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客们互相攀谈,来的不少都是这即墨港的商户,说的都是买卖上的事情,程海生也差不上嘴。有些是俪行云的同门,都是些读书人,引经据典,大掉书袋,他更是摸不着头脑。隐隐听得有人说,燕帅此番收复失地,凤翔国复国有望,我们都是从龙的功臣,将来要如何如何。程海生心中听了大为鄙夷,这小朝廷占据了明冲岛苟且偷安,就燕飞一人领兵在外,不知何时有望。
听了几句心中烦闷,走到外边院子中来。暗付这个世界与我究竟有何关系,这或人或妖都有自己的生活,我到底要做些什么,陷入沉思之中。这时府外传来小厮的通报。
云家家主前来贺礼。
程海生抬头一看,正是当日搭船出海的船主云怡。几年没见,飒爽风姿不该,仍是一身短打便装,只是没有带兵刃。
“云姑娘!怎么是你?”程海生上前打招呼。
“公子是?”云怡向来不喜陌生男子上来纠缠,这婚礼之上不好冷面相看,回问了一句。
“我是程海生。几年前曾坐姑娘的船出海到黑赤国。”
云怡这才想起,问起她如何来贺礼,她道,几年前给程海生送信,便结实了巧玉这个小妹妹,后来巧玉又去她那里过几次打探弟弟的消息,二人熟悉起来,结了手帕交。这巧玉大婚,她如何都要来的。相谈一会儿,程海生想起一事。云怡在这即墨经营多年,这事她一定知道。于是道:“不知这即墨港是不是有个人叫吴猛?”
云怡笑着说:“吴猛?你问三岁大的孩子都知道,即墨港的守护者,城东就有供有他神像的神庙,一百多年了。我出海前都要去上香火。”
程海生大为奇怪,昨夜明明见过这个人,不过四十上下。怎么是个神仙么?神仙又住在人间?这个世界看来与我想象的不同。
吉时已到,府外鞭炮齐鸣。
此时一行人从门外鱼贯而进,分列院内四周站定,这些人都身着盔甲,带着兵器,暗红色披风,表情冷峻森然,显然不是来参加婚礼的。
“黑风国春申公子前来贺礼。”
一个衣饰华贵,相貌俊秀的公子在几个人的簇拥下进了院门。这公子抬眼一扫,看见云怡,微笑的道:“原来云姑娘也在此处。正好,正好。”
林员外迎了上去。
“这位贵客,未请教……”
春申公子旁出来一个侍女说:“刚才不是有人说了么,黑风国春申公子。”
程海生一眼瞥见,这女子正是装公子哥的安期生。不知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肯定没安好心。
春申公子笑容满面的说:“不请自到,我有一事相求。”
“公子何意?”
“想请燕牧唐夫妇和罗巧玉姑娘前往黑风国做客。”
原来燕飞夺了苇火城,又得了天方人守城军械,黑风军攻打十日没有推进一步,原想困死燕飞,不料天方人竟然有工具躲开练气士的追击,把补给源源不断的从空中送往城中。苇火城变成了眼中刺,肉中钉,不可不拔。春申公子早已探知燕飞父母在这即墨港的情况,只是碍着城中有吴猛守护,羡门仙道又不愿惹这叶檀国的练气士,不好动手,眼下巧遇得了一有大神通的人物相助,便来捉了燕飞父母,胁迫他投降。
“公子这是什么意思。没看见眼下我们正在办婚事吗?请回吧。”燕牧唐出来怒斥。
“呵呵,那我们岂不是白来一趟。”
春申公子一挥手,四周房顶站起来几排武士,手持强弓利箭,对准这里。
“安公子,原来你也是黑水国的人。这个是你主子吧。”程海生站在安期生面前,用手指着春申公子道。
安期生在春申公子耳边说了几句,春申公子不由大笑:“都齐了。”
武士手拿刀剑上前各围住了燕牧唐,程海生等人。
“走吧!马车就在门口。”春申公子一副大事已定的样子。
“等等!”
一个宾客从人群中走出,身着铜钱纹的丝绸长衫。这人径直走到春申公子面前。
“带上你的人快走。不然,尔等就到海里喂鱼吧。”
春申公子打量此人虽作商贾打扮,可皮肤黝黑,手脚粗大,不像个商人。
“你又是那一位?”
“你们黑风国不可在这即墨港闹事,这坏了我的规矩。”
这人说话时,程海生已认出了他就是昨夜自称渔夫的吴猛,即墨港百年来的守护者。
春申公子还有底牌没亮,肆无忌惮。口中发令:放箭!
这屋顶上的弓箭手训练有素,唰!箭头齐向吴猛射来。吴猛消失不见,叮!叮!叮!这百十只箭都射到了一口人高的大钟上,发出脆响。云怡一看,这钟不就是吴神庙的那口么?再一看,吴猛却从门口走了进来,一把扯了身上丝绸的衣物,露出胸口乌黑的胸毛,亮出一柄三头鱼叉。
“春申娃娃!须叫你知道天高地厚!”
他飞起身来若夜叉探海,鱼叉一晃变得有旗杆般长,在空中点点,那周遭弓手竟叉在这鱼叉之上。发一个抖劲,尽投入大海之中。再一叉,叉向春申公子。
一把铁尺打在鱼叉上,却是叉歪了。一个叫花子摸样的走了进来,捡起地上的铁尺。拂了拂上面的灰尘,才抬头对还立在空中的吴猛说:“寅子号神将,怎么还不归位?”
吴猛一见此人大惊,大叫:“我不是什么神将。我不过是个凡人罢了。”
“哼!几位仙君偷改了名录,瞒了你们身份。让你们在下届吃喝享乐,作威作福。别个不知,我不知么?”这叫花子道。
吴猛被叫破来历,只得拱手道:“不知仙君是何人?我等修了大道,得了神通,也证了这神位。留在下届并非为享乐,贪念红尘。实在是为这一国百姓平安。”
“哼!花言巧语,这人道自有帝王管辖,天道自有天界维持。要你作甚。武曲星君令我皋陶下届正是暗访你等之事。”
“皋陶仙君。这洪水滔天,百姓孤苦无依时,天界在那里?这刀兵祸害、这大旱之下,颗粒无收,易子而食时,天界又在那里,且不说这恶行之人不得惩罚,良善之人横死街头之事。我虽有神力,却不愿上天做个神将。只愿在此守护一方百姓。”吴猛说此话时,脸上再无恭敬之色,是对那高高在上的神仙的一种不屑。
“这人道的事岂是你一个小小的微末神将做的了主的。我掌管刑狱,专拿这违背天条之人。”皋陶说道。
春申公子忙几步过来跪着恭敬的说:“先前不知道是仙君,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皋陶摆摆手说:“无妨,我只不过是借你之手引他出来,等下你拿了人快走吧。”
皋陶手拿铁尺,叫道:“六丁六甲何在?”
云端中出来一干神将,其中一个发道黄光罩住了吴猛,吴猛顿感这光如一团淤泥裹住自己,动弹不得。皋陶拿出铁链上前将他锁了,一把拖住就要走。
程海生先听了这吴猛一番话,对他大生好感,见他被拿住,亮出把厚背刀就要对那皋陶动手。
“小哥,住手。我今日并不想动手,这打斗起来只怕城中百姓遭殃。你一个凡人,也不要卷入神的争斗。”吴猛大喊。
皋陶发出一声轻蔑的笑,飞上云端,一拉铁链,把吴猛拽走了。
该日,即墨港城东吴神庙忽起天火,烧塌了这庙宇,烧死正在敬香的百姓五十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