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背着一个很大的书包,坐在公交车上。旁边坐着我爸和我妈,提着大包小包小声议论着什么。
这是我大学开学的第一天,坐了一夜的火车,心里面对大学的憧憬以及进入大学本应有的兴奋劲全被消磨掉了。
来到上海并没有给我太多的感触,顶多偶尔无聊时四顾听到的都是一些难懂的上海话。上海的地铁和公交给了我很坏的映像,那些乘坐交通工具的人仿佛没抢到位子就要死了似的一进车门便争先恐后,拼个你死我活。
我犹记得进入校门前那段飘着刺鼻化学药品气味的窄马路,两旁栽着长势不佳的香樟。
我提着书包走在最前面,身后的爸爸拉着箱子对捂着鼻子的妈妈抱怨这里恶劣的环境。
我们学校坐落在上海郊区,平时如果要去市区算上公交地铁起码得要俩小时。学校四周都是荒凉一片,不是垃圾堆就是破工厂。我们学生因此把这里戏称为荒芜之地。
学校的建筑同样零零散散,或许是还没建好的缘故,让人感觉像是沙漠上间或长着的坚韧的小树。
天气很热,走在前面带领我们去寝室的学长由于胖,身上汗淋淋的几乎是在往下滴水。
我们终于爬上了四楼,打开寝室的门发现里面已经有两个人了。一个学生摸样,另一个人大概是他父亲。
爸爸上前打了个招呼,男人回头笑笑,冲我们点头。
爸妈走过去在写着我名字的床上坐下,我打量寝室里面那个大概就是我将来室友的人,将书包随手放在桌子上。那个人不高,戴着一副宽边眼睛,挺腼腆的样子。
爸爸妈妈开始帮我张罗床单被子,我走出门四下望了望熟悉熟悉环境。我在学校BBS上看到说我们学校是四人一间寝室,可是我却发现有八张床摆在寝室里。为此我开始担心未来我们寝室的生活。所幸的是,今年新生住进的都是刚建的宿舍,里面墙面粉刷以及地瓷什么的还让人感觉不错。
彼时已是下午,妈妈洗完新的被套晒好后爸爸便催她该走了。
刚到十八岁的我还是第一次离开家这么远,妈妈望望我,与我一样总感觉缺了些什么。
他们与我下楼,走进外面炽烈的阳光下。上海的风很大,我想大概是这里临近大海的缘故。快到校门时,我们看到一个女生在父母面前哭得挺伤心。爸爸朝我笑笑,心理大概想着我会不会也很舍不得。
一直以来我都以为自己是个很矫情的人,在这种时候,我本应该十分伤感的,可是当事情真正降临的时候,却并不会感觉有太多的波澜。
我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你们就那么走了啊。”其实我心里就是那么觉得的,仿佛生活会永远保持以前的形态,不会向前。
妈妈倒是眼眶红了起来,我知道她有些舍不得,不像爸爸那样总是掩盖自己的心情。爸爸拍拍妈妈的肩膀,说:“好了好了,我们走吧,儿子会自己照顾自己的。”
妈妈在门口又给我买了开水瓶和一些夹子便准备走了。爸爸交代了一些事情叫我回去,以后好好学习。
我望着他们远去的身影,叹了口气,转身进了校门。
我随便逛逛,在教学楼那边看到很多学生和家长拿着衣服帽子当扇子排队报名。
中国的学生对大学的热情可真高,连像我们这种普通的大学也有那么多的学生争先恐后挤进。
我窜上四楼,想尝尝在高处鸟瞰整个学校的感觉。结果看到的除了拥挤的人群和阳光,什么也没。不过我发觉这栋楼可真怪,一边是大的有坡度的多媒体教室,而另一边却是像高中一样普通的教室。
在走廊的尽头,我看到一对情侣在忘情的接吻。男的留着很长的头发,衣服穿得松松垮垮,显然并不是什么正派子弟。女的我看不清脸,头发染成淡淡的栗色,靠在墙上显得有些拘束。
我加快了脚步,假装没有看到他们。
正当我走到他们旁边,准备转身下楼时,我听到硬物撞击地面发出的清脆的声音,然后我看到面前滚过来一个小珠子,而我正好把它一脚踢得老远。男的回过身,看到面前的我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显出尴尬的神情。
我急忙走过去蹲下把东西捡起来,递给男生,说了声对不起。他接过珠子,脸上闪过一丝不满,随机勉强得笑笑,拉着女生往走廊那边走。此时我看到女生的脸,她的眼睛很大,前面的刘海盖住了眉毛,让我想到高中时的一个同学。
我匆匆下楼,心还在怦怦乱跳。
在以前,我们那种小地方很少会有这种事情。男女之间在别人面前做亲昵的动作时件很羞耻的事情。除了这些,我还觉得自己好像侵犯了别人什么。
回到寝室,已不见那个与父亲在一起的戴眼镜男生。在我床铺对面,已坐着一个人高马大的同学正拿着手机看小说。
“hi!”我冲他挥挥手。“你也是这个寝室的啊。”
“嗯。”他点头,“那我们以后就是室友喽,请多多指教。”
“请多多指教。”我坐下来,感觉这种日本人的打招呼方式有点怪。不过我对这个人的映像不错,操着一口纯正的普通话。之后跟他聊了一会儿,从他的语言以及动作我猜他是东北的。
天快黑时我和他一起去食堂吃饭,中午我和爸妈已经吃过这儿的饭,感觉还好饭菜不像我映像中上海饭菜那样甜淡。
我点了一些青菜。一方面是因为中午吃了鸡腿排骨,另一方面也因为我肠胃不好,在外面还是要注意一下。
冯可(下午和我在寝室聊天的那人)坐在我对面,手上拿着一块鸡腿大快朵颐。看他的吃相我很容易就联想到了他偏胖的身躯。
他告诉我他是江苏人,说话行为有东北的感觉是因为小的时候在吉林住。因此他应该是属于南北综合的那种人,既有北方人的豪爽不拘小节,也会像南方人那样心思复杂处处留心。
吃罢回到寝室里面还是一个人都没。这多少让我有点失落。我躺在床上不知道干什么,戴着耳机听手机里面附带的收音机功能的广播。
晚上我和冯可又侃了许多。我发现他是一个挺诙谐的人。他讲的笑话总是让我捧腹大笑。
其中一个叫“10086”的笑话我记得很清楚。是说一个人上厕所时忘了带草纸,然后又发现手机欠费停机。便打了10086咨询帮忙。于是他的朋友收到一条10086的信息,说他朋友XXX上厕所忘带草纸,请速速送纸。
我们笑得前仰后合,我说那人真傻,这样做倒不如直接提裤子自己去拿纸。然后冯可说我想得太多,为朋友做点事情那有什么呢。
或许真是这样吧,我有时候就是喜欢想得太多。
***
午夜梦回,我看着旁边的墙竟忘了自己是在什么地方。之后听到冯可呼噜的声音才知道自己是在学校寝室里。我已经告别了那个十几年的家和床,置身于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我把被子提到脸的位置,又沉沉的睡去。
这天夜里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我梦见自己化身为一尾红色的小鱼,生活在浩瀚深蓝的大海。我闯进一个新的洞穴,遇到很多朋友。之后有一天我碰到一条想吃我的大鱼,它对我穷追不舍,最后把我逼到一个死角,双眼放光的盯着我。我感到十分绝望,从前碰到的那些朋友此时全都不见,任我如何呼喊。
此时的我感觉这个世界背弃了我。
第二天阳光普照。我和冯可穿好衣服,吃过早餐便来到教学楼制定位置拿教科书。
在一间教室门口我看到一群人站在那儿。其中就有我昨天和爸妈碰到的那个戴眼镜的同学。他也看到了我,对我喊道:“你也来啦!”
我点头。跟旁边的冯可说他也是我们的室友。于是我们走过去,和他互相认识。
他叫黄强,广东人。说话口音的确很有香港人的感觉。
我看出来他比较直爽,没有什么心眼,不过有时说话可能不太顾及别人的感受
我们看到临时班长,他长得很高,与旁边一位个子很矮但是似乎很风趣的男生聊得声音很大,冯可很快加入了他们,而我则在一旁观察这些即将与我成为同学的人。
中午我们一群人一起风风火火的去食堂吃饭,对于这样的事情我很不习惯。因为大学以前,我向来都是独来独往,没有什么朋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