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醒的卡农,自愧给瑞斯和弗蕾找了麻烦,匆匆祝贺,逃回了家。仆人们准备了丰盛的圣诞节晚宴。
圣诞节,果然还是应该在家过的。
卡农拿着最大的那颗、应该挂在圣诞树上的星星,遥望着乡下的方向,扪心自问:“这里,是我的家吗?”
仆人们叫着“斯达伯恩小姐”,卡农一时没反应过来。快一年了,她还是卡农,太多时候,她忘了她是女侯爵。
塞克特大叔扶稳了梯子,让一家之主卡农爬上去。
这个场景,让恍惚的卡农误会扶梯子的人,是约翰大叔。卡农一步一顿走上梯子,表情呆滞地把金色的大星星放在圣诞树顶端。
蜡烛齐燃,斯达伯恩的城堡里,灯火通明。
没有纯金勋章掉进掌心,卡农这才回过神,她身处家族的城堡。
“我们小姐终究是女孩,爬得这么高,吓坏了吧?”阿芝大婶用粗壮的大手,心疼地把卡农抱了下来,“要不是那颗大星只能是一家之主来放,我可舍不得小姐自己爬上去!”
卡农挽着阿芝大婶的手臂,一阵温暖,袭上心头。
阿芝大婶,塞克特大叔,维士叔叔,仆人们,这整整一年,都和卡农互相照顾着。以前,他们也有别的主人,没人像卡农对待他们这么热忱,大家都认为,一定是神明显灵,才给他们送来一个天使。
烤鹅的香气散布在欧罗巴蒂亚大大小小的街道,弥漫在孩子红苹果一样的笑脸上。
孩子们一次又一次地跑到床前、壁炉前,瞧瞧新袜子是不是挂好了,瞅瞅烟囱里有没有圣诞老人丢下来的礼物。
乡下的孩子托着下巴,瞻仰着开始放晴的天空,乌云后,点点星辰,露出点点纯净的璀璨:
“奶奶,星星是不是就像是公主的项链啊?爷爷,月牙是不是就是王子手里的利剑呢?”
贵族的孩子们也托着下巴,把鼻子凑近放了高级香料的烤鹅,寻思着,我要的赛马和那片打猎场,父亲是不是能满足我啊?不给我,就去找母亲要!
晚饭后,卡农给所有仆人放了假。晚上,她会给壁炉添柴火,其他的明天一早再弄也没问题的。
厨师临走的时候,卡农给了他一大桶黄油,好几袋面粉,一磅精华火腿。
厨师感激得不知道说什么,卡农调皮地弯起嘴角:“您明天早上按时来,别让我饿肚子就行了。”
厨师临走时说:“小姐,神会庇佑您的!”
都走了。
呼吸声,在走廊里有了回音。
卡农也不太清楚,为什么要换上学园服和方口皮鞋,这套衣服是她初来学园的唯一一身衣服。
皮鞋在木地板上敲击出孤独地“梆梆”声。
壁炉的松木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那样刺耳。
桔红火焰,在墙上照出来一个大卡农,软榻里窝着一个小卡农。
卡农围了一条羊毛披肩,踱到大书房。
冷冷清清的大书房,散发出书本的味道。
卡农抚摸着一本一本的书,祖父和父亲也这样抚摸过这些书,这样一本一本的摸过来,是不是就能跟他们握手了呢?
一张纸条,在卡农眼里,成了天使翅膀上凋零的羽毛,缓缓堕到地上,失去了生命,那是父亲的字迹。父亲的字,很好看的呢……他,什么时候才给我买来麦芽糖呢?
卡农把纸条握在手心,对纸条窃窃私语。不知道,这样能不能跟父亲隔世交流……
所有壁炉都哄哄地燃烧着,整个城堡温暖如春。
冷,应了卡农心灵的召唤,潜入神经,趴在书桌上:“卡农,谁也没在,你可以哭了……”
烛光摇曳,一个女孩,把头埋在父亲读过的一本书里,眼泪,浸湿了纸页,只能听见不均匀的呼吸声……
是不是,月亮看多了生离死别,哭了起来,风,吹散泪珠,才洒出一片清冷的星光呢?
纷乱的脚步声,卡农起身去看:
塞克特大叔带头拿着苹果汽酒,带着他的女人孩子,维士大叔一家子,阿芝大婶一家子;还有呢,还有厨师带着妻子和两个孩子,迪克哥带着他的女友……仆人都来了!
他们身后,瑞斯、弗蕾、卡莉、安吉拉、小叶子、斯沃德、贝斯特、韦斯特、克罗迪、克罗拉,最后一个进来的,是衣服没穿好,耳朵冻红的克莱恩……
卡农用力攥紧小拳头,嘴唇战抖着,孩子一样,扑进阿芝大婶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阿芝大婶摸着卡农的头:“好孩子,别哭,今晚是圣诞节,十二点的钟声,我们就在斯达伯恩城堡一起听吧!”
卡农哽咽着:“嗯!”
壁炉的火,温暖起来。
塞克特大叔忙着开苹果汽酒,厨师重新燃起灶火,做起了好吃的甜点。
孩子们围着圣诞树转圈圈。
“圣诞老人!”孩子欢呼着!
一个穿着红色衣服,带着雪白假胡子的“圣诞老人”从楼上走下来,用假装老人的声音说:“哦,呵呵,我的孩子们,祝你们圣诞快乐!”
小孩子们仰视着圣诞老人:“圣诞老人!也祝您圣诞快乐!”
卡农喝着厨师带来的鲜榨苹果汁,见到克莱恩假扮的圣诞老人,“噗嗤”笑了,她走进,本想逗逗克莱恩:“老爷爷,您老了真的是这样子的吗?”
克莱恩看卡农的眼神跟平时不一样,跟每次都不一样:“你愿意等我变老吗?”
苹果汁的回味,在卡农嘴里,勾勒出酸味。卡农眯起眼睛,长睫毛下的黑眼珠里,倒映出克莱恩的眼睛……
钟声,回响在卡农和克莱恩之间,余音久久……
克莱恩走近卡农,给了她一个不是拥抱的拥抱。他的肩膀与她交错相依,胳膊却没抬起。
纯净的,温暖。
“圣诞快乐……”他对她说。
钟声敲起的时候,没有贵族,没有下等人,没有富豪,没有乞丐,没有斯达伯恩,没有赛克瑞德,同样的钟声,不可抗拒地,没有差别地,回荡在耳畔。
仆人们都自愿留下来陪卡农,朋友们都各自回家了。
卸去一身圣诞老人行头的克莱恩,在马车里,恋恋不舍地反复复习着斯达伯恩的城堡和卡农的模样。
最后,撂下了马车小窗的帘子,他让自己陷入一片黑暗:“那个两次碰见的男爵和饭桌上碰见的女侯爵,她们叫什么来着?……哼,哈哈哈……卡农,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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