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斯看到,以哈特为首的骑士和护卫勇敢冲向远方的盗贼,但是还没有接近就有好几个人从马上倒下来。
盗贼们有远射的弓箭。哈特他们却没有防护的盔甲。
接着,盗贼们也开始冲刺。
离得太远,布鲁斯看不清楚交战的过程。只看到双方穿插而过,然后多了一些无主的马匹四散奔走。
哈特这边只剩下6个人,包括他在内。他们或许受了伤,但布鲁斯看不到。
双方在奔出足够距离后勒马转身,互相对视着进行短暂的马力积蓄。
很快,第二次冲锋开始了!
虽然离得很远,但布鲁斯依然能清楚的听到哈特的声音--
“为了骑士的信仰!”……
这一次冲刺过后,又多了十几匹无主的马跑散开去。
布鲁斯已经看不到哈特他们了,他也能感觉到旁边善良的的莉拉夫人在流眼泪。
盗贼们开始策马向商队这边奔跑过来,他们大声呼喝着,怪叫着……
几个拿着弓箭的护卫爬上了马车的顶部,剩下的人依靠马车的遮掩形成还算牢靠的守护阵营。
盗贼们近了!
弓箭开始对射。有两名护卫从马车上掉下来,他们身上插着那黑色的利箭。
但密集的盗贼似乎倒下更多一点。布鲁斯看到大概5、6匹无主的马从盗贼的队伍里脱离出来。护卫们也是有些能耐的。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让那个管事在悔恨交加中浑身冰冷。
在盗贼依旧擦着车队的边缘清扫那些流民组成的障碍时,一个惊恐的流民奋不顾身的冲破护卫阻拦,逃进马车围成的“堡垒”。
然后,大批尖叫着、哭号着的流民蜂拥着挤向那并不宽敞也并不是很安全的“马车堡垒”。
马车已经没有马匹来拉,想移动一下堵住原先留下的缝隙过道也不太容易了。而且,即使堵住也不见得有用。
很快,被护卫们拼命堵在外面的流民疯狂的推倒了一辆载满货物的马车。接着,第二辆,第三辆……
护卫的守护阵营被推破了!是的,推破!
马匹已经有些乏力的盗贼们惊讶的看着这个意外的“惊喜”。他们开始向失去马车掩护的护卫们射箭,有的甚至气定神闲的勒马站在原地--胜利已经属于他们!
绝望的商队管事悲愤的看着继续拥挤过来的愚蠢流民,哀痛的看着不断中箭倒下的惨烈护卫,最后看到一道黑色的流光穿过他的胸膛--他感到了解脱。
马车里的布鲁斯和莉拉夫人都惊慌起来。莉拉夫人把摇篮里两个吮着手指的婴儿都包起来抱在怀里,犹疑着不知道该下马车还是继续呆着。没有骑士能帮到他们了,护卫们都自身难保。
一个人爬进了马车,是阿塔。
他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温柔的说到:“美丽善良的夫人,请把你所有的金币都交给我吧。”
看到阿塔,布鲁斯想起莉拉夫人讲的那个关于大风狼和小白兔的故事。
其实,故事才讲一半,剩下的一半,莉拉夫人刻意的把它删减掉了。布鲁斯不知道。
后面的故事是这样的:第二天小白兔出门又碰到了凶恶的大风狼,它马上主动献上新采的蘑菇。大风狼这次依然狠狠甩了小白兔一巴掌,恶狠狠地呵斥小白兔偷吃了他储藏的肉干,从而导致自己饿着肚子。小白兔努力解释自己是冤枉的,大风狼阴森森的笑了,想证明你是不是冤枉的,很简单,让我扒开你的肚子就知道了……
一点蘑菇,是不能让吃肉的大风狼放弃美味小白兔的。
有些坏人,也不会因为一点恩赐而变成好人。
阿塔就是这样的人。
布鲁斯勇敢地挡在阿塔面前,大声说道:“你这个坏人,一个银币也不会得到!”
外面形势很乱很不好,阿塔显然也没有足够的耐心。
他一把抓起布鲁斯,毫不心软的朝马车外面扔去。布鲁斯只听到莉拉夫人的一声惊呼,然后就重重撞在散落的货物上失去了意识……
等布鲁斯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四周没有一点声音。
几小堆杂物还在无力的燃烧,发出黯淡的光和热。是一些散落的货物。绝大多数马车和货物都已经消失了,这剩下的几堆散碎到不能带走的货物,只能接受被销毁的命运。
包括莉拉夫人的那辆马车在内,还有3辆马车倒在附近的地上。车上有明显的黑色的烧灼痕迹,但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完全燃烧起来。大概这个苏斯商队的马车有着不错的防火功能。所以,这3辆马车被锤子斧子之类重武器砸的破烂不堪。
这就是盗贼们的作风!
没有人能从他们走过的地方找到一点值钱的物品!
布鲁斯茫然的坐起身来。
他不明白自己怎么在这里,在这个黑暗的荒原里。
是在做梦吗?不然怎么就自己一个人?
布鲁斯觉得脚上有些黏黏的难受,他顺着脚看去--有一个男人趴在自己脚边,那些黏黏的东西从自己脚边一直延伸到他的肚子下面。
他的背上还露着一小截漆黑的羽箭。
在这个人的旁边,更多同样趴着或者躺着甚至重叠着的人的身体,密密麻麻的排向更远的黑暗中。
布鲁斯平静的看着,他为自己的安静感到吃惊。
自己怎么没有恐惧的尖叫和哭喊?
真的是梦?他似乎忘记了自己从罗亚城出来就开始习惯于看到尸体的场景。
布鲁斯茫然的站起来,在这些无序排列的身体间走动。
不经意中,他被一根棍子之类的东西绊了一跤。那是一条脱离主人身体的胳膊。
布鲁斯摔得很疼。这让他有些确信自己不在梦中了。
他开始有些慌乱。不是因为地上的尸体害怕,是父母不在身边的慌张。
父亲和母亲呢?是不是也在这些身体中间?
但接着,他开始大哭起来。
他不记得父亲母亲长的什么样子了。
他的脑袋受到撞击,大概受了损伤。现在他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他一边哭着,一边寻找着可能熟悉的人或者物品。
在某辆破废的马车旁,布鲁斯止住了哭泣。
我坐过这辆马车!
他爬上马车,里面的一切都被破坏的零碎不堪。但布鲁斯能感到一丝熟悉的温暖。
那让他流泪的温暖!
他飞快的爬下马车寻找起来。
在马车附近的一个草丛里,布鲁斯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莉拉夫人。那位善良的美丽的夫人。破碎的衣衫遮掩不住她满是青紫瘀痕的身体。她惊恐的眼里还是有着那么多的哀伤,就像当初看那些哭号的流民时一样。
布鲁斯停留了一会儿,他忍住没有再次流泪。
他向更远的地方找寻。
又有一个熟悉的人!阿塔。
他像投降一样跪在地上,一支长枪从他的后背贯穿下来把他牢牢的固定在那,头低垂着。离火光太远,布鲁斯看不清他脸上想要表达的神情。
这个坏人果然没有得到一枚银币!
坏人!--白衣服的坏人……喧嚣的罗亚……安静的父亲……安静的母亲……黑色的骑兵……弟弟莱恩……
布鲁斯突然联想起了一些记忆。他的眼泪在脸上无声的流着。
虽然还是想不起太多事,甚至记不起父亲母亲的样子,但,总算知道他们为什么不在自己身边了……
“布鲁斯,你知道什么叫做男人吗?”
“布鲁斯,你是男人吗?”
“……你就是家里唯一的男人,你的母亲和弟弟就由你来保护了。”
“布鲁斯……”
“你要记住,你的父亲是个真正的男人……”
“你要记住,我们家最大的秘密……”
“布鲁斯,你会一直保护你的弟弟吗……”
“那你就记住,你是个男人了……”
……
我所记得的,绝不会再忘记了!
绝不会再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