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高考移民》
第一节
高三的学习，每位学生不敢松懈，老师们更是废寝忘食地投入教学。这天三十九班数学教师应学校领导指示，将在第四节课进行公开评讲。这位“市级教学能手”会在校领导面前一展自己模范的身姿。
除了殷卫国外的几名校长全数尽到。几张宽大的藤椅占尽了后排的空位置。来吸取经验的老师们搬着木凳也挤满了各个角落。每位老师手里拿着一本听课笔记本。握着一支钢笔。四位校长也各自手里翻弄着一本笔记本。
讲台上，老师挥着手臂酣畅淋漓地书写，黑板上的字换了一遍又一遍。下面的老师时而认真的抬头观望，时而低下头书写，认真地做着记录。学生们端正地坐着，洗耳恭听老师的精彩讲演，谨慎努力地做着笔记。
一堂生动精彩的公开课，让经验丰富的老师也耗去了不少精力，握着粉笔在黑板上写完最后一道习题时，他的衬衫已经浸湿了大片，额上的汗珠也熠熠闪烁。他拭去额上的汗水，吸了一口气，提了提神。这最后一道题讲过后，他的这堂课将要圆满结束。他内心欢喜不已，鼓着一股力气刚要开口讲评这道题，一阵粗重的齁声在教室里响起，刺耳的声音传入了老师耳朵里。他心想：这是谁纯心给我捣乱，是哪个学生想砸我的场子。他抬起眼睛在教室里扫寻着生源，想在课堂结束后惩治这位捣乱的学生。
不少学生与老师也把头转向了教室的后角。——朱副校长酣酣地睡的正香。只见朱副校长半躺在藤椅上，手中的笔记本散乱地放在胸前，头向外半偏着，肥胖的脸靠在椅背上，嘴角溢出了一些口水，口水在嘴唇边缘随着起伏的齁声而颤动，看到这让人匪夷所思的一幕，许多学生偷偷地笑出了声音。几名教师也迷茫地禁不住笑了。
突然发生这样的事，让另三位校长很是尴尬。坐在朱副校长左侧的贾副校长脸上青一阵红一阵。他慌张地用手轻轻推了一下睡的正酣的朱副校长。
朱副校长像一滩肉泥仍无动于衷地软绵绵躺着。贾副校长用力太轻，未能推醒正在梦中的朱副校长。
同学们见到这令人诧异的事情，笑的更响了，笑声与齁声融在一齐像是要穿破教室的厚墙。
贾副校长神态有些窘迫，他伸手用力地推了一下朱副校长。这次像是为上次用力过轻而弥补，仅一次就把朱副校长的头推向了另一侧。朱副校长的头顺势咔嚓一声碰在了另一侧的椅背上，疼痛让他从睡梦中惊醒。他嘴微微张着抬起了头，口水扯成了一条线跌在了笔记本上。他伸手拂着撞疼的头部，睁着惺忪睡眼刚欲发火，忽然发现几十个面庞都注视着自己，身子微微一颤，他明白了一切。
他把按在头上的手拿了下来，放在了笔记本上又局促地放在了椅背上，似笑非笑的样子甚是尴尬，像是有无数枪口胁迫着他。
这堂课是他组织起来的。之前，他曾高谈阔论地在教职工面前说这样的课是如何重要，是怎样有价值，他还要求老师要认真地记录，要求每一个人都要认真汲取丰富的经验。曾经他像一位专家，在会议室里挥着手臂指画着，声音洪亮能穿透每个人的心墙。然而，今天这种丢失身份的事，让他甚是难堪，他眼睛惝怳扑朔地在教室里穿梭，不敢与任何人对视。他怕别人看透他的内心，怕他们看到自己虚伪的一面。但是，这已让别人发现了。他恨不得马上钻进地缝中，或者，马上从教室里蒸发到外面去。
贾副校长看到了他的窘态，忙开口说：“朱校长这几天工作太多，二宿没有睡觉了……在办公室里通宵了二天，实在是太累了。今天听课——我们本不想让他来，想让他休息一下，可朱校长执意不肯休息，非要来听这堂课。——朱校长经不住这样的折腾啊！”
另两位校长也随声附和着说：“朱校长太辛苦，精神太疲惫！”
铃声响起时，最后一道习题最终没有讲评。四位校长迈着步子走出了教室，朱副校长的腆腆大肚却没有像以往一样充当先锋，他混在了三人中间尴尬地走了出去。听课的老师们见四位校长走出了教室后，搬起木凳涌出了教室。数学老师摇着头暗暗叹了一口气，他让几名学生把校长的四张大藤椅搬回了校长室，摇着头又一挥手示意学生们已放学，可以去吃饭了。他卷起讲桌上的材料低头无语阔步走出了教室。同学们议论声四起，嘲笑声盈满教室。夏炅与殷冰莲对视着眼神，没有言语，一种伤感在空中交汇。
第二节
两三名学生刚步出教室又缩了回来。一名陌生男子背着一个黑色公文包笑着闪现在了同学们视线中。
陌生男子走走上讲台，向外望了一眼，用手扶了一下金边眼镜，满面笑容地朝着教室里学生说：“同学们，你们好！我在这里耽搁同学们们几分钟。——今天我来你们班是想问一件事，——你们班的学生是不是都想考上名牌大学？——是不是都想成为令人羡慕的高材生？”
几名学生笑出了声：“肯定是一个卖什么大脑补液之类的，又是一个下广告的！”
陌生男子听到了学生们的声音，他笑着说：“同学们，我不是什么卖药的小贩。——当然，有些药可以使你们变聪明，变强壮。——但是，这并不能保障你们就可以考上大学。——而我，可以让你们没有希望考上大学的学生考上大学，让你们考上一般大学的学生去上重点大学、名牌大学。——作为毕业班的学生，你们应该很清楚，我们省的高考分数比外省的高许多。——而一些省的高考试题又像我们会考的题一样简单……”
“你是说你可以办理去外面考试的手续！”一个声音从教室里冒了出来。
陌生男子终于听到了他想听到的声音，他笑着说：“是的！我可以让你们去XC、内蒙、XJ，也可以让你们去BJ、TJ、SH。——当然，这要看你们的成绩，看你们的想法。——不同的地方，价钱不同。”
“那岂不是‘高考移民’吗？——是违反高考原则的。”又一个声音从教室里响起。
“不是‘移民’，只要我给你们办理了手续就不再是‘移民’。——你们就与那地方的学生一模一样。——这违反原则吗？——这不违反，高考地域性的差异，才是违反原则呢！这不算违反原则，——是他们违反了平等，——是他们违反了人性的原则。难道你们不为自己的不公平而愤怒——你们都被蒙骗，都被教育糊涂了！”
“你才糊涂了呢！那是为了照顾不发达地区而实施的政策。——一种教育方案！”夏炅忿忿地站了起来说，眼睛用力地盯着陌生男子。
“照顾？——照顾不发达地区？——BJ、SH不发达吗？——它们的分数线也可是很低的？”
殷冰莲也忿忿地站了起来，她走向讲台靠近陌生男子，用眼扫量着他：黑色皮鞋闪烁着亮光，一身黑色西装也很耀眼，皮肤黝黑，浓密的黒眉斜织着，小黑眼珠在镜片后溜溜地转着。
殷冰莲看着他，冷笑一声说：“你给我出去！——别在这个教室里下小广告！——我们班是文明班集体！”说着便用手指向了与国旗镶在同一墙上的文明锦旗又说，“我们校不欢迎你！谁让你进学校的，你赶快给我出去！——不然我叫保安了！”
陌生男子尴尬地笑着，心想：今天遇到鬼了，怎么会有这样的学生，真是神经病！他打量着殷冰莲说：“你别口出狂言，你不想上大学有人想上！——如果不是看着同学们饿坏了——我今天还真要领教领教你们校的保安，看他们敢把我怎么样！”陌生男子向教室里扫视了一圈笑着又说，“同学们，你们都饿坏了——我不再耽搁你们时间——你们记住我的电话，如果谁想上大学就与我联系！”说毕，拿起一支粉笔把号码写在了黑板上，瞪了一眼殷冰莲，挎着黑色皮包走出了教室。
殷冰莲气愤地抓起板擦，一下抹去了黑板上的字迹。然而，还是有不少同学记下了电话。
“竟然还有这样的人，简直无法无天了！什么赚钱的路都敢走，不把法律放在眼里！”殷冰莲怅然愤怒地说。
夏炅也痛愤地说：“这些人比强盗还可耻，竟然明目张胆地做这种事！——你听那人的口气，好像什么都不怕！这种人还不如骗子、强盗，简直就是畜生——畜生都不如！竟然拿教育这片圣地捞油水，社会成什么样子了——人心都泡钱缸里了！”
殷冰莲拍着夏炅的手臂安慰他说：“与这些人生气不值，他已经走了。你快去吃午饭吧！”
夏炅把手中的笔记本缓缓地放在了书桌上，他又忽然抓起用力地摔在了桌面上。他又想起笔记本上的最后一道习题，数学老师还没
有评讲。这正是他有疑惑的一道题。朱副校长的齁声又让他想起了许多。在夏炅眼里一向严肃认真的朱副校长给夏炅带来了伤痛。
殷冰莲一路气愤地走回家，当她走进客厅时，一个人影映入了她的眼睛。——在教室里下广告的那名男子正与殷卫国举杯谈笑。
殷冰莲的大脑像是被一盆水泼了进去，冰冷麻木。她呆呆地愣在了那里。
那名陌生男子抬起脸也看到了殷冰莲，他吃惊地愣怔住了，手中的酒杯悬在了半空。
第三节
“哦，——莲儿回来了，快去西厅与你妈妈一块去吃饭——你妈妈等急了！”殷卫国看着女儿，微微笑着说。
殷冰莲没有应声。她明白了，学校不许外人入内，怎么这名男子可以进来，原来是自己的爸爸……她心中的怒火在翻滚燃烧，她按着胸口进了自己的卧室。
这名男子不是外人，正是殷卫国的朋友，教育局长马忠斌的儿子马一正。马一正每年会与朋友从其它省运来许多在本省参加高考的“移民”，近两年，他又开通了一渠道，他把本省的学生又办到其它分数更低的省区，为了最大面积发展，为了获得更多的收入，他辞去了工作与几伙朋友成了专业从事“商品大学”的“精英”。
“小正，没事，喝酒，喝酒——”殷卫国端着酒杯对愣怔发呆的马一正说。
“哦——殷叔……这是你女儿啊！怎么……”马一正想起了教室里殷冰莲正气凌然地指责自己，又看到她甩门而进卧室，一点都不与殷卫国相同的性情，让他有些惊诧。
“怎么？她是我女儿——这孩子脾气有些怪，你别和她一般见识，她不太懂礼貌。——我们谈我们的！”殷卫国看到马一正诧异的神态，便安慰马一正。但他不知道三十九班教室里曾发生过的一幕。
马一正听殷卫国说了几句，便喝了一小口酒苦笑般地微微摇了一下头。他没有向殷卫国提起殷冰莲在教室里与他斗嘴的事。
“小正，钱我们好商量！今年，你一定也把从外面弄来的那批最好的学生安排在我这里。”殷卫国放下竹筷说。
马一正睁着小眼睛堆着笑说：“殷叔，你与我爸就像兄弟一般好，我能不把好东西送给你吗？——可是……可是，这是好是坏我也拿不准啊！——有钱可捞，你还管他好坏干嘛？”
“小正啊，亏你还是马局的儿子，不是我说你，这你还不懂？教育水平的评比，最重要之一，不就是高考升学率和考取名牌大学的人数吗？——去年，你从外省弄给我的那些‘移民’，可为我添了不少脸面，那二十多个‘移民’中，十八人考取了重点大学。——有一人竟挤进了我校前十名。领导发奖金也看考上大学的人数，你说是不是……”殷卫国嘴角怪异地笑着。在相互彼此了解的人面前，殷卫国不会拘束什么。
马一正也笑着说：“侄子就是侄子，我以后还要向殷叔学习。……不过，去年那三百多名‘移民’中，我也是随便从中抽出了二十多人安排给你的。——我也不知道他们就这么优秀。”
“小正，你甭给我兜圈子，你肯定知道谁好谁坏。——你应该懂，我这学校，如果拿不出成绩，怎么去和市一中、市二中那些公办的学校去比。——我拿什么撑起这个门面。小正，你一定要为叔叔多想些。——这不但是为我，也是为你爸啊！建校时，你爸也有股份，你不是不知道。……那些差的学生就……就给市一中、市二中安排去吧！”
马一正用餐巾纸擦了一下嘴角说：“市一中、市二中肯定是要安排的。——去年市一中校长比你要爽快，一口气要了四十人，今年又要四十人。不过……”
“不过什么？”殷卫国盯着小正的眼睛，急切想得到结论的样子。
“不过，市一中、市二中的校长也从未过问我弄他们多少学生去其它地方。”殷卫国向后一仰身子，靠着沙发背说：“你也可以在我校弄嘛……这二年不也是让你弄去不少吗？——今天我还不是给你开绿灯让你去教室招人了吗？”
“其它学校的校长也让我弄他们优秀的学生出去，他们一点都不过问。——哪一个像你？——还要核查学生名单，看学生的成绩好坏，不让学习好的学生出去，只让我带走差的学生。”
“小正啊！你看你！——刚才我不是说过了吗？刚说了你就忘记了！他们是公办学校，有上面扶持，抓出抓不出成绩无甚大碍。——我靠什么，我只能靠这些优秀学生们的血。——我发工资，建设校园，扩建校区，我不靠这些尖子生给我捧着学校招牌——难道我自己扛着学校的牌子吗？——我能与他们公办的学校相提并论吗？如果——如果你执意要这么做，那我也有办法……如果你不喜欢，那就算了。——反正好的学生，我不能放走，差的学生我不要，我不能让他们给我拉后腿。到时……”
马一正见殷卫国有些生气，忙改换语气说：“这……殷叔，我也不是……如果你很为难——我不弄你们学校成绩优秀的学生可以了吧！学习不算好的……在我们这里考上大学的希望只有六七层把握的学生总能放几人出去吧！——你放心，这第一批从外面弄来的学生，我再仔细调查询问清楚，学习好的学生，我全部给你留下。”
“小正，叔叔也不是像让你为难，我知道你也不容易。可叔叔实在是不能同市一中那样的公办学校相比，虽然我这校长声誉在我们市里是比其它学校要好，可内部的事，谁能知道啊！如果我校的学习一般的学生也从你这里报了名去外面考试，那就让他们去吧！”
“殷叔，你侄子我，——决不会让肥水流入外人田，到时你放心就是了。如果——如果第二批学生你还要的话，我事先把学习优异的学生做上标记全给你留下。”
“小正，这以后的，到时再说，这次……”
“哦——这第一批中安排的学生，我回去查询一下，给你安排二十人学习优异的学生。钱——还是老规矩，每人三千元，一共六万元，停几天我把这批学生的名单与钱一块带给你。”
“钱，不急……不急，高考前再带过来也不迟。”殷卫国脸上绽放了贪婪的笑。
马一正举起酒杯向着殷卫国说：“殷叔，学生的档案就有劳您与我爸办理了。学生们的身份证、户籍，我朋友已经开始在公安局办理了。”
“好说，这是小事。——你还不放心我与你爸啊！这些档案办成后，我们再一块与你爸喝几杯！”殷卫国端起酒杯与马一正碰了一下酒杯，仰头饮尽。
“殷叔，今年我朋友在公安局办一套户籍手续可比去年少收了一千元，这一次办理了一百八十名学生，他只给我要了八十五万元。您是不是也与我爸商量一下，办档案也给我减少一些，给我省几桌酒钱。”
“小正啊，这你也知道，办这事是要坐监的，我与你爸也是冒着危险才帮你的。你爸更不容易，上面下面都要活动通，都要想到。如果你爸能说给你省几桌酒钱，那我也没意见。”殷卫国心里知道，这对父子视钱如命，看到钱，他们就不会谈是父子关系。所以殷卫国便这般推说。
“坐监？做什么监？现在有谁敢把我们怎样！谁敢抓我们坐监？公安局吗？你想想他们会吗？”马一正笑了一声，用眼瞟着殷卫国说。
殷卫国与马一正相视而笑，盈耳的笑声与两个人举起酒杯相撞的声音在大厅里回旋……
第四节
殷冰莲进了卧室后，便气愤地拉上了窗帘，房子里一片灰暗，她感觉窗子外面虽然有阳光，但仍同她的家一样灰暗。她感觉她的家越来越恐怖，她认为她的家是一个黑暗幽深的洞，这个洞在不断地扩大向更深处延伸。她感觉她的小屋像是要倒塌，身子不禁一颤，一阵冰冷袭身，胸口又剧烈地疼痛起来。她痛苦地一只手扶着书桌，一只手按着胸口向床边靠去。她面部的肌肉紧缩着，脸色苍白。她艰难地在枕头下面翻出一支白瓶，忍着疼痛吃力地拧开盖子，伸手倒药片，却没有一片药从里面出来，瓶子是空的。她颤抖的手又拉开抽屉，从里面找到一支药瓶，仍是一支空的瓶子。心脏剧烈的疼痛让殷冰莲痛苦地倒在了床上。床上的布熊让她抓破了，苦涩的泪水在脸上滚动。
昨夜的疼痛让她精神萎靡了许多，现在又没有药，她猛烈地咳嗽了一声，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暗黑色的血让她一阵恐惧。为什么？为什么？殷冰莲愈是想象愈是疼痛，她把被子的一角塞在了嘴里，牙齿紧紧地咬住。
下午，殷冰莲没有去教室上课，她一直躺在床上忍着思想与病痛的折磨。在经历了一次昏厥后，她慢慢地睁开了双眼，苏醒后的她知道自己的病情已经如医生所言，恶化正在蔓延。她凝望着天花板，想着窗台的无名白花，泪水打湿了红色的枕巾……
“莲儿，昨天下午怎么没有来上课？是不是不舒服？你的脸色这般难看。”夏炅疑惑地问殷冰莲。
丽丽也眨着眼问：“莲姐姐，你昨天病了吗？现在好了没有？昨天夏炅哥哥可担心你了！”
“昨天……昨天，我与爸爸一块去了奶奶家，我怎么会病呢！我的脸色……可能是昨晚睡的太晚了，昨天回来的特别迟。”殷冰莲用手拂着自己的脸浅浅地笑着说。
丽丽从书桌里拿出两颗棒棒糖，伸着手递给殷冰莲一颗，另一颗含在了嘴里。她没有给夏炅一颗，她知道他不吃零食。在丽丽眼里，夏炅这位来自农村的大哥哥生活是单调的，他的胃也是单调地每天做重复的工作，每天与胃液搅在一起的是固定不变的食物。他不会让异物刺激自己的胃液，不会给自己的胃任何兴奋点。然而，他又比任何人长的健康。丽丽不明白这其中的缘由，她现在也不想去想这问题。她向对自己摇头叹息的夏炅轻轻一笑，转过脸面向殷冰莲说：“莲姐，你看，我们教室里又多了一空位置，李力洋也去国外上学了。
殷冰莲偏着头向右面望去，果然一片空间映入了她的眼里，李力洋的课桌已经搬去了。殷冰莲想，这已是他们班的第三名学生去国外读书了。她把视线收回停在了自己书桌上，她又想起了一个人，她同父异母的弟弟。这个与自己同龄的男孩，初三时便去了美国自费读书，他的成绩很差，所有功课累加在一起还不足二百分。起初，她不明白。她知道外面的文凭比国内的好，比国内的值钱，她知道只要是出过国留过洋的，回国后都可以称为“海归”。在中国凭着“海归”的特殊身价，可以找到一份很好的工作。她想着自己的弟弟代表中国学子去国外深造，她暗暗叹息。她不知道他会以怎样的面貌在国外代表中国学子，没有受到灿烂文化的熏陶，没有接受良好的道德教育，而以二百分的成绩，凭几十万元人民币去国外上学，她不知道别国国民怎样吸收这样的中国学子。或许在他们眼里，中国人就是这样，就该是这样，他们习惯了这样的中国人，习惯了中国人的素养。大国公民的魅力，大国公民的素质，或许仅是他们饭后茶香之余的笑柄而已。
“莲姐姐，李力洋是去英国读书。英国太让我神往了，我真有些羡慕他。如果我也能去英国就好了，我一定游遍欧洲所有名胜，拍许多相片。……那时，我寄给你许多外国的东西。——不过，最好是我们一块去国外。”丽丽陶醉地喃喃说道。
殷冰莲把手中的棒糖放在了桌上，她不想吃东西。她转过脸对丽丽说：“丽丽，你真的那么想去国外吗？”
“不仅是想去，而是特别渴望去。——现在能去才好呢！”
“你去过外仅是想游玩？你就不担心不努力而学不到知识，学不到先进的科学？你不怕自己荒废了学习。”
丽丽还没有回答殷冰莲的话，一旁的赵沐振振有词地说：“怕什么？如果能去国外，还怕什么，能拿到国外的文凭，找工作肯定不用愁，去国外的真正目的不就是想要那张万能的文凭，那张国外大学的证书吗？”赵沐是班内的捣乱鬼，是老师费神难管理的学生，他高考完要去国外求学，所以话语里有一种傲慢的语气。
丽丽把殷冰莲放在桌上的棒棒糖抓起向赵沐的嘴巴堵去。她不想让赵沐从她中间插话，她双眼瞪着赵沐，想让他停止后面的话。赵沐笑着把棒棒糖含在了嘴里，没有再说什么。
丽丽并没有因为把送给了别人的东西，再拿回了去送另一个而有失颜面。她是天真可爱的女孩，是殷冰莲的姐妹，在她面前，丽丽不会去思考一些世俗礼节。她态度认真地说：“其实我有些怕去国外学不到真正的知识，在外面献丑，让别人笑话中国人。”
“好妹妹，我们现在还不具备去国外深造的综合素质，我们现在要努力学习中国的文化，等我们具备了那些综合素养，再去国外潜心深造，那时肯定能学到真正的东西，学到先进的科学与渊博的知识。别人那时就不会对你嗤之以鼻，就不会冷眼小觑你了。丽丽我相信你会有实现心愿的那一天，当你代表中国的学子，以辉煌的成绩毕业于英国时，当你在毕业典礼上演讲，那些外国的学生投去羡慕的目光，教授与领导投去欣慰满意的微笑，我也会为你鼓掌，为你喝彩。让他们知道像你这样的学生才是真正的中国学生，才是中国的栋梁。”
丽丽娇柔的声音夹带着微微的笑说：“莲姐姐，你真的这么相信我，认为我会有登上毕业典礼讲台做精彩演讲的一幕吗？有你的鼓励，我一定会发奋读书的，我会向那一天努力迈进。因为那是代表中国人的精神，那一时刻我一定让外国的学生，外国的人改变对中国留学生的偏见，改变对中国人的看法。让他们知道，中国人也具备世界大国公民的良好素质！”丽丽说到最后，因为激动的心潮，嫩嫩的脸蛋儿竟泛起了片片红晕。
“丽丽真的长大了，不再是那个整天只想着吃吃玩玩的小丫头了。姐姐会为你加油！为你鼓劲儿！”殷冰莲微笑着说，伸出手紧紧地握着拳头在桌旁挥动了一下，一种用力鼓舞的样子。
丽丽抿着嘴乖乖地笑了几声说：“莲姐姐，我也支持你，我认为你最具有中国人的素养，更能代表中国留学生。我希望我们姐妹有一天能一块出去，我们那时还是用同一张书桌学习。”
殷冰莲刮了一下丽丽的挺挺高鼻梁，笑着放下了手，她向后面望了一眼夏炅。
夏炅正在埋头读书。夏炅殷冰莲很早就来了上晨课，心情比昨天有了明显不同，他正努力认真地温习昨天下午因担忧莲儿而分散了精力耽搁的功课。殷冰莲见夏炅正认真学习功课，心里安静了一些，她怕夏炅仔细问起她昨天下午的事。她不想让这位正直纯真的男孩因为她爸爸罪恶的一面而气愤冲冠，她知道夏炅会怎样做。许多丑陋的事已经让这位热血青年痛苦忍受了许多，她不想因为这件腐朽横行的事而误了他的学业。现在是学习紧张的时刻，殷冰莲把这件事埋在了心里。
她看了一眼自己的挚友，不是亲姐妹却情似亲姐妹的丽丽，丽丽正为自己的远大理想而认真努力地学习。她为自己的妹妹而高兴，然而又为自己的未来而忧伤，她知道她的努力就要在不久一天融化消泯，她暗暗咀嚼着心中的苦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