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北月到达青李园的时候,正是深夜。而且还是很深很深的深夜。
但是,青李园中依然有灯光。
皇北月赫然想起,这“青李园”,据说是,林玙柔大小姐,豢养男宠的地方……
想到这里,皇北月只觉得遍体生寒。
甩了甩头,他跳进了园中,落地无声。
落地之后顿了顿,才想起来似乎并不知道谈夜离在哪个房间。额头青筋跳了跳,皇北月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
蓦然有人走动声,皇北月一惊,屏息凝神,躲在阴影里。
路过的似乎是青李园的侍女,其中一桃衣少女道:“小公子又吐血了,可把主子急坏了。看样子新来的那位公子,马上又要被当做药人了。”皇北月闻言耳廓一动,闭了闭眼。
她们说的那个公子,大概就是指谈夜离了吧?
通过婢女的对话,皇北月总结出“谈夜离在青李园东院木落轩”这一消息。并且很成功的,不费吹灰之力的,找到了地方。
按说过于顺利的过程往往都代表越接近目的就越是艰难。甚至会达到步步惊心的地步。——这是大多数人的思维方式。
但是林玙柔的思维明显与一般人不一样。
皇北月直到进入木落轩,还是安然无恙。
木落轩卧房很大,却很空旷。
空旷到除了一张床,什么都没有。
床是靠墙放着的,床上被单雪白,墙壁雪白。床上坐着的少年,除却一头乌发,也是雪白。
这样的白,几乎在深沉的夜色里泛出光来。
皇北月从窗户翻进卧房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
那少年听见动静,缓缓向皇北月看过来。
那眼睛里,全是清寂,全是清冷。冷到与这夜的月色比肩。眼里一点苍月般的光芒,刺痛人眼的凄凉。
这少年有一张过于精致和秀气的面孔,眼型也是漂亮的桃花眼,却使人看着他就感觉像是看到了月下的青石潭。那般空寂。却是虚弱的。
皇北月怔住了。
良久他才试探着出声:“你是……谈夜离?”雪白的少年摇了摇头,抬手指向卧房的一侧:“他在隔壁。”抬起的手是细弱苍白的,声音带着沁人心脾的凉意。
皇北月又是一怔:“那么,你是谁?”
少年眼睛微闭,扯起一个寡淡的笑容:“我是一个苟延残喘的罪人。”他声音很低,皇北月耳力好,听见了,但他却怀疑自己听错了,只是看着少年的眼睛,满心的不可思议。
那少年说完那句话,咳了一声,才又笑,虚弱而苍白:“我叫……林玠。林玙柔的……弟弟。”
皇北月一愣。林玙柔居然有个弟弟?
那么刚才那两个婢女所说的“又吐血的小公子”大概就是他了吧?
看起来,确实是身体不太好。
见他不说话,林玠又笑:“你不用同情我。我是不该存活的。我的存在,是罪。我的存在拖曳别人坠入地狱,我却在人间苟延残喘……”说到这里他怔了怔,似乎有些自嘲般一笑,“不说这些。如果你再不快些过去,那么她的手上,要再添一桩罪孽。”
——!
皇北月蓦然一惊,顾不上再思量什么,如风拂过境,转眼间房间里没有了他的踪迹。
而林玠看着窗口,淡淡的笑,唇边却有血。
皇北月闯进隔壁客房的时候,似乎已经是晚了。
鹅黄宫装的女子手中持着一个翠玉琉璃碗,看着他闯进来,浅淡地笑,艳若桃花的唇瓣开合,轻声道:“你来晚了。”
皇北月眯起眼睛看她一眼,眼中冷芒荡漾。林玙柔却别开眼,只是笑,倾国倾城的模样。
皇北月越过她的肩头看谈夜离。
床上躺着的同是一个白衣少年,只是身体状况明显比林玠好的太多。那少年倚在床上,眼睫低垂,睡着的样子。
皇北月眼中略微有凌厉之气,看向林玙柔:“你给他喝了什么?”林玙柔半垂眼睑,唇边有笑:“毒药。”
“……”皇北月眯起眼睛,压紧了声音,“名字。”
林玙柔抬眼看他,声音低回:“七……日……醉。”
皇北月一怔。七日醉?
这名字很是耳熟,但是一时间却想不起来。
他蹙眉。
七日醉……,七、日、醉……
——!
他蓦然睁大眼。
七日醉?!
难道是那个四十年前的毒圣慕容须所研制出来的毒药?
那个据说会使中毒者七日之后化为飞灰的七日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