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你爸睡了?”我小心翼翼的轻声问道。
“没在家。”朱莉轻描淡写的带过,然后打开木质的鞋柜弯下腰去,眼睛一扫就拿出一双拖鞋递给我。
借着门口白色调的灯光我看见那是一双不知道是穿没穿过的一次性拖鞋。我缩了一下手,好奇的问:“谁穿的?”
“新的,还有牙刷,洗脸的都有一次性的。”
“哇!太夸张了吧!”我瞠目结舌的感叹道。郁闷的接过那双一次性拖鞋。以前都是跟黄奕穿着鞋就进来了,还真没有过这种住酒店的待遇。
朱莉不置可否的撇撇嘴没说话。整个人突然抑郁的跟在外面宛如两个人。我有些诧异,只是接触到她的沉默我也变得不想说话了。于是整栋公寓在静谧的深夜里显得更加的寂寥了。
也许是她家太华美精致了,乍一感觉之下会透着一种冷意,很难让我感到家的温暖,所以我很少到朱莉家来,偶尔的一次踏足使得我对她家生出胆怯之意。我想要是我一个人呆在这里面的话我会感觉到难以呼吸的压抑,因而导致得上抑郁症。
这得怪装修的吧,我想。
坐在朱莉房间里唯一属于女生的东西——有着粉红绸幔的公主床上,再次打量这间华丽丽的房间。
上次进朱莉房间时黄奕就问过朱莉,怎么会在一间装饰的严谨也价值不菲的一间屋子里放进这么一个颜色格格不入的床,朱莉笑着说是她妈妈送的。我跟黄奕都理解并且用实际行动来证明我们也是喜爱的,两个人随后都倒在床上揉捏着床,直至乱七八糟。
“要吃宵夜不?”朱莉突然推开门,握着门的手柄不放站立在那里。床头黄色昏暗的灯光被我挡住了一大半,反倒显映出我的影子来。朱莉笑意的脸庞被照出了别样的美丽,而她的影子却被屋内屋外的灯光抢夺不见。
我被她吓了一跳,想这么晚了吃东西肯定要长胖,可不想还好一想反而感觉到自己饿了起来。思想斗争之下还是妥协于定律,安慰着自己晚上少吃东西才对。“不用了。”
“嗯,那我去吃点东西,你要么先睡吧!”朱莉说着就要走了。
我立马条件反射的站起来快速走向她就说:“你要吃啊,那我还是一起好了,一会儿也好一起睡。”
朱莉在我说话的时候就停了下来,等我说完后只是笑笑说:“一起去?”
“一起。”
我很自觉的跟在她身后,只是暗觉刚才那句条件反射的话说的还真是不要脸。我默默地在心里唾弃着自己,唾弃着唾弃着又不知道怎么联想到我染了橙汁的那一堆东西上去了。有些懊恼给我妈说去朱莉家睡时她也不问我为什么,害的我都忘记了那么一件事。我看着翻冰箱的朱莉内心纠结着要不要提醒她一下曾经有那么一件事是她答应过的。
“你要吃什么?”
朱莉站开的时候我看到其实几乎是空冰箱一个,我有些失笑的问:“你家买这么大一个双开冰箱有意义吗?”
“有嘛,撑面子的。”
朱莉虽然这么说可我也感受到了她的不屑之意,而我更大的感受是在朱莉家的朱莉格外别扭。
“吃方便面好不,我家也只有这东西最好吃了。”朱莉先是询问我,然后说到后面就有自言自语的嫌疑了。
我看着她从冰箱里拿了两盒方便面出来,我直接无语的笑了,谁家从冰箱里面拿方便面出来的。
“你家真是太幽默了。”我嚼着方便面实在是忍不住感叹道。可是下一秒我就面瘫笑不出来了,因为门口显然是有人进来了,吓得我夹面的手一抖,连呼吸都放轻了许多。
朱莉起身走过去,还没跟门口那人说上一句话就回来匆忙的端着方便面叫我回房。
我见她这样把我都给弄心慌了,想也没想的跟着她的指挥就动。
在路过客厅时无意识的看向身后的发声地,是朱莉她西装笔挺的爸和一个看似年轻的穿着大红色职业套装的女人。而后在朱莉关上房间门前我清晰听到那个女人好奇的笑着问朱莉他爸道:“你两个女儿都长得好诶……”然后后面的话被朱莉隔绝了,我有点窃喜她说的这句话,有想听下去的欲望,可是在接触朱莉带着笑意的脸庞后我脊梁骨都寒了,决定还是安分吃面最适合此刻的气氛。
对于朱莉的爸爸和那个女人,在我吃面的时候在我脑子里已经划过无数可能,而且这证明了我思想是非常复杂的,越去想越是觉得心惊。
“他带女的回来这是经常发生的事,只不过这次换了一个女的。”朱莉擦着嘴解释为我揭开谜底。
幸好朱莉证实了这是铁一般的事实,不过我倒是没有以往猜到答案后的高兴,反而有些无话可说的感觉。
“不要说出去了?”朱莉突然嘱咐道。
我点点头再加一再保证。“我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而且每家都有可大可小的那么一点事,也没什么。现在我只能说,你不要太难过,至少不要为了这种事难过。”
“我早就看开了。”朱莉撇着嘴不屑的说。
我直觉不信任她这么说是真的,我撇开头看着静立一旁的衣柜,手上不断的搅着面,点点头有些茫然应道:“那就好。”
“还要吃不?”
“不吃了。”胃口都被调没了。
“我收,你先睡觉嘛。”朱莉交代后抬起两碗面,我答应后看见朱莉这样还能打开门,惊讶过后在没人的房间里我突然打了个冷颤,只觉得这里面比有人时更冷了。
躺在床上时我突然想起我有认床,想起我的床从刚开始的烦躁到后来渐渐的闭上眼,即使睡的浑噩不沉。
过了不知道多久后我假寐的意识闯入一声被掩盖住的吸鼻涕的声音,睡意即刻打散,猛然的睁开眼,视线一片黑暗之后就立即适应了过来,仔细再一次听出那个朱莉发出的声音。我皱起眉盯着她的用被子裹着的身躯,可以看出是背对着我的,可以感觉出她是在哭。我的心跟着那一声声压抑的声音抽痛,话到了嘴边又一次次的压回去,最后只能盯着天花板发呆。
半夜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哭,这是我以前都没有的情绪,而我现在突然觉得以前我的那些哭都显得莫名其妙和无足轻重了。
我闭上眼睛把自己幻想成朱莉,想着要是我爸妈离婚了,然后我爸不顾我的感受经常带女人回家,那个场景和心情确实难受到想哭,而且我也确实哭了。
在后半夜里即将睡着时的朦胧之中,我感觉朱莉摸黑下了床,我睁开眼偷偷摸摸的看见桌上的电脑打开,照清楚了正扔纸的朱莉,可以知道那纸报销在了眼泪里面,只是我再也挤不出泪来了,我一向哭后都容易睡着,而过了几分钟就再也不能陪着她半夜里玩伤感,反而意外的睡的没心没肺。
(5)
不睡觉只会让人感到疲倦,可是睡眠不足加上睡前哭过那后果就是相当的悲惨,从朱莉和我身上就可以看到这个现实报。
镜子前屹立着的那两个人,一个是朱莉那依旧容光焕发、美丽动人的面容,一个是我那张只有畸形才可以形容的出的脸。
不知道是不是我太好的原因,脸上的水似乎多了很多。那充了水的眼皮,浮肿的如灌水气球一般晶莹剔透的仿佛一戳就破。脸上虽然也包含水分但那肥肥的脸庞一看就明显知道是过多的水分,让我深刻体会到了传说中水做的女人。
一大清早的朱莉跟我站镜子前照着,镜子里那鲜明的对比就可以把我对比的想去整容。以前因为看不见自己好歹也落个眼不见为净,可这个赤裸裸的打击还是影响了我。
“哟,你今天是要去拍鬼片?”刘岩说的那是相当诚恳,至少我是听出这个真诚度了,且真诚的我想送他一个镜子以表真诚,贺词是:祝你早日看清楚自己,然后自行撞死在镜子上吧。
我刚一心情不爽的坐凳子上就被刘岩打击,睡眠不足的后遗症被刘岩探索出来。我咬牙切齿的瞪着他,指着远处靠近第一排的某个男的说:“看见没,你长得连那个都不如。”
刚一说完我指着的那男的就转过头来,露出酷似山顶洞人的一张脸,吓了我一个心颤,手也急速假意改变了方向,摸到自己的头发上去。
“乱指嘛,乱指嘛,一会儿人家手都给你剁了。”刘岩没良心的愈加大声的对我说,却明显是说给那个男的听的。
那男的跨人头的问我有什么事,引得我更加尴尬连连摇头摆手,那人明显郁闷的回过头去。我松了口气却更加哀怨的瞪了一眼刘岩。
要知道我们班的男生越是靠前越是奇异的丑,虽然后面的那堆也不是帅,可一比较起第一排的人来都称之为赏心悦目。我刚才也是一时气急,并没有鄙视别人的意思,有的只是那人离得远不会听到我说的话。没想到还是奇差一招,声音没到手到是显露了强大的含意。
“今天都来的那么齐?一个没迟到诶,奇迹。”潘安兴奋的感叹道,然后轻手轻脚的在我旁边坐下。虽然还是面无波澜,但一听那声音就知道有一个好心情的早晨。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他的突然到来,哀怨的目光还没收回来就移到了他身上,然后反应过来后又没反应过去什么叫“来那么齐,一个没迟到”,明明还有一大片的人还没到位的说。
“你确定你今天脑袋没被兵乓球砸到?明明还差那么多的人。”
潘安突然凑近了我貌似仔细的打量了一眼,在我狂尴尬之前答非所问的说:“你昨天哭过?”
我一时的惊慌掩埋在事实中,很坦然的点点头。
潘安也没在问下去,可惜有个破坏气氛且该撞镜子的刘岩在一旁说:“你哭什么?讲出来让我们高兴高兴。”
“送你个镜子自己拿着撞,实在对你忍无可忍了。”我生气的冲他不耐的说。
“今天火气好大。”刘岩还在不死心的呢喃。
我肯定他今天是故意针对我的,而我被刘岩弄的真的烦躁不已了,趴在桌子上深呼吸着压下请假回家的心思。
在听到潘安对刘岩说的她心情不好你就少说点话免得讨骂了,刘岩没出声音,倒是我平静了下来。
我郁闷了,人和人的差别怎么会那么大呢?刘岩看见我这样会没恶意的打击两句,而潘安看见了就一语点破,感动的我对他倾心不少,而这次是真的记住了这么一句话,记住了这么一个人,我突然明白了能看出这么个细节的人肯定是个好男生,好男人确实不敢说,因为我认为那是入社会后的评价了。
“拿去。”
桌箱里面多了一个鸡蛋,我抬起头疑惑的看着潘安,不明所以。
“还是热的,可以敷一下眼睛。”
“不会这么巧吧,我今天眼睛浮肿你今天就有热鸡蛋。”实在是太不可思议的巧了。
“我爸每天都有给我煮,只不过我经常忘记吃而已。”
轻描淡写似乎已经是潘安的招牌形容了,一个人说什么做什么可以酷到让人崇拜也是一种境界。
我为我说的话默哀三分钟,至于为什么是三分钟,就像点香点三根一样,我也觉得莫名其妙。想过要搜狐,可是没想要做。
鸡蛋的温度适中,一是可以猜到潘安家住的不远,二是他的保温措施做得不错,虽然也许可能他压根没放心上过。
鸡蛋在眼睛上百无聊赖的滚着滚着,我灵光一闪,在思想上时光倒流了好一会儿,我很诚恳的问潘安。“你刚来的时候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哪一句?”潘安用右手挠挠头,再顺顺他短短头发,陷入了回忆中,然后终于想起,解释道:“我眼里面就只有你们,其他不熟的人不就等于没有。”
“……”真无语了。
自从我开朗能说,尤其是这个学期以来,钢琴制造的那优雅的上课铃声总是在我们的聊天中被忽视,偶尔下课也是,自由教育在这个学校得到体现,但就是老师也在被忽视之列。例如那个潘安示意我不要说话,有个正瞪着他的老师在。我惊讶了一下,居然不知道老师是什么时候站到那上面去的,所以我毫不掩饰的惊呼道:“偶滴神呐!”
(6)
通常第一节课的同学们都很安静,因为大半的人正处于半睡眠状态或是沉浸在抄作业状态,让人一看就清楚昨天谁做作业到了半夜。以前这一现象倒是小之又小的一件事,可今天的王天一在课上低着头,又不停的抬头,手从后面看是蠕动在腰际。动作重复频繁的我不得不对他关注,而我也隐约猜到,然后站起来探过头去隐约看到,我们的班长真的加入了“敢死队”。
我们的三好学生加班长再加数学课代表这样子害我都不好意思了,因为谁知道以后我会不会以此要挟压迫他呢?要知道平常他可没少教训我们不要抄作业的。
我又微微站起,屏着呼吸侧着头穿越他的招风耳,刚好可以看见他抄作业。诡异的声音近距离的传进他耳朵里。“王天一?”
他一下子把腿上的东西塞进桌箱里,动作迅速的令我咂舌,可惜声音大的也令我咂舌。
老师的视线在他身上和回到原位装认真听课的我身上停留没多久,等老师继续去他的自言自语后王天一他面红耳赤的偷偷转过头,像个斜眼病人一样斜着眼看向潘安的方向,故作淡定的问:“什么事?”
虽然我一向觉得他温文尔雅,可在这一刻我真的被他的温文尔雅所打败,都不好意思亵渎人家的那份单纯,毕竟这年头抄作业会脸红的我是头一次见到。
我急忙摇摇头打消了逗他的邪念,说了句“借支笔”。
郁闷置顶的是一天后,老师亲自抱着本子,这现象就像皇帝亲自拿圣旨一样神奇。不过随后她就赠送了指桑骂槐一顿,刚开始我还满心的自信和无所谓。
自信因为一到期末我就会回归“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信条,作业都是自己熬更守夜的摸索出来的。
无所谓那是认为有一小半的人抄的都是更一小半的人,再加上一小半牛逼的人直接采取不做作业,还有一小半如莲花般不与世俗同流合污,这几个一小半的人凑在一起就汇成了我们整个班。由于前段时间抄作业欠下的债太多,我当不成了莲花,于是我属于那更一小半的人。怎么说这只能证明我人缘好,跟众多人是一窝的,而在那一窝里我就是理直气壮一型的,她骂也是骂“抄”这个现象,所以我就持无所谓了。
只不过看着看着,听着听着就感觉怪怪的。我忍不住那种茫然的怪异,寻求支援的扯了一下坐着睡的刘岩,又扯了一下呆愣着的潘安,三人开起了小会。
“你们觉不觉得这老师好像、似乎、也许、可能是在说我?”
“不觉得。”刘岩结论。
“没注意听。”潘安回答。
“哦。”我点点头。
会议就此哑然而止,却使我更不安心了。
直到下课后课代表发下本子我才又确定了女人的第一感觉那是必可信的。本子上不同以往的除了勾勾叉叉外多了几个硕大的红字——抄的很有技巧,但以后请自行完成。
我欲哭无泪了,潘安笑了,刘岩也狂笑了。
他们都是一双双雪亮的眼睛啊,我抄了吗?我假痛哭道:“那老师从哪儿看出来的?又不是全对。”
两人继续笑……
我突然想到一个很严肃的问题,振作起来高声问道:“昨天谁抄我作业?”
所有人的转过身来看着我,我情绪正在激动中也还是难免无措了,万众瞩目的光芒也太吓人了一点。
随着此起彼伏的“没有”“不知道”,我渐渐感到事情的诡异程度了,我以为的最后潘安幽幽的总结。“一次作业引发的冤案。”
王天一送好本子到办公室正连跑带跳着回座位,也只有这时他才让人看出是个男生了,他可真是个——活泼可爱又天真烂漫男生。
我本来是想问他把我的作业被谁拿去抄了,可神经错乱后就问道:“王天一,你昨天抄我作业没?”
“啊?”王天一本来还差两步就坐下了,在我问完后他的最后一步居然撞桌角上了,惨叫一声“啊!”替我们演示了一遍语言的文化,让我们感叹同一个字在语调和声音上的效果原来是这么的大。
父母都是医生的王天一很会处理。长腿的他立马坐下,搂开蓝色的校服裤,露出大腿上那血红血红的一块。
然后,看到那些血的我们那几个人都笑喷了。
刘岩感叹:“一次作业引发的血案。”
我想估计我们全部都联想到了,所以真不能说我们无良,缺德勉强接受。
结果事实上确实是王天一抄的,不过人家抄的那才叫一个水平,全对,我眼红嫉妒还不敢说,反倒安慰他让他了解这是一件很小很小的事,最后都安慰到这在人生里算不上一件事了事情才算完结。不过自此王天一倒是跟我近了很多,能看着我说话,每天还自动问一遍“作业做完没?要不要抄我的?”。虽然下面的话和这个优待总是都属于了刘岩。
此事件告诉了我们,当一个自律、负责、独立的班干部要每日三省吾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