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王孙相进处,不闻宫廷乐相与。
和煦的初阳,抵不过哀乐的喧闹,只能寂静地照在秦家延回的院落里。
不管是何时的朝廷都会将毫无利用价值的势力视为多余、累赘,更甚者为阻力。
御花园中,安泰宫的宫人们一如既往地更换着的花卉,几日的阴雨习习早把繁花打压成残花。
深宫贵妇,慵懒的闲坐着,对着一副零落着残棋,暗叹了句:“终于走到了这一步。”
“娘娘,太后宣您去颐寿宫赏花,听说您送去的西湖龙井太后很是喜欢,特此还要谢谢娘娘您的孝顺体己。”
“呵呵,是吗?那真是太好了。”萧皇后一边换上罗衫一边说着,对着镜中的自己发了神,体态松弛,眼角的那些弧线来的似乎早了些…“这么多年了,我都老了啊!老了!!”小宫女们一听跪了一地忙高呼着:“娘娘千岁……”这样的万福话早已讨好不了这会深宫贵妇。
当岁月成了一杯隔夜茶,苦涩味觉、陈腐的气味,饱满深沉的茶色。
如果不想向前的时候,停滞只是一种满怀悲戚的回望。
‘家祖承蒙各位不弃,今日特到此为他送别。祖父有如此高的威望,也承了各位对秦家的扶持与共…鄙人代表已逝的祖父,代表秦家再次叩谢各位。……”
讲这番话的人,实在太年轻了。他的话语老道,却远远不是那些长者们的对手。年轻气盛不一定是坏事。
一代人的陨落,另一股势力的崛起。殊不知这新潮涌起,前潮未退,为某些角落里的势力,提供了渔利之享。秦家的势力虽大,但树倒猢狲散。
话说秦宋统领秦家的时候,秦家势力范围发展颇为壮大,朝中秦家安插的势力无数,权贵们更一度巴结秦家,想与秦家明修连襟之好的皆是皇孙贵族、朝臣栋梁之辈。
可惜好景不长,秦家的两位儿子都英年早逝,自此之后秦宋心灰意冷,一度不问不闻家事,而那时秦宋威信尚存,亦有翻云覆雨之势。
而今核心一抽大厦倾倒,山势崩塌就在顷刻间。无数的商业被吞并,经济权限上被动起来,在朝廷的实力上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秦无慕以顺位的优势继承家业,虽是皇亲国戚之身(秦初和先奉公主之子)却也安通经世之治,文武双修。秦宋生前也大家赞赏这位孙儿的文韬武略不在人下。
这秦无慕只不过是个承重的替身,这最终的力量会不会落在他身上都还是未知。深知这个道理的不单单只有争夺赛上的外围势力,秦家无人不知道他的处境,秦家三妹更是鼎立相助为了哥哥,为了家族做了超出她那个年纪应该做的事情。
三位秦家后嗣围坐在雲楼上(秦家的兄妹除了先天失明的四弟秦无轩),正日夜商讨如何应对近来的秦家。
“明天就是爷爷下葬的时间,不知二叔伯能不能赶得回来。”
“我收到朝里密报叶家的人最近一段时间已经在朝里结交新贵二王子,成为二王子的东部盟友,在东部的经济趋利下,各大势力都想分秦家的一杯羹,到场的各个都说是爷爷的旧友相识,却都各怀鬼胎。”
秦无虚,翻看着丧礼到场人的名帖,从他几日来接触的到场人背后的势力来看,情势并不乐观。
“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可以夹缝凤生?”
“不要说的这么悲观!至少还不是绝处逢生。”秦无虚一贯的从容闲淡,“与各大势力“和谈”是唯一的举措,断臂重生未必行不通。”
“二哥说的对,准备和谈事宜,看看秦家这次要断多长的商业线可以满足那些贪婪的家伙。”说话的正是秦家三小姐,秦无期。
“叔公如果能如期回来就好了,这样我们也多个帮手。”
“可是,叔公自从被爷爷逼进道观后就一心修道不问世事了吗?倘诺他假心相助为由,夺势翻转全局为真,不是引狼入室吗?”
秦无虚疑虑不无道理,他不解的看向秦无慕,秦无慕神情呆滞,疲乏的神色,乌黑的冠发上,微乱地束着丧葬的白绸,窜动地烛光隐约在格外惨白的脸色上。这几日的忙活让这位公子哥消瘦了不少。
讨论的气氛暂静了下来,众人的目光都投在了秦无慕的脸上。突然远处传来了更声,已经二更天了。
这个时候的外室家仆早就休息了,只剩下守夜的仆人。秦家没了白日里的哀乐声和人来人往的喧闹声,此时的秦家大院更显的万般落寞。
看着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一脸的忧色,秦无期有点心疼起哥哥来,以前潇洒自如的秦无慕,今天被权势逼进了死角,四面楚歌好不可怜。便轻声换来了秦无慕的侍女蔓儿交代着扶哥哥回自己园子去休息。
“我休息一下就好了,我们继续。”
“无慕哥哥,已经二更天了,明天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亲自处理、决策,你还是先回前院里休息去吧,剩下的事宜我们打理。”无期拿起侍女手里的风斗,一边替秦无慕披上,一边轻声劝解着。
“明天叔父差不多也到了,叔父来了一定会助我们一臂之力,你好好休息吧”无虚也帮衬着希望可以让大哥先去安心休息。
“我真的太累了,辛苦你们了,……”秦无慕喃喃有词的在侍女的簇拥下回了自己院子。
送走了秦无慕,无期使了贴身的小奴婉儿去偏堂取点汤点来,准备继续把最近各地米商的货单再次核实。
无虚,则在对门的房间里核对钱行的账簿。最近钱行的生意亏损越来越大,都已经开始从大宅里拿钱去补空。
本来最赚钱的行当,成了亏本的买卖(都是一些投机的家族伺机倒卖的结果),可想其它的米铺,布店……肯定也受尽了其它家族的挤压,爷爷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个生意场上的平衡呢,到底是靠什么呢。
露白撒下来的时候,无期咳嗽起来。对门的秦无虚,连忙把挂在壁上的绒衣带了往妹妹房里送,正在这时荣叔(前院的管家)急冲冲的往楼上敢来,只听他那急促的脚步,踏得木质的楼道都吱吱咯咯的,闹腾了整个阁楼里的清晨。
“二爷,二爷不好了,二叔公……”看着上气不接下次的老管家,秦无虚,连忙迎了出去,把他挡在隔壁的厢房里并做着小声的手势生怕吵了熬夜的妹妹,“出了什么事?”
“二叔公出门不久就遇了山贼,等我们赶到的时候只找到了他的尸首”管家闪烁着眼泪,但却坚定的答道。
“不必说了!”无虚,有些泄气。
秦家的人实在是疲惫不堪一连串的家族变故跟打击,任谁也有些泄气。
并未睡实的秦无期听到这个消息,一脸的淡定,大声喝道:“来人给我传单总管跟李总管到中堂大殿。婉儿去前庭偷偷跟大少爷说,下葬的事情尽量拖到傍晚时分。”
“无虚哥哥你带了内院的人,你先去中堂大殿把二叔公的消息封锁起来,无慕哥哥也不许告诉。然后你快马赶去叶府把我外公请来”
“无期,叶家老头不是说外游未归?爷爷的丧事他家人一个都不曾出现过……”无虚疑惑的望着这个妹妹。
“无虚哥哥你就跟执事的汪管家说秦家三小姐请他家大老爷到内堂谈下最近朝中的趣事!”。
无期神秘的扬起小嘴角答道,这个小小动作却被无虚看在眼中心里却是一惊,这个小丫头实在是不简单。大家都在绝望的时候,马上就思虑出应对方案,处事不惊的态度真像爷爷。
交代完事宜,无期还是觉得有点不妥,疑虑的扶着门框,转头说:“荣叔你进来。”
荣管家走进内室,顺手轻轻关了门。“三小姐,怎么了?”
“荣叔,宫里秦家安插的人你哪几个可靠?”
“恩,照现在秦家的形式看来。可靠的人也不多了,但是孙公公,是最可靠的,只是······他年纪有些大了。怎么了三小姐,您是打算打听什么消息。还是要去托人传话?”
无期摇摇头,无奈的说道“都不是,荣叔你先别问,马上给我备长途车马队。从现在开始你就给我打点好宫里的所有关系,还有要张扬!越张扬越好。”
荣叔刚走,蔓儿就来叩门了。房里的婉儿忙支开了条门缝道:“蔓儿姐姐,别敲了。小姐她正睡下这会也起不来,怎么了大少爷传什么话了?”
蔓儿知趣的压低了声音趴着门缝说:“大少爷,叫我来跟无虚少爷说下钱庄里有人闹事,但是我找不到无虚少爷,所以就来找三小姐了。”婉儿定睛说到“你跟无慕少爷说叫他专心处理前院的丧葬,我叫小姐马上处理好。”
合上门,太阳开始升上来,从东边的窗口印着百花镂空窗纱照在无期的脸上,可惜三小姐这下正好累得躺在躺椅上昏睡了去,全然不知她的脸上印着深深浅浅的光影。
婉儿急忙拉上竹帘挡去了阳光,心疼的抚着无期的发髻,心想:等她醒来,估计钱庄那里的事情可要闹大了。
这事可大可小,婉儿跟在秦无期身旁也学了不少的本事,拿了秦无期的手环,出门不忘挥了一名内院的仆人,径直朝着中堂找李总管去了。
(秦无期二八年华身量未足,虽称不上什么绝色美人但容颜确实清丽脱俗,其父秦御、其母叶姮(虽说是三大财阀的之一的叶家)也都早早离世,他的胞弟无轩都由奉先公主与两位哥哥一同侍养,所以从小就手足情深。
话说女子无才便是德,秦无期在外人看来确实是这样的典范,酒宴上言辞浅浅,不问人事。殊不知这三小姐可谓是位红帐军师,帷幄于内堂帮哥哥们出谋划策。不仅如此,更是秦老爷生前最宠爱的孙儿,相传秦宋去世前几个晚上皆把这位孙儿招入内堂商讨。所以要掌顾秦家势力,这三小姐日后必定是各方势力争夺的明珠。定会争先哄抢把她聘了去。
秦无期作为一个女人日后也必将嫁做他人妇,所以有些人虽就对她心存顾忌,但却是无所畏惧,相反更是礼让三分。)
无虚果真请来了叶天奎这个老狐狸,虽然心里也知道叶天奎一心盘算着如何从秦家分一杯羹,而作为秦家的姻亲,叶天奎显然没有这个脸直接套取秦家的好处。
至于他死也不肯出席的原因很显然是表明了立场,朝廷往哪里倒,他叶家就全盘跟随。而现在他竟然大轿进府,看来他还真被无期妹妹料中了。
朝中有人好说话,看来即使是失去大权贵的依仗,在朝中秦家的还是有一席之地的。
那边叶天奎的轿子刚出了叶府,这边秦府里的秦家三小姐秦无期那里就有了消息
无期押了口茶水,马上到了前庭候着。“告诉大少爷,这会儿正好是良时,准备爷爷出殡的事宜吧”
这个时候准备起来,想必那人也就只得勉为其难了,到时候看那些墙头草怎么倒转枪头,那些外人定会重新考量秦家。这样秦家的家业虽不能完全保住,但也不至于再往低处走了。
等他叶家的轿子到了门口,无期马上整出一副哭丧脸,“外公!”叶天奎觉得好像哪里不妥但看着伶俐可爱的无期,还是上前忙扶住柔弱的无期,“无期,你怎么伤心成这样了。我的儿啊,都消瘦成这副样子了。”无期便更加肆无忌惮的扑倒在外公的怀里委屈的大哭起来,叶天奎着实心闻讯赶来的秦无慕连忙躬身上前:“都是为兄没有照料好,一直忙于爷爷的丧葬事宜。多谢长辈的教训,叶家宗长能出席爷爷的出殡,无慕再次拜谢了。”那些看客,权当是叶天奎疼惜孙女,对秦家这份姻亲关系始终没有放手。
而这时的叶天奎这才发现上当了,呆在那里。看来这个小孙孙又使诈了,“外公,快里边请吧。”无期看势就把叶天奎往前堂拽。
入了大厅,哀乐停顿了下来。机灵的小厮连忙大报“叶家宗主大人叶天奎上香”,叶天奎马上哭丧着脸不知道是真情还是假意的苦诉着:“秦兄……秦兄啊……”
秦无期连忙扶持着外公,“外公别太伤心了,虽然你来迟了,但是爷爷知道你带病相送定会感激这份情谊的。”
这时候在场的人都清楚的“知道“并且“明白”了,原来前段时间秦叶两家决裂的纯属谣言。
你看人家带病送秦兄,情深意重啊。叶天奎,更加哭丧起来。看着无期的大眼睛直摇头,这个小乖乖真有你的。
虽深知秦宋这个狡猾的老狐狸,断然不会留下一副烂摊子给自己的继承人,外围的力量虽觊觎秦家的家业,也断不敢轻举妄动。现在连叶家的态度也明朗了,更不敢伺机而动。
就这样,连哄带骗,骗来了叶家宗主,轰轰烈烈送走了秦宋。而叶天奎也断不会就这样被横耍了去,无期也深知叶家这棵大树暂时虽不会夺了所以的阳光,也绝不会轻易让一怀土地出来。便也示好地将某些地区的商业领地托给了叶家,一来也是适当地减轻家族的负担。
从祭奠开始,让人领略辛酸的同时,更明白了眼泪从来就是一种新生。每一滴眼泪初入世俗,遁入万千世界,都像是再次让人感悟到时间有时候可以创造的是假象,是错觉,还有一点点的雷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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