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农不安地用茶匙搅拌着红茶,偶尔几声鸟鸣,穿插在“叮叮当当”的声音里。
旁边的仆人们,低下头,皱起眉。
瑞斯开诚布公:“切入正题之前,卡农,请不要用你的茶匙把杯子击打出声音,如果没事,更不要用茶匙一味搅拌你的茶。”
卡农紧张的把勺子(这小东西在卡农眼里就是勺子,她不太懂茶匙勺子的区别)扣在茶杯的小瓷拖上。
瑞斯笑了:“卡农,你又做错了,你看……”
卡农一低头,红色茶渍污染了白色的桌布,她赶紧站起来:“对不起对不起!”长裙带起来桌布下垂的边边,把整杯红茶掀翻在桌子上。
卡农后退一步:“对不起对不起。”一下子撞倒了身后的椅子。
她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想弯腰扶起椅子,却因为裙摆拖地,一脚踩在裙角上,晃了几下,向前一倾,跪倒,前胸撞到圆桌。
卡农扶着桌子,把脸埋在长发里,不敢看任何人。
慌乱中,她一起身,又被桌布加上衣裙完全绊住了双腿,直挺挺地向后倒下。
她的大脑袋“咣”地一下,磕在先前倒下的椅子上。
卡农迷迷糊糊地仰望着欧罗巴蒂亚的苍穹,一滴眼泪,流下,不是疼,而是在脑子里不停地问:“这是为什么呀?神呐,让我磕死吧!啊!我死了!是的是的!我死了!思沃尔家的仆人,不要过来碰我,哦~让我死吧!”
这一连串表演,在贵族眼里,就是一出舞台剧。
瑞斯摇摇头:“克莱恩,以后请让我称你为先知。”
卡农头脑发涨地被仆人们搀扶起来——更确切地说,是拎起来。她心里默念着:“我死了我死了!刚才都是幻觉!不是真的!瑞斯!我才是先知!我就知道,我是要倒霉的!!”
仆人们换了一张新桌布,又给卡农拿了一套新茶具。
卡农看着面前的茶杯,有一种想跟它认亲的冲动——都是杯具嘛!
克莱恩品了一口红茶,忧心忡忡地说:“卡农,作为朋友(卡农被无视掉的小宇宙在一旁狂喊:谁跟你是朋友!克莱恩!我恨你!)我们真的很担心,加爵仪式上,你不能应付,还有晚宴,晚宴结束也许还有舞会。这些,会让你吃不消。你没接触过那些繁文缛节,区区一杯红茶,就让你那么手忙脚乱的。我们打算,在下个月的周末之前,每天都要教你贵族礼节。”
“凭什么!”卡农大声问,当下觉得不太合适,缓了一下,“为什么?”
瑞斯吃了一口三明治,细细咀嚼着,咽下,说道:“因为,你帮了我妹妹,我不想自己的朋友在众人面前出丑。卡农,不管在哪里,讲话的声音要适度,最好轻声蜜语,这比较适合女孩子。”
克莱恩也跟着“凑热闹”:“我不想和我一起受爵的人,在旁边耍猴戏。那样,我也会很丢脸。”
卡农火了,抓起一块三明治,狠狠地咬一口,用力地嚼着,仿佛里面夹的不是金枪鱼鱼松,而是克莱恩肉做的肉松。
她潇洒地掀翻桌子,怒不可遏地冲到克莱恩面前,撕去裙子恶心人的下摆,帅气地踩在惊惧地克莱恩身上,用叉子逼着他,怒吼:“我哪里给你丢脸了?!我跟你有什么关系?!就算是丢脸怎么会丢你的脸?!”
——当然,现实不是这样的,卡农只是眼睛喷火的嚼着三明治,在脑子绘制着虐待克莱恩的连环画。几口吃光了三明治,卡农又取了一块松饼,咬了一大口。
“卡农,你做错了。”卡莉的声音。
卡农慌乱地抹抹嘴角的点心渣。
卡莉解释道:“这个三层点心盘是要从下层往上层依次吃的。还有,不要用手去擦嘴,要用餐巾,这样子,用餐巾角,慢慢地,抹一下嘴,就好了。另外,松饼不是这样吃的。”
卡莉取了一块松饼,拿起茶刀,用茶刀弄了一些果酱,抹在松饼上,又弄了一点黄油,抹在果酱上,咬了一口,细嚼慢咽,然后说道:“是这样,抹一点,吃一点,现抹现吃。不可以嘴里含着东西讲话。”
卡农拿着被她小嘴咬掉三分之一的松饼,摊在椅子上,自问:“难道我是从原始森林来的?”
“……卡农姐姐。”小叶子的柔声细语,“不要把腿打开,要并拢,虽然穿着裙子,还是可以看出来的。把腿打开,尤其是女孩,会让人觉得很野蛮。”
卡农感激地看了看小叶子。
“卡农,你的后背不要那么死板的贴在椅子上,要非常自然地依在椅子背上,这样,才能显得雍容。”安吉拉也说道。
卡农举起了两只小手,投降一般:“我的手,该放哪里?”
卡莉在一旁解释道:“自然地交叉,放在腿上……卡农,你的手好粗糙啊!”
卡农有些不自然:“是啊,乡下人要干农活。就算不干农活,也还是一样要洗洗涮涮的。”
空气有些微妙。
克莱恩转了一下茶杯:“卡农,希望今后,除了你的几个好友之外,在任何人面前,不要把‘乡下’挂在嘴上。那些贵族,会笑话你。从现在开始,你必须变成卡农·卡卡米·斯达伯恩侯爵。”
卡农有些着急:“为什么?”
“从那枚纯金勋章掉到你的手里开始,你就该知道,这是责任。如果,你不喜欢现在的爱丽芬特·提丝学园,就要好好地保住你侯爵的地位!爵位不是那么轻而易举就得到的!懂吗?!这不仅仅是贵族荣耀问题!”克莱恩的眼睛亮晶晶地,坚定地,注视着卡农。
卡农从克莱恩的眼里读出非同一般的东西,她被震撼了,不知道为什么,痛苦到想流泪的地步。
瑞斯赶紧打圆场:“哈,克莱恩,你在兰格陵待了这么多年,性格变了啊。难道那里接进北极圈,你被冻住了?春天来了,也应该化了吧?”
十四岁的卡农,太单纯,太善良,什么都不明白。
十九岁的卡农,五花大绑着,被圣骑士斯沃德无情地扔在牢房的红色大理石地上,戗破了脸。那一刻,她才懂,五年前,克莱恩和瑞斯所指的,到底意味着什么。
十四岁的克莱恩,什么都没说。
卡莉向卡农说明:“首先,你不能穿现在这样的方口皮鞋,配着礼服太奇怪了,你要学会穿尖头小皮鞋,平日最好也穿质地柔软的丝绸鞋。其次,贵族,不是很注意早餐和午餐,下午茶的闲情雅致是一种享受,现在咱们进行的是最放松、最简单的一餐。晚宴的话……”
卡农瞪大了眼睛:“最简单的?!!……我干脆跳进装满茶水的瓷壶淹死算了!”
“今晚大家都留下吧,趁着人多,帮卡农熟悉一下各种礼仪。”瑞斯发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