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情之后的发展,是小纹老先生告诉我的。
莉安发了高烧,躺在床上一个星期。原本「魔女软膏」的副作用就是会让身体好几天不能动,再加上小纹老先生暗中作祟……
「那个女孩,花上一个星期就会复原了。平常就过着有所节制的生活是很幸福的,对吧?值得好好赞美赞美。」
尽管是自己惩罚莉安的,小纹老先生还是大力夸奖她。虽然她吃足了苦头,不过似乎完全得到小纹老先生的欢心了。
新则是因为左手脱臼,以及许多地方骨折住院了。剩下的暑假几乎都在医院度过,对他来说一定非常无趣。
我听到他住院的时候,就希望可以早一天见到他。我想当面向他道歉。还有,为他替我说话一事道谢。
但是,无聊的暑假一天又一天地过去了,我想见他的这种心情也逐渐泄气。取而代之的是,我心中害怕见到他的恐惧正在慢慢膨胀。
——下次见到新的时候,说不定我会害他碰上更惨的事情,就像我害幸香同学那样……
这次的意外,新的伤势只有脱臼跟骨折,一定是因为他的运气很好。如果运气不好,伤到要害……或许就会跟幸香同学一样撞到头部,因此失去性命。
——新给了我这么多东西,我却……
一开始我只当他是可爱新生当中的一个学生。但是,在我心中他的存在感越来越强烈,他成为我无法移开视线的孩子,我想要跟他说话的对象……最后终于成为我喜欢的男孩子。以前我看过许许多多的恋情,不过完全不懂这样的心情。喜欢一个人——新告诉我喜欢一个人的心情,是无可比拟的幸福快乐。而且,他还帮我取了个名字「孝」。
我不想再伤害对我这么好的新了。
——够了,我应该停止跟他——跟人类扯上关系了。打破不引发灵异现象的誓言,本来就是不应该的……
暑假一结束,我的四周便围上了黄色工程用的围篱,仿佛是我不想见人的心情,化成了具体形式。
这道围篱是为了保存我,由名为「仓手南国中旧校舍保存会」的非营利组织所设立。有个把我移到他处重建为文化事业设施的计划,开始进行了。
太过迅速的发展让我不知所措,小纹老先生则告诉我那个团体的属性。简单来说,应该就是由当地的政治家、建筑公司与镇公所负责人来担任顾问,打算在我的保存计划中大捞一笔补助金。
「这个时候可不能有洁癖喔。」小纹老先生是这么说的。
我也没有对这回事感到什么洁癖。复杂的事情我不明白,老实说怎么样都无所谓。保存运动和文化价值的认定等相关事项,我打算全部交给小纹老先生处理,顺势而为就好。
只是,我很感谢这道围篱。因为这么一来,围绕着围篱开始进行移建工程之后,我就不用再见到任何人了。
就在我害怕遇见新的时候,暑假结束,第二学期开始了。
开业典礼结束后,学生们赶着回家之际,围篱的对面出现了三个人影。是新、友久以及夕子三人。新的左手还打着互膏,用三角巾挂着。
「哦,我是有听说过啦,没想到真的用围篱围起来了呀!」
大概一个月没看见旧校舍的新,新奇地说。
「这样就成为文化资产候补了吧?再过不久,校舍四周就会搭起鹰架,包上防尘塑胶布罗。」
「友久,你知道得还真详细。」
「因为我老爸在镇公所的财政课上班,他听到了很多消息。对我老爸来说,保存运动这种东西就像是无底洞。他抱怨说,只要认定为重要文化资产,就算讨厌也只能加以保存下去。」
「无所谓啦,孝可以保存下去比什么都重要。可是,要是用塑胶布那些东西包起来的话,就会越来越不好潜入。现在这个围篱就够碍事了。」
「你呀,还想跑进这栋旧校舍里头?不是才刚刚说过,包括老师在内,学校里的任何人都禁止进入吗!」
夕子发出惊呼。不对,那很像是生气。
「不要被抓到就好了。你们也明白吧?现在把孝的事情告诉学姊也很危险。只要学姊不来碍事,总是会有办法的。」
「我说你呀,都搞到受重伤了,为什么还要故意跑进旧校舍?」
「因为不进去就见不到孝。」
「为什么非得见她不可?她又不是在旧校舍里头的『河野学姊的幽灵』,而是叫做神灵的妖怪呀!狭山学姊不是已经认定那个妖怪不是邪恶的东西,这样你应该达到目的了吧?你已经没有理由再去见那个叫做孝的妖怪了。」
「跟人见面不需要什么理由吧!因为想见面所以就去见面了,这样不就够了吗?」
新理所当然地说道。他挪动围篱进来,想要打开正面玄关的大门。上锁的门发出嘎锵嘎锵的声音。
「孝,你听得到我的声音吧?帮我打开这扇门啦!」
我内心动摇,明明不应该再与他见面,但这个决心却动摇不止。我差点就要冲动地回应他了。
可是,我没有跟他说话,也无法帮他开门。
因为太阳高挂的白天,我无法引发灵异现象。即使能看能听,但不能出声或是开门。
——得救了……幸好现在是白天,不必跟新说话就能了事……
我松了一口气。因为一时冲动而打破誓言,我不想再犯下同样的错误了。不经深思就引发灵异现象,进而跟人类扯上关系的结果,就是眼前这个新——完全康复要一个月的重伤,还挂着左手的悲惨模样。
「喂!为什么不帮我开门,孝!你回答我呀!」
没有发觉到我无法回答的新,用右手不断地摇晃门企图打开,只有门晃动发出嘎锵嘎锵的声音,这个声音彷佛是在指责闷不吭声的我。
不久这刺耳的声音就停止了。新也发现到了吧,不管怎么叫我都不会回答。他停止动作,低头,低声喃喃自语:
「你果然不肯原谅我……因为我不遵守诺言,所以你生气了吧?因为我没有遵守不能睁开眼睛的诺言,所以你已经不肯再跟我见面了吧?」
——这……
不能肯定地说出「不是的」。
——我没有生气。但是,我无法忘记新看过我——他没有遵守承诺一事。我觉得好害怕……
「就跟学姊说的一样……你们神灵绝不会原谅打破承诺或规定的行为。事到如今才道歉也许为时已晚,但我还是要说对不起。」
——我没有不原谅你呀!我一点都不怪新!我只是——不能再继续跟你有所牵扯了。所以请你不要跟我道歉,不要自责!
不论我内心如何呐喊,我的话语都成不了声音,无法传达给新知道。因为还能让人感受到夏季的强烈日光,压制住了我的能力。
大概是以为我连道歉的话都不肯接受。新背对着旧校舍,往围篱的另一边走回去。他的背影,是我从未见过的无力——一点都不像新。
夕子对走回来的新说道: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大费周章,这么想见那个叫做孝的女生?你也够了,该适可而止收手了。她让你受了重伤不是吗?」
「我的伤不是孝害的,只是单纯的意外。」
「所以,你根本没有理由执着在她身上。难不成……你喜欢她?」
我怀疑自己听错了。夕子,你到底在说什么?
「不是这样的,为什么你会这么说?」
新也大吃一惊。
——我们正面说话只有一次,新更是只有一瞬间瞥见我的模样。他不可能会喜欢上我的……
尽管如此,竟然连友久都赞成夕子的说法。
「说不定就是这样出乎意料呀!新对旧校舍的执着,有点反常了。狭山学姊不也说你是『中邪了』吗?也许她说的没错。」
「我才没有中邪!我是想为自己不守承诺的事情道歉!虽然现在我连见面道歉的机会都得不到了……」
「你刚道歉就是为了这样?那么,该说的你都说完了吧?就像夕子说的,你已经没有跟旧校舍见面的理由了,不是吗?没有见面的理由了,你敢说你从现在开始不会再进去旧校舍吗?」
「这跟那是两码子事……如果连孝都不肯原谅我——」
夕子拉开嗓门大喊的声音,消掉了新无力的声音。
「为什么你不敢肯定说你不会去!你是新吧!
我觉得,如果新你喜欢的人是狭山学姊,那我也就认了。就算讲得再好听,但是我想我是比不上学姊的,也只能选择放弃。
可是,如果是那个叫做孝的妖怪,我没办法就这样认了。你知道那家伙对你干了什么好事吗?她骗了你,还书你受伤!
如果你不喜欢那种人,就不要去找她!」
夕子的斥责,让没有精神的新予以反驳:
「为什么我得听你这种命令!」
「我也不想命令你!可是,你总是这样乱来,我也没办法呀!」
两个人大吼着互瞪对方。这种时候很靠得住的友久,轮流看了看两人的脸后,缓缓地朝着新说道:
「新,你听好了。我很喜欢你胡搞乱来,因为什么都不多想只管往前冲的行动,看起来
很有意思。
但是,就只有这一次,我认为你应该仔细考虑过后再有所行动比较好。你受了这么重的伤,现在学校方面也对你严加监视。如果你要进入旧校舍,就要做好某种程度的心理准备比较好,不是吗?」
友久宛如解释般的劝说,让原本已经无精打采的新立刻变得成熟懂事。
「再说,你也没想清楚去找那个叫做孝的神灵,到底要做什么吧?刚刚你要去道歉,也没跟她见到面吧?像你那样硬闯进去,会遇到这种情况也只好认了。今天先回去应该比较好吧?」
新一瞬间全身僵硬。「去了也没见到面」这件事情,似乎再度刺痛他,让他大受打击。
——这是误会啦!虽然如此……却是不能解开的误会。因为误会解开了,我不能与新见面的事实也不会改变……
「说的也是……就听你的。」
新接受友久的劝告,独自一人离开了旧校舍。
夕子肩膀颤抖,目送着新的背影。
「坂柳……谢谢你帮我说话。我刚刚实在是太不像样了对吧?但是,我一看到那个笨蛋,就怎么也忍不下去。如果你没有及时出面帮我,我说不定就会受不了……因为,我都说成这样了,他却完全都没有注意到!完全没有注意到我——」
不只肩膀,夕子连声音都在发抖。友久仿佛要让她冷静下来,轻轻拍着她的肩膀。
「我一开始就知道了……结果还是行不通……我好嫉妒那个妖怪……我只会乱发脾气,我已经完全……不行了。真是丢脸……」
夕子低下头去,双手掩面,发出抽咽的声音。虽然死命压抑着眼泪,却徒劳无功地哭泣着。
「夕子呀……你已经很能忍了。你说你丢脸,可是你没在新的面前哭,我觉得这样就很了不起了。」
「在他面前哭的话……太卑鄙了。我不想利用同情心……吸引新的注意。」
「因为我跟新不同,不会同情你,所以你才没在我面前逞强放心哭出来。」
友久的声音,让夕子猛然抬起脸。
「我没这么说!是因为我想要逞强。要是养成爱哭的习惯,关键时刻不就会忍耐不住了吗?」
遭到夕子哭丧着脸瞪着的友久,耸了耸肩。
「要是你想逞强,就先去洗把脸吧!你不能那个样子回家去吧?」
「你不说我也会去!」
夕子丢下这么一句话,脚步粗野地离开了旧校舍。友久还是维持着财神爷的表情,在后面一边抓头一边追上去。
此刻的我,对夕子的沉痛感同身受。因为我也明白了喜欢一个人是怎么样的心情。
——所以我不怪夕子。我做不到呀!反而认为她没有在新的面前落泪,很了不起。即使如此……
她说出口的话,字字句句都伤害了我。
第二学期开学典礼后,新再也没有出现。不只是新,几乎没有半个学生会靠近被围篱围住的旧校舍。
唯一的例外就是莉安。她知道是因为对我的误会,才造成新的意外,为了向我道歉,透过小纹老先生申请了会面。她现在是小纹老先生的徒弟,正在学习根植于这块土地的事情。
然而,我没心情见莉安。因为一见到她,就会觉得非常难受痛苦。即使知道她对我抱持着敌意是为了保护新,但是那场意外造成的疙瘩,似乎不是这么轻易就能抛弃的。
随着秋深,我的心也染上了孤独与空虚。
就在如此的十月,某天的傍晚,有个意料之外的人来到了旧校舍。
琢磨同学——新的哥哥。
他移开工程用的围篱走进来,在旧校舍正面的玄关停下脚步。然后在那里点了根烟抽,吐出白色的烟雾。当学生的时候,一脸「我绝不抽烟」的琢磨同学,居然会以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叼着烟,实在很不可思议,简直就像是个我完全陌生的人。
香烟大概抽到一半的时候,琢磨同学怱然开口了。
「我听新说过了。你真的是栋校舍吧?」
无法回答,因为我得全神贯注看着他的样子。
「新骂我说『你去好好把话说清楚』,他说『孝都不听我说话,哥你去跟她说』。虽然就算他没跟我说这些,我也打算要过来一趟……他爱怎么说随他去,我希望你能听听我的一点自言自语。」
说完,琢磨同学把香烟捻熄在携带式烟灰红里头。明明周围就散落着拉起围篱的施工人员丢的烟屁股,他真是个守规矩的人。
「如果你认为幸香的意外全是你的错,那我就得好好先跟你说清楚。虽然也许会让你想起痛苦的回忆,不过请你听我说。不管你有多不想听,我都要说。」
琢磨同学想要拿出第二根香烟却停下了动作,把香烟留在口袋里,收回了手。深深吸了一口气后,他开始往下说;或许他是在给我拒绝的时间吧!
「八年前幸香的意外,还有你所不知道的原因。在那天之前,幸香不是将近一个星期没来上学吗?对即将毕业的学生来说这并不稀奇,你大概也没有注意到。可是,却发生了对幸香来说很重大的事情。对我来说也是一样……
那个时候,幸香的母亲刚刚去世,她出现精神病的徵兆,每天都关在家里不出门。由于她们母女感情很好,所以打击也很大……我一点忙都帮不上。当时我也只是个孩子,无法体会幸香的心情。每天看到哭着提起母亲的她就觉得难过,所以我逃离了她的身边。
我想暂时跟幸香保持距离,所以留在学校里头。不管我跟她说什么,她都没有反应,情绪低落。你跟她不一样,不管我跟你说什么,你都会很开心……我觉得自己好像得救了。我把你当成是逃离幸香的退路。」
——我一点都不知道。当时的琢磨同学,居然有这样的苦衷……
「我想,如果跟像你这样的人说说话,幸香应该也会稍微放松一点。所以,我把你的事情告诉了她。她很感兴趣,问了我好几次『学校有幽灵吗』。我是在意外之后才发觉的,当时她应该是想要见她母亲一面,所以才会对幽灵那么戚兴趣。
我答应她要把她介绍给你认识,带她到学校来。那天早上我去她家接她,她虽然感冒不舒服……可是我想如果错过那天,就没有让幸香恢复元气的机会了,于是我硬把她带到学校。我跟她说你——幽灵在等她,很想见她。
如果我不这么乱来,或许就不会发生那样的意外。不管楼梯扶手腐朽得再严重,人应该都不会那么轻易就摔下去吧?」
——这就错了。是我无聊的恶作剧引起那场意外的。琢磨同学的自责,根本就是弄错了。
「你大概会觉得我想太多了。可是意外发生之后,我一直都是这么想的。那一天,如果我没找幸香到学校来,就不会发生那样的意外了。而且我让幸香独自先来找你,也是个错误决定。根本不应该让当时那么执着要见幽灵的幸香,一个人来的……」
包含以往的自嘲意味,从容述说的琢磨同学,声音越发僵硬。他一边闭上双眼回忆那场意外,一边硬挤出话语:
「我到达楼梯的时候,正好是幸香摔下来的前一秒。你还记得那个时候幸香的表情吗?她在笑。明明扶手脱落,她就要摔下来了……她不想抓住什么东西吗?不想让自己别摔下去吗?不想舒缓撞到手的疼痛吗……她看起来完全没有这些感觉。反而是……希望自己摔下去的样子,看起来就是如此。
你记得幸香最后说的话吗?她说『原来真的有呀,太好了——』对吧。她指的就是幽灵吧?如果有幽灵的话,如果可以变成幽灵的话,那么死也没关系……她或许……心里头就是这么想的。」
琢磨同学停了下来,因为说不下去了。但是——
——我不相信……幸香同学当时居然想死。不,我不能相信这一点。因为即使她渴望死亡,我引起那场意外的事实也不会改变。
「很难相信吧……可是在葬礼结束之后,她的父亲拿她的日记给我看。最后一天的日记上面写着:『明天,三宅同学要带我去见学校的幽灵。如果真的有幽灵存在,我好想见妈妈一面,我好想去见她』。她的父亲气冲冲地质问我『这是怎么回事』……
虽然我不知道幸香是不是真的想死,但我认为这两件事情都是真的。其一是幸香摔下去的时候,没有本能地想抓住东西,也没有保护自己的头部或身体;另一件事就是,她深深地被幽灵吸引,知道你就是幽灵之后觉得很满足。」
——这两件事情……也许是真的没错,不过也不能因此就把那场意外,当作是幸香同学自找的呀!
琢磨同学睁开双眼,以非常自然的动作拿出香烟,点火。
「真相如何,现在已经不得而知了。除了确定我、你,还有幸香,我们全都跟那场意外有关外,其他什么都没有。所以,你不必认为都是你个人的责任。」
——我不能听这种安慰的话。如果我这么想,以为自己的罪过可以减轻,就太对不起幸香同学了。
「你认为我很自私吗?但是,幸香过世都八年了……我想了很多她的事情。我曾经去调查幽灵跟妖怪,想要了解她在想什么,她在期望什么。结果,我还是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不管怎么想像,我心里头的幸香,都是我自以为的印象。即使我深感自责,可是终究也不知道幸香是不是希望我这个样子。
说到底,人不管怎么做,都只是在配合自己的情况,去想像过世的人如何如何不是吗?自责的时候就想像对方恨自己,想要得到谅解的时候,就想像对方安慰自己……我认为活着的人能做得到的,就只有如此不断重复自以为是的想像,去回忆过去而已。
因为活着的人,对过世的人无能为力。」
——或许是吧……对过世的人无能为力。我能替幸香同学做的事情,什么都没有。
「幸香的心愿到底是什么……真相只有幸香自己知道,现在的我们无法得知。留给我们的,就只有后悔。也许,将来我们也不会释怀那场意外,会永远想着那场意外,不断痛苦下去。这也是我们自私的自以为是。尽管如此,我们还是得自以为是地记住幸香活下去才行……」
——那么……你说我该怎么办?
他说的没错,我的罪过大概不会得到解脱。但是,他说忘不了罪过不断痛苦也是一种自以为是。我只能这样自以为是地活下去……
——他想说的是,世界上并不存在哀痛着幸香同学之死的正确赎罪方式吗?不管我怎么做都是错吗……
在不知所措的我面前,琢磨同学依然在携带式烟灰缸里捻熄了第二根烟。
「抱歉。我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简单来说,就是『你不要一个人擅自独占幸香的死亡』。不要忘了,我也背负着她的死亡带来的影响。痛苦的不是只有你一个,这一点是绝对错不了的。」
这句话轻易地进入了我混乱的内心。
——说的也对……觉得只有自己背负着,根本是我搞错了吧?
该如何接纳那场意外带来的影响,为了赎罪该怎么做才好,对这些重要的事情还是一无所知。说不定,本来就没有正确的解答。但是,我独自一人认定那场意外是什么样子,也是自大的错误。琢磨同学想说的,就是这一点。
「我要说的话就这些了。谢谢你让我的自言自语可以说到最后。」
说完,琢磨同学转身背对旧校舍开始往前走。
「琢磨同学……」
我对着他的背影说道。我再也不要跟人类牵扯关系了,我明明已经这么决定……
然而,琢磨同学连痛苦的记忆都说出来,告诉了我重要的事情。我无法不发一语,让他就这样回去——
「谢谢你。就像是我误会了一样,琢磨同学独自感受到的痛苦,一定也是场误会。」
「我知道。因为我在听新说过你的误会之后,终于让我发现到这一点。」
琢磨同学挥挥手,朝着围篱的另一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