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踌躇
清晨。
海风习习。
微冷。
沙滩上除了我没有一个人。沉浸在孤独的痛苦里，回味我儿时的迷惘。那些叫做悲哀的回忆，像海浪一样汹涌而来。
但是，我看不见。
太阳还在地平线下未醒，我的四周一片黑暗。
海浪的声音伴随着苦涩，它的声音我能听的清清楚楚。但睁开眼睛，却无处寻觅它的形迹。
一切都是黑暗，彻底的黑暗，令人窒息的黑暗。
只有恐惧感袭来的时候，我才能确定自己还活着。
“早啊，秋。”
“嗯，早。”
不用我多说了吧，能叫我“秋”的，只有一个人。
丽在我身边坐了下来，我惊讶地发现她穿着泳装。虽然是夏天，但海边的早晨还是很冷。
我取下披在自己背上的外套，转而披在她身上。她什么都没说，只是伸出双手用我的衣服把自己裹紧。
一切都发生的那么自然。
“呐，秋，我想给你讲讲昨天晚上的事。”丽搓着手说。
“昨天晚上？”我疑惑地看着她。
深吸一口气，丽抬手敲了敲门。
“来了。”真嗣的声音……
门打开，四目相对，无言。
他们只是互相凝视着对方，似乎在对方的眼睛里，找到了前世的某些羁绊。那时一种深沉又痛苦的羁绊，曾经叫做命运的，引领着他们前进的方向。而如今，他们为自己而战斗，为反抗命运而战斗，走着自己选择的路。
“我可以进去吗？”一段时间后，丽开口问道。
“啊……啊，当然可以，不好意思。”他摸着头笑着，让开了路。
丽环顾着他的房间，和她的没有什么不同，除了……真嗣的味道。
那种她既熟悉又陌生，却强烈的渴求着的味道。
坐在他的床上，无法名状的，安心。
无论如何，在这里，总有一个人在，那种气息，那种温暖，是超越界限，超越欲望的渴求，一股强烈的安静，在房间里弥漫开来。
“秋君告诉你了吧，回到那个世界的事。”真嗣问道。
“嗯。”丽轻声的回应。
是的，这两天林疏影用全部精力来调查这件事，而且她相信自己已经找到了让驾驶员们回去的方法。我则在第一时间把这一消息告诉了驾驶员们。
“你想回去吗，绫波？”
“……”
丽没有回答，她只是望着真嗣，倾尽十四年的温柔，望着真嗣。
“我回去了，不知哪天会死去……”丽说道。
“绫波……”
“听我说完。”丽打断他的话，深呼吸，然后说道：
“秋已经告诉我了，我死的时候是为了救真嗣君，而牺牲了自己……所以我并不害怕，不害怕死亡，不害怕离开你，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丽闭着眼睛，紧张得不敢看真嗣的表情，生怕一停下就再也说不下去。
“不，绫波，你不会死的，秋君也会到我们那个世界去的吧？他什么都知道，他不会让这一切发生的，秋君他……”
“不，我想说的不是这个……”丽睁开了眼睛，而当她发现自己深深地陷入他的眼神之中无法自拔时，她立刻就后悔了。
“你听好，绫波。”真嗣的眼神里充满了坚定，“即使秋君不和我们一起去，我也会保护你，我不会让你死，我会用我所有的力量，就算赌上我的生命……”
啪。
安静的屋子里清脆的声音骤然响起。
绫波给他的第二个耳光。
“你在胡说什么！你不许死！我死了还会有下一个来接替我，可是你却没有！”
一切又重新安静下来了。
第一次，绫波的眼泪奔流而下，顺着她白皙的脸颊，从尖尖地下颌滴下去。晶莹，透明，仿佛水晶一般，定格在她释放出“爱”的那一秒。
是“爱”，绫波的“爱”，只属于那个总是逃避自己的男孩的“爱”。
绫波……绫波……
有着红色眼睛和蓝色头发的绫波。
在他面前流下眼泪的绫波。
刚刚找到自己生命意义的绫波。
傻到可以为他而死的绫波。
不能逃避……不能逃避……不能逃避……
绫波……丽……
丽……
不……
不可以！
真嗣不知哪来的勇敢，一个箭步上前，双手抓住丽的双肩，这让她像触了电一般，全身痉挛了一下。
“绫波丽！不许再说什么你死了有人接替你的话！你是唯一的！没有任何人可以代替你这个位置！所以我不许你死！不许！”
没等她反驳——
“然后，他吻了你？”我用手托着下巴，推理着。
“嗯。”丽害羞的点了点头。
“然后，你们就睡在一起了？”
“嗯。”她的脸更红了。
“他没对你……做什么特别的事情？”邪恶呀邪恶，我实在是太邪恶了。
“没有啊，你指的是什么？”
“没……没什么。”我总不能说我指的是……那个什么吧？
“那么，你会和我们一起来吗？来到我们的世界？“丽问道。
“不知道呢……“
和丽的谈话结束之后，太阳已经出来了，我们离开海滩，去宾馆里找真嗣和明日香去吃早餐。我确实没有想好是否和他们一起去EVA世界。因为我考虑了许多。首先是那场爆炸，据林疏影的调查，我们回去时的时间会是他们打倒天空天使之后穿越来的那一刻，也就是说，他们有EVA保护着，我则很有可能在爆炸之中丧生。其次是我去的意义，我必须要做些什么，而这样一来我就会被SELLE和碇源渡盯上，在那个世界里，知道太多的人的下场可想而知。再次，即使SELLE和碇源渡都放任我不管，我又能做些什么，有作战部长葛城美里指挥战斗，我又不能驾驶EVA，一切都是空谈。
说句自私的话，我还没有为了EVA而牺牲掉自己的觉悟。
去到那里白白送死，只到EVA世界“旅游”一趟，这种赔本的买卖我是不会干的。
也不是没想过把自己知道的一切告诉他们，然后让美里大尉去制订作战计划。这样也许能够改变最后的结局。可是一切并不像想象的那么容易，驾驶员们必须服从命令，不能擅自行事，这样一来我的所有计划全部泡汤。
而且这场战斗需要一个“第三方”力量，这力量必须足够强大，而且要有随机应变的能力。必须忠实地帮助驾驶员们，而且还不能被NERV和SELLE发现，这简直比登天还难。
鲜血是无情的，战斗是必须的，生命是宝贵的，而现实却是残酷的。
我还有使命在身，可是到底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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