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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章廿一 洞中阴霾

那边两大凶魔自相鱼肉,吕浊宾却是为了追逐二魔,已带了叶影足足飞出去四个时辰。

“噼啪!”

月白色剑光忽然一顿,剑丝哔啵之间,将周遭天罡大气撕裂出一片真空地带,随着烟尘消散,渐渐从里面现出两个白色身影来。

“哎呀!”

却见一个白面少年当先跌落出来,骨碌碌滚了几圈,好容易才收住去势,跟着一手扶头,一手胡乱摸索着,踉踉跄跄站起,又东倒西歪走了几步,这才堪堪站稳。

正是叶影这呆小子。

他跟着吕浊宾在天上飞遁四个时辰,换了六个方位,直直追出去三万六千里,虽然一直处在白衣男子的剑气圈中,不曾受到一丝罡风侵袭,却也憋得好生气闷,此刻终于降落下来,再也禁不住胸腑间翻腾之意,在一旁大口喘起气来。

“追不上了。”

叶影才觉得好些,身后便传来吕浊宾一声叹息。他回身望去,只见那白衣男子双眉紧锁,嘴唇微微抿着,墨玉似的眸子深邃如海,仿佛望着某个遥远所在。

“我们走吧。”

感受少年目光探来,吕浊宾挥袖说道。

“可我们不是要去寻忆姐姐的么?”

剑圈之外罡风猛烈,演化出龙虎之形,叶影四处张望一番,浑然不知道为何吕浊宾要带他在“天上”飞这么久。

“她已经被烛灭劫走了。”

“什么?”叶影骇得面无血色:“那魔头又怎么能够找到?”

也不怪这白面少年骇异,他明明已将施忆藏于谷外,两大凶魔又叫吕浊宾杀得大败窜逃,绝想不到他们竟还有法子将蓝衫少女寻到。一想到两魔的猛恶,叶影顿时又急又怕,一张白脸显得愈加苍白。

“世间玄功秘法无数,却不是你能理解的。”吕浊宾双目一闭,道:“如果我所料不差,烛灭必然运用某种神通,数次搬运空间,这才得以在我剑下逃脱,甚至还有胆量回来将师弟女儿劫走……适才我放出神念感应,恰恰撞上他们,只是再赶去时已然晚了。”

这却不能怪吕浊宾疏忽大意,这些纵横千年的绝世老魔,各有许多保命手段。先前被他一路追檄的血先霸,就是凭了‘血云一线’和‘泣血傀儡’两门神通,屡次从他手上逃脱。如今烛灭能够使出空间神术,虽令人讶异,却也不甚惊奇。只是谁能想到两个魔头才逃去片刻,竟又敢回转过来,并且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将施忆劫去。

“这可如何是好?”叶影心中慌乱,不由急道:“师父你定要将忆姐姐救回来。”

吕浊宾看了白面少年一眼,道:“我攫了烛老魔一缕灵机追索,一路换了六处方位,直飞出三万六千里,只是三个时辰前,这老魔气息却不知怎么完全消散,再也感应不到。如今天地茫茫,恐怕再也没有办法搜寻。”

少年听了愈加焦急:“师父你答应过施伯伯要照顾好忆姐姐的!”

然而吕浊宾只是低头默语。

叶影等了片刻,见白衣男子仍不说话,心下无数念头转过,一时跺脚道:“你……你若不去,我便自己去找!”

“你怎么找?去哪找?即便叫你找到,又怎么对付烛灭?”吕浊宾忽然道。

这三句话问出,叶影顿时一僵,把即将跨出去的脚步收回,却仍倔犟回道:“总要去找了才知道!”

吕浊宾见状,叹口气道:“我答应过哲衍,便一定会照顾好你们。只是如今留给师弟的时间并不宽裕,你知道,我们必须要在一月内将他的真灵送回宗门。碧落仙宗距此地两百三十余万里,一路上多有阻碍,却是耽搁不得。”

叶影闻言一窒,显是想到此间轻重,神色间仍略显挣扎:“难道我们便不管忆姐姐了么?”

吕浊宾忽然紧紧盯着叶影,眼中光彩流转,认真说道:“我答应你,一旦事了,即便舍了这身修为,也会将哲衍女儿寻找回来。”

“唔……好……”

感受到白衣男子话里的坚定,少年迟疑片刻,终于不再纠缠,反而问道:“如今我们便是要回碧落仙宗么?”

“传说妖祖传人出世,仙魔妖鬼各方都在往青木谷赶来,这一路上必然不会平静。我们虽不必怕谁,但也不可随意招惹别人,免得误了师弟大事。”

“开路!”

吕浊宾说完,剑指一起,无数月白色光华交织而上,裹了他俩便往天外投去……

……

东极青木谷,一处隐蔽山洞。

“嗯……啊!!”

此刻施忆幽幽醒来,她睁开惺忪睡眼,意识如潮水般一波波回复,入目却漆黑一片,不禁吓得大叫起来。

“这是什么地方?爹!叶影!你们在哪?”

施忆叫了一遍,却不得回应,不禁更加害怕,用力嚷道:

“爹,你快出来,不要吓女儿!”

“叶小子,让我知道是你搞鬼,一定叫你好看!”

“爹,不要跟忆儿玩了,你快出来啊!”

……

都说人在黑暗陌生的环境里最是孤独无助,时间久了甚至容易精神错乱,此刻蓝衫少女便是如此。她一个人呆在如此幽深的山洞中,没有一丝光亮,没有一点响动,连风都感觉不到,几乎以为自己掉入了黄泉鬼蜮,时间一长,内心渐渐生出无边恐惧,忍不住低低啜泣起来,嘴中不住呜咽道:

“爹,忆儿知道错了,忆儿不该顽皮,忆儿应该听爹爹的话做个知书达理的姑娘……爹你快出来啊,别不要忆儿……”

“叶小子你去哪了?我知道是我不好,一直对你那么凶……如果再见到你,我一定对你好些,一定不会再嫌弃你学得慢,不再嫌弃你手脚笨,也不再嫌你吃得多……你别跟我计较才好……”

……

她就如此一遍遍诉说着,以为一定是自己哪里不好,所以爹爹和叶影都不要自己了,将她抛在这个地方。她说的几乎都是自责之言,然而心中还是害怕得紧,终究不敢起身探探四处环境。

“不要聒噪了,这里没有你的爹爹。”

就在这时,突然一个冷冷的声音在狭窄的山洞中回荡开来。

“谁?”

蓝衫少女一惊,心跳陡然快了无数:“是谁?”

然而等了许久,却再没有言语传出,洞中一时静得落针可闻。

“是你将我掳来的么?”

施忆终于受不得黑暗中这种压抑,又鼓起勇气问道。

但那边还是没有任何声音。

“我也想知道是谁将你掳来的——我自己也是被人掳来的。”

就在施忆以为不会再有回应的时候,那个冰冷声音终于又响了起来,语气中颇带了一丝自嘲。

“那你是谁?”

说完这句,她仿佛想起什么,猛地往后挪了一些,然后颤生生问道:“你是鬼么?”

“鬼?你为什么会以为我是鬼?”那声音带着疑问:“我不是鬼。”

“因为这里太暗太冷了,没有一丝风,没有一点光亮,而且……”

“而且一个人都没有。”那声音忽然接口道。

“是的……一个人都没有。”

蓝衫少女一愣,似没想到对方会知道她要说的话。

“你不用害怕,这里不是黄泉鬼蜮,我也不是鬼。”那声音顿了一下,又道:“如果是的话,我会感觉得到。”

“你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这里的么?”施忆小心问道。

“是的,跟你一样,醒来就发现掉入了这片黑暗中。”

“难道你没有发觉其他人么?我是说,既然你比我醒得早些,可曾见到那个将我掳来的人?”施忆忽然眼睛一亮,问道。

“没有,我醒来你就已经在这里了。”

“这样……”施忆一阵沮丧,忽又害怕起来:“不知是谁将我们掳来,可不要是什么恶人,也不知他将我们掳来要做什么?”

说到底施忆不过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眼前的事又实在诡异得紧,没办法不叫她担心害怕。

她只记得才踏进自家宅子,便到了一处鸟语花香的所在,这女娃儿在其中流连忘返,正玩得忘乎所以,便突然失了意识,再不知道后边发生什么。只是醒来身处这样一个黑暗可怕的地方,偏偏身边没有一个熟悉的人,唯一可以说话的还是个来历莫名的人,甚至这人也不晓得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一切种种,总教她有种如坠梦中的不真实感觉。

“你爹爹似乎是个很厉害的人?”

正在女孩儿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

“你……你听见我刚刚说的话了?”

施忆一怔,想起适才自己哭泣呢喃,竟全叫这个陌生人听见,不禁万分羞赧,暗自啐了一口:“我真是好不丢人!”

“你不用觉得丢人,换作是我,不一定比你表现好些。”

“哪里丢人了!换作是你,肯定更加不堪!”少女紧了紧心神,舞着小拳头嚷道:“是的,我爹爹定会来救我回去!”

“呵呵,若是我感觉不差,劫了我们的人武功必然登峰造极,世间少有,你爹爹兴许还及不上。”无名人深沉说道。

说话的人本就是青州有数的高手,然而来人却能在他毫无所觉下令他失去所有反抗,这在他印象中尚无一人能够做到——包括那个教他仰视了十四年、日夜渴望手刃的“天阙青猿”。

此刻他仍觉得对方一定是武林之中不世出的高手,然而这样的神仙人物,又为何要掳劫他与另外一个稚龄少女,他丝毫没发觉两人有什么能叫这种人物惦记的。

可惜他注定想错了方向,也是因为过往所处皆是凡俗世界,教他浑然没有想过拘了他们的是那真正的“神仙”人物。

“不管那人有多厉害,总之我爹爹肯定能将我救回去!”

蓝衫少女虽然见过施哲衍本事,但心底其实没多少底气,毕竟她并不清楚自家爹爹到底有多厉害,只是眼下只能鼓起信念,如此安慰自己。

对面那人却对这话不置可否,没有再说什么,山洞中一时显得格外安静,却也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阴霾……

“对了,你叫什么?”

似乎为了舒缓压抑的气氛,施忆不经意问道。

“本名我已经忘了,从十四年前起,我改名叫洪猿!”

那无名人竟然是为报父仇、在青木崖上与人一起围攻洪天阙的洪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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