可不是一般人能制服的！我这老骨头都败在他手里好几回，跟年轻时候的皇儿一个摸样。·······”
哪有祖母这样数落孙子的，刚还说她偏心，这会儿又胳膊肘弯外拐了，还一发不可收拾了。无期被羞得无地自容，明知上了这老顽童的当，却无从反击。低着头，只听到她呼的气，不见进的。逗得太后越发得意起来。
老太后有些想她儿子，话说皇帝虽不是圣贤明君却也未曾出过什么差错，众所周知皇帝有个八面玲珑的萧皇后帮她把持朝政。她铁腕，他却仁厚；她例行酷吏，他却大行赦免。两个处事极端的人却把这个帝国高高举起，不曾动摇半分。腹围深广、幅围辽阔，与西域三十六国友好通商。人民爱戴的是仁慈的明君，却也极其尊崇严明的皇后。
“为何皇上要亲自巡防边陲？”太后一直说着皇帝的那些事，勾起了无期一个疑问。
“还不是被人逼的，有些人就是自视精明，到头来也算计不过天意。如何玲珑八面，也不过是皇家园林里的一只小麋鹿。有些人啊，再怎么位高权重，也抵不过一个情字。随他去吧！都是自找的！！”说到这里，把无期引得一头雾水，且信且疑，老太后却饶有性子的拿起精致的一个水壶抿着温水。
无期翻了一个身，拿手拖着下巴望着太后，有些失望的喊道：“我讨厌你卖关子！说话带着腔腔调调，代沟，代沟啊······”说完仰天嗤笑起来。
太后在这宫里出了名的偏执固执，哪容得别人说她的不是，立马耍嘴斗狠，瞪眉骂道：“猢狲崽子，我看你是呆够了，呆够了！敢数落起哀家来了······”还不肯撒气的踹起无期来。无期哪敢跟她斗，她一把老骨头不碰她已经稀稀疏疏了，只得躲着她。
“太后饶命，奴婢知错。您意气风发，胸怀宽广！蕙质兰心！······我错了，我呆够了，呆够了！”
嬉笑怒骂引得门外的侍从都捂嘴偷笑起来。近身执事的老奴婢，接过水壶，好声好气道：“太后这会儿可要休息了，不要闹腾了！”说着送进一团丝绒小被给老太后平整的盖好，一边把衣衫涣散的无期拉出床帏。
虽已过了夏至，但是梅雨天气将至，不暖不冷的天气越发容易伤风。这老奴真是体贴甚微，不论是太后的起居还是饮食她都照料的井井有条，甚至顾着太后的身子当众责备太后被太后责骂也是常事。她们是主、奴有别却情谊深厚。
老奴的动作让无期想起了一些人，弟弟、哥哥、还有她的好婉儿。顿时鼻子一酸，偷偷掉起泪来，捂上被子。
梦里她穿着裙裳绣鞋，一阵清风佛来她便翩翩飞舞起来朝着牵肠挂肚的地方奔去，云彩都透着锦绣的斑斓色彩，低头看着合脚的新鞋，那是婉儿新做的锦鞋绣着小兰花，精致可爱极了，无期一穿上就高兴的转着圈儿，晕晕乎乎的一抬头便看到哥哥们：无慕哥哥更帅了，无虚哥哥更爱笑了，还有她最爱的无轩弟弟长高了。
大家围着她笑着，一直笑着。就像小时候的那个游戏，她是尊贵的公主，他们是她最忠实的卫士，守护着她，保护着她。
一行清泪流落下来，透着冰凉淌进发迹里，被温润的体温晕开、化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