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寂静的树林中,几只褐色的大鸟从遮天蔽日的树冠中飞了出来,扑打着巨大的褐色翅膀,顺着林间那条已经长满小草的路飞向远方。两匹身高体壮的力马,拉着一辆宽大的木质马车闪进树林。车上放着一个一人多高的木头笼子,笼子里一个面容稚嫩的少年双膝跪地,两只手扒住栏杆,兴奋的高喊:“呦!我来了!”
车沿的四角分别坐着一个高大威猛的汉子。四个人的表情微微有些紧张,眼睛不住的扫向四周。其中一个中年汉子看了一眼稚嫩少年,说:“十三,安静点!这片树林经常有人熊出没。”
被称为十三的稚嫩少年看了看四个人紧张的样子,不再说话。双目跳跃着兴奋的光芒,双臂张开,迎风而立。不过可以看得出来,他的双腿无力支撑身体,只能跪于地面,和神采飞扬的表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马车飞快的驶进树林深处,十三在参天巨树间扫来扫去。他此时倒是很希望能看见一只人熊从林间窜出,也好和地球上的熊比较一下。可是让他有些失望的是,马车在林间飞驰了很久也没有见到人熊,只是一路来惊起数只大鸟振翅高飞。
“李猛叔叔,我们这是要去哪?”十三轻声问中年汉子。
中年大汉的目光从参天大树移向笼子,扫了一眼笼子里四肢着地趴在笼底木板上的另外两个少年,最后目光留在十三脸上,说:“到了你就知道了。”
这已经是十三第二次问这个问题了,可是李猛的回答还和上次一样,让他不由得心生疑窦。原本十年来第一次走出村子的兴奋和喜悦大打折扣。他看看李猛那有些为难的神色,再看看另外三个他不认识的大汉,这三人和李猛不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异样表情。
十三见从李猛那没有得到他想知道的答案,有些失望。正巧一只漂亮的绿色甲虫从十三面前飞过,落在笼子里。他笑眯眯的盯着甲虫,一巴掌拍了下去。
两个少年突然听见了“啪”的一声,立刻全身颤抖,其中一个突然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啪”的一声脆响,少年的脸上多了个殷红的手印。这出其不意的一声响,吓了十三一跳,手一抖,本来已经按住的甲虫从他手指缝中飞了出去。他面带怒色的看着面前的两个少年。
少年见无意间坏了十三的好事,本来就无力的身体,瘫软下来,双手伏地,脑海中闪现出五年前的那个雨夜。猪圈里最弱小的猪十三血流满面,趴伏于地,周围十二个大孩子肆意的嬉笑着。十三突然单手高高举起,“砰”的一声拍在破旧不堪的地板上。接着就看见最弱小的猪十三奋力跳起,手脚并用,撕咬摧残着他能碰到任何一个人。鲜血伴着惨叫遍布黑暗狭窄的小屋,大孩子一个接一个的趴下,一个接一个的瘫软,最后只剩下最弱小的猪十三伤痕累累的跪立于地,傲然看着十二个瘫软在地的大孩子。这一战是猪圈成立千百年来最惨烈,最惊心动魄的一战。自此后,十三每一次愤怒的拍下他的手掌,都会有一次残忍的流血事件发生。猪圈里每一个人都知道十三拍下手掌之后将要发生什么,五年来大家自然而然的形成了一个条件反射,听见十三手掌拍下的声音,先想办法平息十三的怒火,以避免流血事件发生在自己身上。
少年的自残式自救行为惊飞了十三的绿色甲虫,他把求救的目光投向李猛。十三的眼角余光偶然看见李猛正看着他,怒容换成笑容,对少年说:“你不用这样自残,我又没有要打你,让人看见了还以为我总虐待你呢!”
这时,四个大汉中身材最健硕的那个突然回过头来,扫了一眼车里的三个少年,目光中闪过一丝狠厉。自残的少年和另外一个立刻低下头,乖巧的伏在车底,安静下来。只有十三笑了笑,靠着栏杆坐下,避开健硕大汉狠厉的眼神。
健硕大汉突然警觉看着前方,说:“大家小心!”
话音刚落,就听见前面咔嚓一声,长在路边的一棵小树被一只直立走出来的棕色巨熊拦腰打断。赶车的大汉一拉缰绳,马车停下。两匹力马看见棕色巨熊,发出“咴咴咴……”的惊叫声,四蹄不断的在地上踏步。
十三听见有异动,立刻抬起头,扒住笼子立柱,双腿用力,他想站起来,可是双腿颤抖,无力支撑身体,只好双手攀住立柱,屈膝跪立。这种双膝跪立的姿势显然是他能做到的最高难的动作了。
健硕大汉已经跳下马车,略带惊恐的说:“是人熊!”
除了赶车的大汉之外,李猛和另外一个面孔冷酷的大汉也都跳下了车,两人都站在健硕大汉的身后。健硕大汉说:“它是出来找食物的,不好对付。”
“好多年都没有猎杀过人熊了,我去试试,活动一下手脚。”李猛说完也不等大家同意,就慢慢的向三米多高的棕色的人熊走去。
“李猛,小心点!不要和他纠缠,能吓走最好。”健硕大汉说。
“我知道了。”李猛回答。
“李猛叔叔打败它。”十三高喊道。
李猛并没有回头,只是挥了挥手。
看见这么三米多高的人熊,十三原本兴奋的心,略微安静了些,取而代之的是微微的恐惧。他此时有些担心李猛,无论怎么比较李猛都要比人熊逊色。况且十三知道李猛这些年一直都担当他们猪圈里的喂猪人,好像没怎么出去打过猎,也不知道他的身手怎么样?
人熊看见李猛向它走去,双手互相拍了一下,“嗷”的吼叫一声,以壮声势。李猛毫不畏惧,快步向人熊冲去。人熊也仿佛被李猛的动作刺激到了,踏步向李猛走了过来。在双方相距五六米的时候,李猛如同猛兽一般向人熊扑去,他想借这一冲之力扑倒人熊,然后再进行猎杀。老李的肩膀结结实实的撞在了人熊的胸腹之间,“嘭”的一声,人熊被撞得往后退了两步,但是并没有如李猛预料的那样被扑倒。等李猛的力道用尽,人熊得到喘息的机会,双手猛的抓住了李猛的肩头,三米多高的人熊,把两米高的李猛硬生生的提了起来。也许李猛真的是有些久疏战阵,突然被人熊抓住有些惊慌。不过在身体悬空的情况下,双脚还是向人熊的腹部踢了过去。人已经悬空,失去了支点,力量虽大,可是已经无法对人熊构成威胁,只是让人熊的身体微微一晃。
李猛在人熊一晃之际,猛的用力,右臂挣脱了人熊的左手。右手握拳迅捷的向人熊的左眼打去,人熊虽然力大,可是灵活程度还是不及李猛,没有躲开李猛迅猛的拳头。“噗哧”一声,人熊“嗷”的一声惨叫,右眼已经被李猛的拳头打得冒了出来。
笼子里的十三看见李猛打瞎了人熊的一只眼睛,高声喊道:“好,李猛叔叔加油!”
可是,战斗并不像十三所想的那样。人熊眼睛被毁,剧痛之下,双手狂舞,但是并没有因此就松开了抓着李猛的手。李猛在它的手中就仿佛是个人偶一样,任由抡摆。这时,马车旁边健硕大汉狂风一般的冲向人熊。他也同李猛一样,一个猛扑,撞在人熊的胸肋之间,人熊向后退了四五步,终于还是没有支撑住,仰面朝天的倒了下去。
由于人熊仇恨李猛毁了它的一只眼睛,依然没有松手,反而用两只手死死的抱住了李猛。李猛听见了他自己肋骨断裂的声音,双手拼力撑住人熊的身体,想撑开人熊的熊抱。人熊倒地之后,惊恐更甚,狂野之气大发,张开巨口向李猛的头部就咬了下去。李猛奋力的一推,身体努力向右一侧,头虽然躲过了人熊的攻击,可是手臂却没躲开,“咔嚓”的一声,李猛的肩头血花四溅,人熊的巨口正咬在李猛的上臂上,硬生生的把李猛的右臂完全咬断。
李猛惨叫一声,失去了一只手臂的支撑,整个人被人熊环抱在怀中。健硕大汉此时一个跨步来到倒在地上的人熊面前,一拳向人熊的头部猛砸下去。人熊“嗷”的一声惨叫,疯了似的向旁边滚去,健硕大汉哪里还能给它机会逃走,上去又是一拳,这一拳比刚才那一拳还实在,“咔嚓”一声,人熊的那硕大的头颅立时塌陷进去一块。人熊脑部受到巨大创伤,意识进入混沌状态,只是野蛮的双臂用力,死死的抱着李猛。
健硕大汉打完这一拳之后,第三拳打在人熊的手臂上,“咔嚓”一声,人熊那如同树干一样粗的手臂立刻向内折曲。健硕大汉迅捷的抓住人熊的另外一只手臂,踩住人熊的身体,猛的用力一搬。血“嘭”的就溅了出来,他硬生生的把人熊的手臂给撕了下来。人熊双臂被毁,李猛被甩在一边。健硕大汉抡起血花四溅的人熊手臂,向人熊的头部砸去,此时的人熊已经彻底混沌了,完全没有躲闪的意识了。健硕大汉抡着人熊的手臂一下比一下凶狠,猛砸人熊的头部。溅血的人熊手臂就好象一个飞速旋转的风车,在以翠绿为主的林间划出一道道血红的弧线。
人熊终于不动了,残破不堪的脑袋流淌着脑浆和鲜血死在路边。健硕大汉扶起被人熊摔落一旁的李猛,问:“怎么样?能挺住吗?”
李猛脸色惨白,右手捂着还在“嘶嘶”往出溅血的断臂伤口,咬紧牙关说:“能挺住。”
十三终于见到霸天恒的成年人打架了,可是看到后来他越来越感到有些恐惧。搏斗的惨烈程度远超过了他的想象。虽然这些年他早就知道霸天恒的男人都以力量为尊,高大威猛是他们鲜亮的名片,可是当真的见到这惨烈的一幕,还是让他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有这样对野兽和对自己同样残忍的人类。相比记忆深处的那个世界——地球而言,霸天恒的血****更能表现出这个世界力量为尊、强者为王的生存真理。
在健硕大汉的搀扶下,李猛重新坐上了马车。看着李猛还在滴血的断臂伤口,十三关心的问:“李猛叔叔,很疼吧?”
“嗯!”李猛轻轻的发了个鼻音。
“快走!”健硕大汉对赶车大汉说。
赶车的大汉摇动马鞭,力马恐惧的在原地踏了两步,还是按照主人的吩咐向那片布满鲜血的青草走去。车轮从被鲜血染红了的青草上碾过。十三清楚的看见了死在路边的人熊和李猛的那条断臂。他忙说:“李猛叔叔,你的手臂。”
“没用了。”李猛简单的回答。
这时,十三发现身边的两个伙伴被人熊的惨状和李猛的断臂吓得颤抖不已。心道,没出息的家伙,还以为你们比我多活几年见识过人呢!没想到这么没用。他用他无力的脚踢了踢自残少年,说:“你们也知道害怕?当初我刚进猪圈的时候,你们对我比这都残忍,知道吗?”
听见十三的话之后,原本就胆战心惊的少年,身体抖得更厉害。十三不屑的看了看自残少年,真不明白,他们七年前的威风劲都哪去了。
健硕大汉突然回过头来,看着十三说:“听说你很厉害,一直是猪圈里的老大?”
“叔叔说得不全对,我是自从五年前一统猪圈之后,才成为猪圈里的老大的,那之前他们对我残忍的不得了,你看我身上的伤疤!”十三说着挽起袖口和裤脚,把一道道疤痕亮给健硕大汉看。
另外两个少年看见十三亮出伤疤,头埋得更深,生怕碰见十三的目光。
健硕大汉不屑的笑了笑,说:“你好像是猪圈里最小的吧?”
“是,我是最小的,今年十三岁,剩下的最小也是十六岁,他们都已经是成年人了。”十三面带自豪的说。
健硕大汉把目光移向李猛,问:“他们打架,你难道就不管?”
“我不会干涉他们的,这也是猪圈的规矩。”李猛说。
十三和李猛对视一笑,十三在李猛的眼睛里一点也看不出来他失去手臂的痛苦。
染血的车轮滚过碧绿的草地,一个小时飞驰之后,驶出了这片危险的树林,四个大汉紧张的表情才渐渐平复。马车一路向南,十个小时之后,天空中那轮璀璨的太阳渐渐落下,取而代之的是一轮稍小一点,稍暗一些的太阳。马车没有停歇,方向西南。路边的参天大树越来越少,地面的青草越来越稀疏。十三不知道这辆马车要带他去哪里,李猛对目的地的守口如瓶,让他心中不由得忐忑不安起来。身边的两个伙伴,更是越来越瘫软,双目闪动,恐惧感觉更甚。
马车载着七个人慢慢的进入了荒芜地带,干燥的空气迎风吹来,风中偶尔还会夹杂着几粒细沙。当璀璨的大太阳冉冉升起时,马车渐渐进入了茫茫沙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