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入骨髓的湿冷,灰暗的色调,冷清得有点吓人。原来大城市的喧嚣过后也是这样寂静,鲜有的绿色让人很心寒。尘世的热浊飘杂着吵闹声,叫卖声,慢慢的又将一天的忙碌上演,消磨着寒冷的时光。
日子一天天过去,大家一天天成长。
伴随着热腾腾的人气,第一场雪开始飘散。
杜枫看着窗外滑过的风霜风雪,倍受感触。一年又一年,周而复始,可是他还能有多少个可以见到冬雪飘落的年头。
就是因为自己知道答案,他想要自己离开前好好做点事:“妈,为什么要那样对待冰儿!”
高雅的音乐飘出,清水绘理啜着热茶,眉毛高扬着,儿子的口吻让她用力合上书本封面。岁月的痕迹已经挂上她的脸,刻在她的心头,只是一直将自己伪装成不易衰老的强势女人。
“是指……我打她?还是我查她的身份?亦或者……是说我找人给她颜色看的事?”狐疑的口吻保持自己的立场,从来都不会为自己做过的事情感到后悔的女人。她也知道自己终将有一天眼睛不再如雪花般清澈,但是她要在自己双眸朦胧之前将儿子身边所有不怀好意的人清除掉。
尽管,她知道自己的做法过火;尽管,她知道儿子会恨她一辈子。她也在所不惜,因为她爱他,她不能让任何人伤害他。
“妈!”
伶俐的日本母语从口中发出:“还知道我是你的母亲你就应该知道谁才是生你养你的人!”
雪花很白很白,像柳絮、芦花般片片轻盈地飘落,将大地装饰得白色毛毯一样还不罢休,沾到窗户边上,立刻融化。洗涤着人们心中的伤痛,纯化了复杂的心灵。
“枫儿,你不同意我的做法我无法强迫你。但是,我不希望每天都在担惊受怕中度过!”清水绘理关掉音乐,突然变得安静了许多的大房里,好似说话都有回音:“我不能让你受伤害,如果你再病发……我,我该怎么办!?”
冬天,真的来了。
从骨子里透出的一种毛骨悚然,冰冷得让他不知如何是好。屋子内的温度足以拒寒,可是心凉的感觉让他瑟瑟发抖。看着母亲滑过泪水的脸庞,才知道……自己深深地伤害了最爱自己的人。
“妈!对不起……”扶起瘫坐在地板上的清水绘理,把脸深深地倚在她的肩上,豆大的泪水落在她的裤子上,湿了一大片。
今年的第一场雪好似很单薄,他一点也没有准备好,迷茫无力地看着雪花飘落,美得凄凉。
清水绘理一下接一下地摸着儿子的发丝,心疼的感觉愈发剧烈。
妊娠前因为工作忙碌,还经常出差,结果不幸感染上风疹病毒,身体健康的夫妇却生下患了先天性心脏病的杜枫。一直以来,都觉得亏欠了他太多,从小就受尽限制的儿子好似很听话,可是她比谁都知道他内心的空虚。
“枫儿……听妈妈话,到美国咱们做手术去,你会好起来的!”不敢去想象失去杜枫的日子要怎么活,杜善一直没有好好地弥补杜枫缺失的父爱,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女人……
“那爸爸他……”
“他太忙了,你要好起来才能接替他的工作啊?”
他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沉到底的声音,回荡了一句:“他从来都很忙。”
“枫儿,别这样,你要好好的知道吗……”
她恨透丁家的人。每一个人。
因为有他们,她心爱的枫儿才会更加孤苦空虚。年轻做下的孽,竟然应报在儿子的身上!多少个夜晚想要狠狠掐死自己,不要再去面对对她没有爱情只有恩情的丈夫,就是因为有了杜枫……她才有活下去的动力。
眼睛内布满红丝,打从紫冰的事情后连续几晚都没有睡好,脸色也很是憔悴。“我只剩下你,千万……千万不要离开我!求求你……”
第一次,看到母亲一蹶不振的样子。皱纹好像突然徒增,苍老得好比老妇人的她不断地喃喃自语。杜枫用力地点头:“我会去美国,我会去的!”
“枫儿,你先回房间休息。妈妈还有事情要处理。”
将儿子送出门外,口上房门后拨通那个她最痛恨的电话。
“让你的儿子离开李紫冰。”
“……”
对方不吱声,不好的预感飘过脑海。
“我也不喜欢那个女人,但是枫儿不可以没有她。”停顿了一会儿:“……我会带她一起去美国,欠枫儿的东西,你就这一次奉还!”
“嘟嘟嘟……”对方急促地挂断电话,一个字也没有说。
所有繁荣的红花绿叶只是过眼云烟,一切都在这冬天里变得死寂。荒原下,人类也不过是一种装饰品,浮华后,尘归尘,土归土。
“枫……”秋玲将毛毯盖在杜枫的身上,想要将他的思绪从窗边拉回来:“天冷就要注意保暖。”
“丫头……”从秋玲进入杜家后,杜枫都喜欢这样称呼她。
秋玲将煮好的药挪到杜枫面前,站在旁边等着杜枫将药喝下去。
“坐下来,就我们两个人不要拘谨。”
……
好久没有这样好好看着他,修长的手指摸着碗边,清瘦得更显抑郁。神色不再是宁静而安详,过沉重的眼神让秋玲的心一下下地被揪痛。
她一直深爱的男人,在她眼中没有人能比他更温柔,更像天使那样善良。
“咕噜咕噜”大口吞咽着哭臭的中药,这样,秋玲就不会再用那么担忧的眼神看着他了吧。
“喝完了。”嘴角弯成微笑地弧度,深深吸引着秋玲的目光。
秋玲收拾杯碗,指着那盘满满的水果:“要吃什么,我给你弄。”
他起身重新走到窗边,看着到处洁白洁白的地面说:“冷,不想吃。”对着跟在自己身后十几二十年的秋玲,不禁有些撒娇。
秋玲不忍再去打扰他,静静退了下去。
他会去美国治疗吗……
拉开长袖,呆呆发愣。
如果不是它,杜枫根本就不会留在这里……
“丫头……我要出院。”相思痛纠缠在心间。
“不可以。”
“我要见冰儿,让我出院吧……丫头。”他知道不能取得秋玲的同意,他连门口也出不了。不在乎所谓的身份,死死哀求着,为了能见他心爱的人一面。
铁下心肠,面无表情地说:“我不会答应。少爷,不要再叫我‘丫头’,我已经长大了。”
杜枫抓住插在血管上的点滴管,作势就要拔掉:“如果你想见我死……”
秋玲猛然转身!惊吓得手中的水果篮“哐当”地掉落在地上,一把水果小刀也顺势掉落,光芒刺眼!
一个念头涌进心底:“枫,快……快住手!”
“呲”的一声,点滴管被抽出,药水点点落地,鲜血也慢慢从口子里溢出。他好似没有听到秋玲的话,冷冷地靠在床头,看着自己的鲜血鬼魅地笑了笑。
秋玲打了个寒颤,抓起地面上的刀子往自己的手腕上一割,鲜血飞溅!
杜枫连滚带爬地坐到地上,心绷得紧紧的,两眼没有焦距地看着秋玲鲜血滴落的手腕,恐惧得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害怕她死去的感觉重重地砸到脑袋上!
“秋玲!秋玲!”
杜枫死死压住秋玲的手腕,浓烈的血腥味让她的疙瘩都冒了出来,一滴滴汗水从眉心间冒出,接着一阵晕眩冲昏了头脑……
声嘶力竭地喊:“医生!医生!”
“丫头……快醒来!”杜枫双手被鲜血染得通红,两个人的血混杂在一起……
杜枫的大叫使自己的胸口一阵闷痛,他不能让自己晕过去!
“医生!”
大幸的是,秋玲没有割到致命位置,医生立刻将她送入手术室。
一阵剧烈咳嗽,好像肝胆都要从口中吐出一样!
……
之后发生的一切她都没有再听杜枫提起,但是她知道杜枫死死守在床边,无论她说什么他都答应。
如果说,她的命能够抵回他的,她绝对愿意。
因为。
他就是她的生命。
没有他,她可能早就不存在世界上。
将她从垃圾堆里捡回来的人就是他,给了她生命和未来的人。
眼角湿润了,扯下袖子,不再去看那道凹凸的斑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