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文花独自一人静静地坐在大厅里,手里的烟燃到仅剩烟蒂却浑然不觉。
他是特别的气愤。他和兄弟们冒着多大的危险,拼死拼活的,到了最后,还让标哥给克扣了工钱。他能不气愤吗?说什么到年底的年终奖会补上,那都是屁话。见过做贼的有年终奖吗?
他不是没想过自立门户,可是自立门户哪有那么简单。首先自己要找到活干,到手的东西还要找到销路。小单的货倒是可以随便找个地方销掉,可一下子那么的货,找谁给自己销掉?而且还要信得过的,他才敢销掉。这是最头痛的问题。
这个标哥也正是抓住了他的这一个要害,死死地要挟着。
“花哥,你怎么起来那么早?”杨栋梁出来上厕所,看到正坐在大厅抽闷烟的梅文花,便走了过来。
“我都还没睡呢。”梅文花越想越气,以致一直没法睡着。
“怎么了花哥?”杨栋梁感觉气氛不对,便问道。
“你自己看看就明白了。”说着,直接将牛皮信封扔到了桌面上。
杨栋梁没再说话,只是将信封打开。
“三千块?上一票的吗?”
“嗯,江远标那王八蛋,这是在喝兄弟们的血。”梅文花很生气的把手机直接扔到了桌上,声音很大。
众人的房间内便听到哔哩哗啦的声音,紧接着便是小龙的身影。
“花哥,怎么了?发这么大的脾气?谁又惹你生气了?”
室内没有人回答小龙的问题。只有杨栋梁扔过去牛皮信封落在桌上的声音。
“三千块?上一票的吗?”小龙的话和杨栋梁如出一撤。
“那还有假?”这次发话的是杨栋梁。
室内顿时一片死寂!
“今天让兄弟们休息一个晚上,看看标哥是什么反应,明天我们自己去拉活儿。”许久,梅文花终于开口道。
“好,我们绝对听花哥你的吩咐。”两人异口同声道。
“嗯,今天晚上兄弟们可以自由活动。我就不信了,离开了他江远标,我们就活不了了。”
“花哥,你有什么尽管吩咐,我们紧随你身后。”
“兄弟们有这份心,很让我感动!谢谢你们!”梅文花激动的道:“好了,该休息就休息吧,记住了,如果标哥打电话问你们为什么不开工,你们就说身体不舒服。”
“明白了花哥。”
“反正今晚也不开工了,把他们都叫起来吧,把这钱分一分,晚上出去玩的也要花钱。”
叫人这种差事,小龙是最乐意的了,一路小跑的进了房内。不多时,其余的三人也跟着出来了。一个个都是睡眼惺惺的。
梅文花客套了两句,便将钱分给了大家。对于陆彩菲也有一份的事,大家也没有谁有异议的,毕竟天天吃着别人做好的饭菜。收好了钱便各自散去。
梅文花正起身准备去睡觉。桌上的电话却响了起来。看了一眼,是家里打来的。
“妈,我不是说了吗,没什么事不要打电话过来,我会定期打电话回家的。幸好现在不是在开会。”梅文花这个助理还真不是一般的忙。
“我这不是寻思你也好久没打电话回家了吗。”电话那头是甄芝凤的声音。
“什么事你就说吧。”
“你上次说要回家,到底什么时候回啊?”甄芝凤很是急切的声音。
“可能暂时不回了吧,最近公司里事情多,忙不过来。”
“啊?怎么又不回了?你老妈我被人打了。你爸又那熊样,蔫了叭机的,你可要回来替我做主啊。”
“哦,谁打你了?”梅文花一听说自己老母被人打了,心里也开始着急了。不得不说,这个神偷还是蛮孝顺的。
“还能有谁。传宗他妈呗!还和淑芬她妈合伙起来的。”甄芝凤便把那天的事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
“行了妈,这仇不报,我就不是你儿子。”梅文花信誓旦旦的道。
“这才像我的好儿子。”甄芝凤一听儿子这话,心里乐开了花。
“对了,上次听你说要带女朋友回家的,那女孩子长什么样?”甄芝凤突然想起儿子要带女朋友回家的事,心里更是乐得不行。
“我也说不清,到时候你自己看了就知道了。要不我让她和人说说话。”梅文花又朝房内叫了一声。
陆彩菲扭扭捏捏地从房里出来。
“妈……”这媳妇还没见到婆婆呢,张口便来一句妈。
“这孩子,嘴巴真甜!”这一声妈,把甄芝凤都醉得一塌糊涂。
婆媳两人就在电话里天南地北的聊着。
梅文花也懒得去搅和,任由这两个女人吹。吹得越欢越好,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
要不这陆彩菲天天催着他结婚,让他烦不胜烦。他可还不想结婚的,也或许他从没就想过和眼前的陆彩菲结婚。让她和自己老妈通个电话,正好打消了她心里的顾虑和猜疑。一举两得的事,何乐而不为?
“电话给你。”挂了电话的陆彩菲,那种满足感跃然脸上。
“这下满意了吧?还催着结婚不?要不也让我和你老妈讲上两句?”梅文花皮笑肉不笑的道。
“讨厌!”陆彩菲红着脸跑开了。把梅文花一人扔在了大厅内。
“吴传宗!如你名字所愿,我让你吴家无人传宗接代!”梅文花握紧了拳头,牙咬得咯咯响。
要替老母找回面子,就必须要有钱!这个社会就是先有了钱,然后才能去做别的事。这是他骨子里的想法。
钱!我要钱!我要拿钱砸死吴传宗!梅文花心里,一个歇斯底里的声音在呐喊。
他很清楚的记得,在他十六那年,听说深圳遍地是黄金,便跟着村里年纪大些的村民来到了这里。这一晃就是十二年,可是和他想象中的大相庭径。没捞到黄金,还反而被人看轻。
十二年啊!在这十二年里,有的人变成了有车有房一族,变成了家财万贯,可他自己呢?十二年后的今天,也算是有车有房吧。车是去年的摩托车,用来拉客的,没想到禁摩的时候被扣了,房子倒是个两居室,但是租来的,还是七个人住的。
最让他心疼的就是他那台125摩托车,不知道干了多少票才换来的一辆车子,本想着白天拉客踩点,晚上好开工的,可谁知拉客第一天就给扣了,气得他整整一个月没开工,可到最后发现受罪的,竟是自己差点饿死。
有时候他也曾怀疑自己是不是心理产生了扭曲,但经过后来反复的实践,终于证明了自己心理并没有扭曲,有的只是恨而已,恨这世上所有的有钱人,恨所有瞧不起他的人。
也正因为如此,他拼命的挣钱。没技术没文化的他,在这寸土寸金的地方根本就不受人待见。幸好他还有自己的一技之长——偷!在村里他“神偷”的称号可不是盖的。
只是社会发展太快,步入社会之后他才发现,单一的偷也弄不了几个钱,还要给标哥交纳费用,红黄兰仨姐提供的房间钥匙和便利,那边又要给钱,到自己手上的时候也没几个钱了。除非自己单干几次大票才能赚点钱。
所以他要多元化。以致才结交了更多的朋友,以致到现在的抢、绑。他感觉在这里,才是他的用武之地。而他也满脑子都是自己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
他的眼前,出现了江远标跪在自己面前,祈求施舍的情景;出现了自己开着大奔回家,经过吴传宗家门口时,排气管里的烟熏黑吴老汉的画面……
梅文花完全没了睡意,静静的坐在大厅里,手里的烟雾徐徐上飘,最后完全消散于空中。
许久,扔掉了手里的烟头,又燃起了一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