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安国,长平郡,长祁山脉。
傍晚,天色阴霾,乌云密布,低沉中夹带着一种苍茫的莫名威严,寒风凛冽,呼啸着刮过千百里,空中漫天的白雪飘荡。郁郁苍苍的山脉景色已经不再,整个世界只是一片银装素裹,凌空望去,望不到边。长祁山脉边缘,起伏的丘陵间,几处炊烟升起。
儿童冬雪闹比邻,据岸愚儒却子珍。傍山而建的一个小村庄,百来户左右人家,依山吃山,日子也过得去。
通往傍山而建的村子的阡陌小道上,猎户,老丈,口鼻呼着白雾,说笑着,冬日劳作了整天的人们陆续回到了自家,接过家中妻儿温好的米酒,围着火炉,等待着夜幕的降临。
当天边最后一线光亮消散的时候,夜幕悄然而来,村子渐渐安静下来,村民就着温暖的炕,进入了梦乡,偶尔只有几声犬吠透过村子,传得老远。
离村子百丈开外,一个瘦小的身影颤颤巍巍,慢腾腾地向着村子挪移,路上积雪尺厚,一步一个深深的脚印,使得身影走得更慢了。
好不容易,瘦小的身影走到了村子最外边的一户人家的屋檐下,左右看了一眼,便往一个勉强遮风的墙角蜷去。
“哐~”
也许是没有看清脚下,身影碰倒了一个盛满水的瓮罐,发出了声响。
“谁呀!?老婆子,我出去看看。”
门外的声响惊醒了墙内已经入眠的老夫妻,老丈对妻子交代了一声,翻身起床,穿好了衣服,取出火石点亮了油灯。
打开房门,老丈一手端着油灯,一手遮风,出了门来,借着微弱的灯光,四处瞧了瞧,看见了墙角蜷缩的那个瘦小的身影,老丈捂着灯火不让风给吹灭,向着墙角靠去。
只见墙角处,一个穿着破烂,衣不蔽体的瘦小的小乞丐蜷缩着身子,冷得瑟瑟发抖。小乞丐大概八九岁的样子,散着长发,面庞并不肮脏,五官清晰可认,算得上是长得眉清目秀,隐隐有一丝贵气萦绕在眉间。浑身上下只裹着几件破旧的薄衫,一双脚光着,冻得通红。
感觉到了有人靠近,小乞丐警惕地睁开了眼睛,看见了端着油灯的老丈,也许是没有感觉到恶意,便放松了点警惕,看着随风摇曳的灯火,小乞丐感觉到了严冬的屋外一点暖意。
老丈看着眼前如此瘦弱的小乞丐,心底起了怜意,上前两步,在小乞丐的面前蹲了下来,解下大衣,给小乞丐披上。小乞丐还是很戒备,只是用手撑起大衣,遮住了风,并没有裹在身上。
“孩子,这天寒地冻的,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呢?”
老丈见小乞丐并不是本村的,便问到。
“……”
“你家人呢?”
“……”
老丈问了半响,小乞丐并没有回答一个字。
“唉,可怜的孩子,应该是从两界城那边过来的吧,家里人是不是都走散了?来,这么冷的天,快进屋暖和暖和。”
老丈见小乞丐冷得嘴唇乌紫,便想拉他进屋。谁知小乞丐只是倔强地摇了摇头,未说一句话,将老丈的大衣递了回去,然后便继续蜷成一团,紧了紧身子,闭上了眼睛,不再理老丈。
老丈端着油灯立了半响,便不再多说,回屋去了。
“老头子,外面怎么了?”
老丈回到屋里,老丈的妻子就问。老丈并没有回答,坐在床边,取出一杆含烟,凑上油灯,抽了起来,等吐出最后一个烟圈,才对妻子说道:“老婆子,外面是一个可怜娃啊,倔强的可怜娃。唉,这几年,两界城那边纷争不断,多少人家家破人亡,妻离子散,造孽啊!”
老丈说完,不等妻子继续发问,便敲敲烟杆,抖出烟灰,取出一件虎皮大衣——那是他的大儿子去年进山猎到的。再进灶房拿了两个窝头,出门放在了小乞丐面前。老丈看了一眼闭上眼睛的小乞丐,叹了一口气,把门留下了一个缝,回了屋吹熄了油灯,重新进了炕上。
半夜,村子的人睡得正酣,下了几天的大雪终于停了下来,但是寒风刮得更冷了。乌云散去,月上枝梢,洒下一片银白的亮光,照在雪地上,更亮了。夜空,几颗寒星高挂,星伴月舞,最亮的三颗星成三才之势包围着月亮,呈三环套月天象。突地,三环套月旁出现了一颗亮星,并且越来越亮,闪烁不停,像流星一样向着长祁山脉飞逝而来,速度快得惊人。这颗似是流星的东西快到地面的时候,像是烧完了灯油的油灯一样,闪烁的亮光突然熄灭,连带着它本身消失不见。
老丈屋下墙角,并没有睡着的小乞丐揉了揉眼,看着流星消失不见的地方,诧异无比。
当流星消失不再后,天空又渐渐阴霾起来,乌云集结起来,遮住了月光星光,寒风呼啸着吹落了雪花不停,村里几声犬吠依旧,小乞丐也没有多想,继续蜷缩着,昏昏欲睡。一切又回到了之前的模样,仿佛刚刚发生的事情从未有过一般。
清晨,天还未大亮,村子里已经有人家生起了炊烟,做起了早饭,村里的汉子有条不紊地准备着进山打猎的行头,孩子们嬉笑打闹着,拿着自制的小弓小箭围着自家的大人,嚷嚷着也要跟去打猎。
村头老丈两口子也摸索着起来了,老丈穿好衣便匆匆打开房门,往小乞丐呆的墙角走去,不想,墙角除了歪倒一边的瓮罐和叠放好的虎皮大衣之外,已经是没有了那个瘦小的身影。老丈摇摇头,拿出旱烟坐在屋檐下吧嗒吧嗒抽了起来。
天色已经大亮,吃过早饭的村里人结队准备进山了,希望今天能有一个好的收获。突然,村外传来一阵阵震动,惊得村子里犬吠声声,村里所有人也是面色大变,男人们呼喊着让女人带着孩子躲起来,而他们自己则是拿起所有武器,向着村口聚集起来。
正在村子里大乱的时候,只见村外,数千铁骑旌旗招展,呼啸着奔来,像是一片黑云,压向了这边。当到达村口时,所有铁骑竟整齐划一地停了下来,队伍丝毫不见混乱,可以看出这只铁骑的精良。为首一个银甲将军手把一柄银色长枪,指向村口一个怒目而视的猎户语气严厉地问道:“尔等昨夜子时可否看见了一道奇异的亮光滑落到了这里附近或者是有没有觉察到什么异常?”
听到银甲将军的问话,村民们互相看了看,都摇头。领头的村长面有忧色地对银甲将军行礼,答道:“启禀将军,昨夜子时,村里人都已经熟睡,都没有人发现什么异常,而将军所说的什么奇异的亮光更是没有看到过。”
“哦?难道国师预测的是错的?”听到村长所说,银甲将军疑惑地向着身边一个身着黑色长袍戴着黑色斗篷武士打扮的人问到。
“熊将军,国师昨夜耗损大半精血推测怎会有错,况且你我不都是看见了那东西向着这边而来的吗?嘎嘎嘎,将军和这些愚民有什么好问的,直接搜山便是。别忘了出发前国师的吩咐,嘎嘎嘎。”黑衣人回话声音怪异,不带一丝语气,仿佛是幽灵一般,闻者毛骨悚然。
熊将军听完黑衣人的话,脸色微变,心中不喜,并没有听从黑衣人的话,还想详细地问一下那村长。谁知,“呲”地一声,就看见村长的头和身子分了开来,落在了地上,鲜血喷了熊将军一身,染红了他的一身银甲。
熊将军一愣神,随后转头看向那黑衣人,只见黑衣人缓慢地掏出手帕擦拭并没有沾上任何血渍的长刀,仿佛什么都没有做过一般。
而常年与野兽搏杀的村民眼见村长死在了黑衣人刀下,虽然吃惊,但是并不畏惧,均是双目喷火,或是挥舞着猎叉,或是拉弓搭箭,向村外的军队发起了攻击。
村外铁骑未收到命令,只是闪躲抵抗,几个呼吸间,便有人死伤在了村民的手里。
熊将军见情势到了这个地步,也是心一狠,一挥长枪,指挥着身后的铁骑冲进了村子里,大肆屠村。黑衣人见此,嘎嘎嘎笑个不停。
“杀!不留活口!然后挨着搜索。”熊将军挥舞着长枪,挑起一个半岁大婴孩,大声喝道。
就在铁骑屠村之时,村子后面靠近山林的小路上,清晨不辞而别的小乞丐便发现了村里房屋焚毁发出的火光,听着女人的尖叫和孩子的哭喊,小乞丐拳头紧握,咯咯作响,眼神饱含愤怒和忧郁。
随着杀戮的收尾,村中哭喊叫骂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只留下马踏地下的声音和呼呼作响的风声。火越烧越旺,房屋被连片烧毁,哔啵作响。在黑衣人的注视下,熊将军下令全面搜村。
小路上的小乞丐见一队铁骑向着自己而来,狠狠地望了一眼村头,跳进了不远处的一个池塘。
半晌午,也许是没有搜查到什么,那一大队铁骑已经离去。风雪渐止,天放晴,原先的村子,已经是化作了一片黑红色,在周围都是银白的雪的包围下,格外显眼。村后小池塘,一个小小的身影慢慢浮上水面。
在冰冷刺骨的水下避过一劫的小乞丐爬上了池塘岸,全身苍白得吓人,当最后看了一眼村子便晕死了过去。
谁也不知道,在小乞丐昏过去后,一颗拳头大小的似有似无、虚无缥缈的圆珠从池塘中央的水下缓缓地飞到了半空中,在小乞丐的头顶晃了一圈之后,便一闪而没,钻进了小乞丐的上丹田紫府天灵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