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家商行来到北方大城,一路上虽有盗贼侵扰,可言家雇来的武师应付得当,因此并没有发生什麽严重的伤亡,反而增添了家丁们茶余饭後的话题,而这一个月下来,白儿不但和家丁们关系融洽,与武师们的交情也不错,言善德还发现了白儿天生对数字敏感,什麽帐到她手里,马上一清二楚。
刚开始众人都没留意到她这项天赋,她自己也不清楚,可是有次在酒楼吃饭的时候,小二结帐出了点问题,多算了二分银,其实这也不算大错,因为几十个人的帐算下来,有点小误差也是难免的,可是却被白儿查觉了。
原本小二不信自己会算错,因为他吃这口饭已有五、六年的经验了,从来就没有算错过,还以为是白儿年纪小算错了,但白儿异常坚持,结果小二重算之後发现果然如白儿所言,他连忙道歉,退还了多收的银两,这下子众人查觉到白儿的天赋。
此後商行里的人都喜欢和白儿一起逛街,因为带着她就不会变成冤大头,以往出来,因为不擅算数而多付钱的人比比皆是,而商行管帐的刘爷又不喜欢出门,而且刘爷要核对一天的开销,也不可能陪众人一同逛街。
可如今有了白儿可不同了,白儿就像他们众人的小妹妹,不但付钱的时候不用担心,而且眼光非常独到,她根据众人需求和预算的不同,替众人买到最实用又便宜的货物,也因为这样,一趟路下来,言家商行的夥计和武师与她的交情都很好,还会买些小东西送给她,当成是礼物。
白儿自己也很高兴,因为上街买的东西都有免费劳力帮忙提,众人各取所需,互利互助,果然是商行的本色。
这天刚整顿好,白儿拉着连家兄弟上街去,连家兄弟是真的将这个白儿当成自己的妹子,连义就像是一个成熟宽厚的大哥,而连勇则像是一个处处拌嘴的兄弟,不过实际上二人还是护着白儿,二个人其实也不是没有女人缘,只是不知道怎麽跟女性相处,尤其是同龄的姑娘。
可是和白儿的相处不同,她有男性的乾脆,也有女性的娇柔,有时还会出现孩童般的天真,与白儿出门永远都不会无聊,三人看着满街的小摊,吃的、喝的、玩的、用的,琳琅满目,让人目不暇给,白儿和连家兄弟一边逛一边买,不久三人手上就提了不少东西。
但好景不常,天公不作美,原本无云的天空,此时忽然降下雨来,不到片刻雨水便倾盆而下,而附近离他们落脚的客栈有些距离,一时间找不到歇脚的地方,於是他们便躲到一间大屋的屋檐下,等待雨稍小再回客栈。
三人被雨淋的像三只斗败的公鸡,三人交相对看,在看到彼此狼狈的样子,不禁哈哈大笑,尤其是连勇笑的最大声,三人的笑声引来路人的观望,看到三人的惨状,又看到三人的笑颜,大半的人都认为这三个人脑筋不太正常,淋的满身雨却笑的口大张。
其实屋檐下不是只有躲他们三人,还有一些来不及回家和无家可归之人,雨下了有些时候,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的感觉,让三人都感到有些不是滋味,再加上雨中的风吹来,这时候每个人都想到宝妈的热汤有多美味了。
「娘,娘,你醒醒,你醒醒啊。」正当三人感到寒冷之际,耳边传来一名男孩,童稚的声音,三人转头一看,原来是不远处一对母子,只见女子身上的衣物破烂,而孩童身上的衣物根本就不能称为是衣服,只能算是破布挂在身上而已,一眼就让人瞧出这母子又穷又病。
可是旁观众人没有一个上前关怀,虽然这对母子很可怜,可是自己也仅供温饱,到底是自己的家人比较重要,所以虽有不忍之心,但也都视若无睹,此时男童身前放下一锭金子,是一名身穿白衣的男子所施舍的。
众人正感到这名男子的善心时,却听到女子冷冷的声音道:「你是想救人还是害人。」众人看向发声者,是白儿一行人,连家兄弟也感到不解,舍金助人怎麽会是害人呢?
白衣人眉一挑,似在询问此话何意。而连勇个性耿直,肚子里藏不住话,他忍不住道:「白儿,这是好事啊,你在说什麽?」,连义的性情稳重,他虽也感到不解,可是依这阵子白儿所表现出来的行为,他知道她此番发问必有深意。果其不然,只见白儿看了那二母子一眼,抬头向白衣人道。
「你如果想害死这二个母子,那就将金子给他们,不然,你就收回这锭金子吧。」白儿口出惊人之语,一旁听的人有些忍不住破口大骂,说白儿蛇蠍心肠,一旁的稚儿闻言也睁大双目看着这位服饰华丽的女子,他不能理解她说的意思,可是他知道那金子是救命的钱财,他连忙捡起金子。
白衣人曾在南方见过白儿一面,当时白儿那番话给他的印象深刻,很少有女子敢这样发表言论,他心想这样的女子怎麽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
白儿见众人的眼神便知道众人的想法,此时雨势减小,她走到小男孩旁边,伸手抢夺男孩手上的金子,男童虽然拚命保护,可是人小力弱,再加上数天无米下肚,就算是白儿力气不大,他也赢不过眼前这位秀气的姑娘。
有一名中年汉子看不过去,他开口大骂,「姑娘,你这是干什麽,看你的打扮,应该也是丰衣足食之人,怎麽会抢一个小孩童的钱,而且这是公子给他们吃饭治病的钱,你怎麽可以这样做,上有苍天、下有黄土,你这样做是会遭天打雷劈的。」旁观众人纷纷附和。
连家兄弟也在一旁劝白儿将金子还给那名男孩,男孩哭着向白儿说:「这位姐姐,那是我娘救命的钱,我求求你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
男孩一边哭一边抓着白儿的裙摆,听得众人不禁为之落泪,白儿将金子交给连勇,一边道:「连二哥,你赶紧带这名女子去找大夫吧,迟了可就来不急了。」
白儿这个动作又让众人糊涂了,可白衣人似乎看出白儿的用意了,他向白儿一揖,说道:「这次是我疏忽了,多谢姑娘指点。」
二个人的举动让在场围观的人都相对无言,一个舍金的人对着一位抢钱的人打躬做揖,是他们眼花了还是这世道变了,白儿转身和连家兄弟离去,带着那母子二人,而人群之中那名中年汉子实在好奇,他向白衣公子询问缘由。
只见白衣公子看着白儿离去的身影道:「那位姑娘是在向我说,救人不能只救表面,我方才只想到那对母子需要钱财看病维生,却没有想到他们母子的弱小,一个带病的妇人、一个体弱的男童,身上带着那一锭金子,如果遇上歹人的话,那不用说看病吃饭了,连命都保不住,所以那名姑娘在我施舍之後才会冒出那段话。」
众人一听白衣公子之言,不免沉思方才姑娘所说之言“你是想救人还是害人“现在他们才警觉到那句话的严重性,大城里龙蛇混杂,什麽样的人没有,光看那名姑娘所表现出来的行为,就知道那对母子根本就没有自保的能力,等众人想明白之後,白衣公子已离去多时。
白儿他们带着母子二人回到客栈,而连勇已先去请大夫了,言老爷和宝妈在了解缘由之後,白儿和宝妈照顾生病的母亲,先让她喝了一碗姜汤驱除寒气,再帮她换下湿衣,幸好女子的身型和白儿相差不远。
而言老爷则吩咐连义向小二拿些饭菜进来,饭菜拿进来後,男孩先拿了一个包子给母亲,然後自己才肯吃饭,正当他们用餐之际,连勇将大夫请了回来,这在大夫问诊之际,连勇忍不住问白儿刚才的行为。
只见白儿看着他笑个不停,而连义此时也想明白了,连勇看自己的大哥脸上那副神情,他明了大哥已了解白儿的用意,他是个性耿直,但不代表他头脑愚钝,他偏头仔细思考,他忽然想通了,他看向白儿,白儿朝他点了点头。
「白儿,你这样难道不怕旁人误会吗?要不是我和你相处过一段日子,我也想开口骂人了。」连勇说道。
「没关系,最重要的是那对母子,而不是我。再说了,被人骂又不会少块肉,我又没有谋财害命,怕什麽?」白儿笑着对连勇说道。
连家兄弟相互看了看,知道这小妮子的个性,摇了摇头,一旁大夫为女子把完脉之後,向他们说道女子伤寒入体,恐怕要治不容易,再加上身子虚弱,就算救回来了,也需要一阵时间调养。
这母子二人就暂且和言家商行一起住在客栈了,这事告一段落之後,言老爷向白儿道说已找到那个丁五所说的王家,打算明天和她一同登门拜访,看看到底是什麽情形。
白儿点了点头,不过她向言老爷请求说可否照她的方式来,她目前还不清楚为何会有人想杀她,而且那个丁五所说的话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於是她和言老爷商议过後,又找连家兄弟和宝妈谈过之後,众人认为白儿的方法可行,他们都不希望白儿再受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