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习惯性的摸了摸鼻梁,接着道:“要弄清心是怎么运作的,咱们必须先弄明白什么是神明。黄帝内经中说‘心者,君主之官,神明出焉。’神明在中医里有广义和狭义两个概念,广义是指人的一切生命活动的基础,比如刚才我就说过,头脑没有神气就会无法分辨事物,这就是广义神气。而狭义神气就是指思维活动。中医认为,思维活动在胎儿产生的那一刻已经开始进行了。这时的思维活动就像一个小火苗,还很小。它是父母给与的,所以被列入先天之气的范畴。之后经过母亲提供的营养补养,深思渐渐成形,因为母亲的应用来源于外界食物,所以神是由外界食物,即后天之气供养的。”
听到这,小丽突然举了下手,道:“我明白啦,问题又绕回到之前的脾的作用去了,食物是由脾系统消化的,所以思维就是由脾系统供养的。”
“对,就是这个意思,心系统的主要作用就是负责调配肝系统的思虑结果,然后去实行。比如咱们的动作、语言。都是要通过心系统去实行的。不过心系统在实行之前,还会受到两个制约,第一个制约就是肺系统,如内经所说‘肺者,相傅之官,治莭出焉。’在五行中,心属火,肺属金。咱们之前说了肺金会一直与心火结合,间接起到压制心火的作用。这个在思维上也有直接的表现,肺系统如果表现的正常,就可以利用其属性,克制心系统过度的活动。”
说到这,我想了想,接着道:“这样说吧,你看肝系统虽然是主管思虑的,但思虑后去实行的过程中,未必会每件事都真的很符合逻辑,因为它也会把情绪带入进来。另外咱们的想法很多,不能每次都全部做完。而这个时候,肺系统的作用就发挥出来了,它会负责带走一部分多于情绪或想法。不过它不是所有多余情绪、想法都能带走的,如果情绪太激动,想法很强烈,肺也会受害,比如你过于激动的时候,你就会咳嗽、胸口起伏等等,这都是肺系统超负荷的表现。黄帝内经称肺系统为相傅之官是非常合适的,心系统为君主,它依旧是真正的决定者,而肺系统只是辅助者,遇到脾气好的人,可以发挥作用,遇到脾气差的,就像良相遇到昏君一样,表现再好也是白搭。而且就算是心系统虚弱,这个相傅之官也不好当,那样肺系统就会独大,对人的思维活动产生消极影响。”
“就像历史上的权相那样对吧。”小丽道。
我笑了笑,道:“你这么理解也对,不过会压制心的,不止是肺,还有胆。胆者,中正之官,决断出焉。胆系统在五行中属木,是六腑之一,也是肝系统的对应。它有两大功能,一方面它会负责储存一部分人体的营养,负责在人行动时提供出来,不过它提供的方式和脾不同,这还源于它的另一个功能,即疏泄胆汁,帮助肠胃消化。也就是说它的储备来源于肠胃,同样它又会作用于肠胃。所以如果它过度的支持肝心两大系统的活动,它就会亏空,人就会在活动后疲劳,而且还会消化不良。所以它必须公平适度的支持心肝活动。这也是中正之官名字的由来。这些就是平时思维和身体活动的基本过程了。”
“那么记忆呢?你这里面没有提到有关记忆的脏腑吧?”许安安道。
“这是最复杂的部分,肾系统在中医理论中,被认为是先天之本,也是记忆的本源,黄帝内经中说‘肾者,作强之官,伎巧出焉。’伎巧也就是技巧的意思。你们想想看,自己所掌握的技巧,是从哪来的?”
小丽马上道:“记忆中啊,没有记忆的话,看的书,学的东西就都忘了,也就没有技巧可言了,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就是说,肾系统是储存记忆的吧?”
我道:“可以这么理解,咱们之前说过,心火和肺金结合之后,向下流入肾水。其实记忆的来源也是这个道理,心系统在把一些想法化为行动,被肺系统带走的多于的想法和情绪,不会就此消失,它们会进入肾中,变成记忆。”
“这样听起来算是合理。”许安安道。
“肾系统在五行中属水,肝属木。这个道理也可以用来解释记忆和思虑的。水可以养木,就好像肾系统会在肝系统思虑问题时,提供之前的记忆作为参考一样。”
说到这,我故意停了几秒钟,给他俩以消化的机会,才接着道:“如果之前我说的,用五运六气的方法干扰脏腑的计划存在的话,那么要调配小丽的部分记忆,并不是完全没可能的。记忆是由脏腑合作而产生的,那么只要对方骗过这些脏腑,让他们产生出错误的记忆,事情不就成了,其实对方还是运用了催眠的技巧,只是这种技术是让肝系统产生了一个想法,然后对方再让所有脏腑的功能出现一次失常,这段错误的记忆,就被肾系统错误的当做真实的记忆吸收了,而小丽之前的记忆应该还在她的肾系统中,只是对方用了一些技术,让这段记忆无法被肝系统调用了而已。而且我就此突然想到,既然小丽有可能是因此而被这样调换了记忆,那么用调整身体的方法,是不是可以恢复小丽的记忆呢?”
“你是说你能治疗这种失忆症?”许安安脱口而出。
我摇了摇头,道:“如果可以,我还费这么多话干嘛,其实我是想让小丽明白大概的治疗思路,请我的老师替她治疗。”
许安安有些疑惑的看着我,道:“你的老师,不就是你的姥爷么?”
“我不止一个老师,这位老先生,是我平生最佩服的几个人之一。”
我口中的老先生,我是上学时意外认识的一位老师,姓杨,当时我有意把自己的针灸水平提高一下,武原便把我介绍给了这位杨先生。
杨先生曾经是南方某省针灸协会的核心人物,后来专心研究技术,就没有太多时间参与一些活动,在教我的时候,他已经辞去职务,移居北京了。
不知道别人是怎么理解“医道名家”这四个字的,但在我心里,杨先生这种人,便是“医道名家”。
和很多人理解的不同,我认为,真正的医道名家应该具备几种条件,其一就是态度。这种态度与大家所说的仙风道骨不同,这种态度应该是如镜一般的。
当初我刚刚和杨老师学习的时候,人很浮躁,由因为读了不少针灸名家的书,所以施针用灸总喜欢用很多花样。
这点杨先生极少批判我,他的方法是带我去看一些他在治疗的病人,这些病人大多是患的一些顽固性的疾病,还有些则是一些严重的比如癌症导致的身体不适。
我印象特别深的是他治疗一个因大出血而导致血虚头痛的病人时,只是用手指在病人的囟会穴上揉按了一分钟,病人的头痛就基本消失了。
后来我询问诀窍,杨老师说,病人还很年轻,恢复能力很强,按囟会穴只是为了散去病人的淤血或寒热。帮助病人恢复,没必要用针,如果每个病人都要施针治疗,就脱离了医生的原则,医家不以针法负责、方药怪异未能事。
治疗病人,应学会感同身受。后来杨老师还教了病人家属揉按囟会穴的手法。几天后,这个病人果然就自然恢复了。
杨老师的高明之处就在于,他不会直接去批评你,因为这样对于一个年轻人来说,未必具有说服力,他用的方法,就是以身为镜,让你自己看到你的不足。
之所以说杨老师是医道名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的举重若轻。
他在给我讲述医理,讲一些辩证施针的内容时,都是使用的很容易懂的普通话,且多是讲的一些古奥的内容。
在我看来,要用普通话讲述一些东西并不难,但如果要用普通话讲述一些医理,却是极有难度的,比如一些专业词汇,如浊气归心、肝风内动这些,要用普通话解释起来,很难不苦涩难懂,但杨先生却能把这些内容讲的极为生动有趣,而且不会失去这些词的本意。
在针灸方面,我对杨老师的佩服也是无以复加的,杨老师在用针和选择穴位上,出来进行仔细的病症推敲,力图找到病因外,对于经络之气,他也有自己的理解。
杨老师认为,人的眼睛所看到的世界只是世界的一部分,比如有些光,有些生物,有些有形有纸的东西,我们都无法看到。
而经络之气,就是这种物质。但是看不到经络之气,并不说我们感觉不到它。杨老师针灸时,所针的穴位往往会和课本上所列的穴位位置有所不同。
按他的说法,穴位是经络之气运行的种种关口,有的则是身体与外界交流的渠道。任何关口和渠道都是会改变的。
如果一个人患病多年,那么他的穴位又怎么会不变呢?一个人大怒之后,他的脏腑都被冲击了,他的穴位又怎么会还在原处呢?
虽然我之后也总结了一些用针的经验,比如下针之后,再想转动银针,觉得费力的话,很可能是穴位附近的病邪之气很强势。
如果无法转动银针,就是病邪之气十分强大,经络已经不通。如果下针之后,始终觉得病人的学位附近松松垮垮,那就是病人这片经络虚弱极了。
还有一种情况,就是病人的肌肉腠理像豆腐一样松弛,这样的人,病情必然已经是极为危险的了。
但是像杨老师那种没有下针之前,就能知道病人病情和下针感觉、穴位位置的医术,在我看来,几乎可以算得上是神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