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回到石镇的时候已是傍晚,脚程这么慢的原因自然是“不会武功”的皇北依走得慢。
但是——
沈非墨问慕云曦:“慕少侠跟着我们有事?”慕云曦摇头。沈非墨:“……那你为什么跟着?”慕云曦面无表情:“我来石镇找人,跟你们刚好同路而已。”沈非墨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哦”了一声,道:“那现在已经到石镇了,慕少侠可以跟我们分开了。好走。”慕云曦看他一眼,眼神欲言又止。沈非墨不知有意无意,别开了眼,没有与他对视。如果慕云曦看得到沈非墨的眼睛,可以看见里面一片了然的冰冷笑意。最终慕云曦说:“后会有期。”沈非墨没有答话,他在跟皇北月说话。于是慕云曦转身离开,一个瞬间已然不见。
叶疏然在一旁,看着慕云曦离开的方向,再看看沈非墨,眼神幽邃。
他现在还没有搞清楚这些人是什么关系。
这些人的身份除去那个自称北悠然的少女,他都清楚。
沈非墨,拥有北越最大商行的沈家的第三子。
皇北月,四大武林世家皇家长子。
而如果不出意外,北悠然……应该就是皇北依。
因为皇北月是皇北依的哥哥,沈家沈雨霏是皇北依的母亲。
看情况皇北月和沈非墨都与“北悠然”关系匪浅,那么“北悠然”不是皇北依,谁会是?
可是……她为什么要隐瞒?还是她已经……看出了什么?
看出了自己,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谈夜离的下落?
那样的话,这个少女,很可怕。
不过还有一个很大的疑团。
那就是,如果“北悠然”就是皇北依,那她为什么要叫做“北悠然”?如果他没记错,在古往今来,只有一个人的姓氏为“北”。
——那个几乎成为传说的、拥有如宝石般剔透的绝色容颜的女子。那个曾经被武林当做神话的、武功卓绝的女子。
——北初染。“狐妖娘子”北初染。在十六年前突然销声匿迹的北初染。
而眼前这个少女……拥有跟北初染大不相同但是同样清华绝世的容颜。
而且,北初染失踪十六年,这少女十五岁。
如果她跟北初染有关系……
那么皇家,在十六年前,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真是……令人头疼,并且迷雾重重的问题。
叶疏然叹了口气,没有再继续想下去。
因为天色已晚,于是几人只好在客栈住一晚。
仍旧是石家客栈,几人各自到房间洗浴一番,然后出来吃饭。
饭桌上皇北依夹着一筷翡翠鱼,叹气:“造孽啊,出来了几天,居然害死了两匹马。早知道就休息一天走好了,反正现在也没走成,回来了。”沈非墨对着天花板翻了个白眼:“是你突然说要走的,而且还选了午时三刻这么一个不吉利的时辰。”皇北依缩了缩脖子:“呃……我只是想看一下十三楼的人会有多么敬业。结果……午时三刻这么一个睡午觉的时辰他们还守在路上。如果我们不是那个时候走,他们要守多长时间啊……”沈非墨一怔。没错,十三楼的人,为什么会这么执着于截杀皇北依?
而皇北依已经吃下一筷子鱼,侧头问皇北月:“你怎么会在这里?不要告诉我是凑巧……如果我没记错,现在应该是你在你师父那里护法的时候吧~(皇北月的师傅,“三剑碎花”风负约,因为某些原因曾经被人伤到肺腑,至今未愈,每年夏秋交接的时候他都会闭关养伤)。”皇北月叹了口气,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块丝帕,递到皇北依面前。皇北依伸手接过,“啊”了一声:“这是……”眼角瞥见叶疏然聚精会神却又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她没有说出“这是”后面的话。只是看向皇北月:“你哪里来的?”皇北月道:“路上捡的。准确点说,是别人在路上捡的,然后还给我的。”皇北依眨眨眼:“欸?”皇北月补充:“是在肖云飞的尸体旁边捡到的。”皇北依“啊”了一声。
皇北月放下筷子,看着她道:“托这块手帕的福,现在江湖上遍地传言是我杀了肖云飞,为江湖除害。”皇北依又“啊”了一声,然后把手帕递还回去,伸筷子夹了块炸蘑菇,咬了一口,笑:“那不是挺好。”皇北月叹了口气:“有什么好。如果是我也就算了,可是那不是我。只是因为这手帕上面有皇家的标记,这殊荣就落在我头上了。问题是,我受不起。”皇北依眨眼,仍旧是笑:“那你就说不是你不就行了。”皇北月脸色黑了几分:“你以为我没说过么?可是那伙人非说我是谦逊!”皇北依道:“不错,没有人说你假惺惺。”皇北月阴沉沉看她:“你听谁说没有?”皇北依咬着蘑菇,愣了一下。嚼了嚼咽下去,道:“还真有啊。”皇北月按了按额头:“你……这个江湖,其实也是很复杂的。”皇北依道:“我知道啊。否则我没招谁没惹谁的,怎么会有十三楼的人来杀我。而且来得还都是十三楼啼血榜榜上有名的人物。”皇北月愣了一愣:“那……肖云飞?”皇北依放下筷子拿起杯子喝茶:“那不是我们杀的,他是自尽。还是咬舌自尽。真不怕疼……至于那块手帕,是他……”指了指沈非墨,“擦手之后随手乱丢的。”“咳咳……”沈非墨一下子呛到,“你……”皇北依睨他:“我怎么?”沈非墨翻个白眼:“没什么。”皇北月疑惑地眼神在两人之间打了个转:“十六年前肖云飞在啼血榜榜上排名第二。后来第一的狄飞鹰退出,他就是第一了。身为第一,他的武功肯定不弱,怎么会无缘无故自尽?”沈非墨道:“不知道。这是确实很奇怪。我只是封了他的穴道而已。因为这位……”指了指皇北依,“不敢看死人,所以我就没杀。”皇北依放下茶杯,轻飘飘的说了一句:“我觉得……肖云飞不是为了杀人而来,反倒像是为了被杀而来。因为表哥没有动手杀他,所以他亲自动手……呃,动口。”皇北月一怔:“为什么这么觉得?”皇北依道:“只是这么觉得而已。”
叶疏然在一边默默地吃饭,默默地听。越来越确定,“北悠然”一定就是皇北依。虽然他们一直说的模模糊糊,但是“北悠然”的手帕上怎么会有皇家的标记?只有一个可能,她就是皇北依。
“我现在最头疼的,就是怎么解释肖云飞的问题。”皇北月扶额。皇北依奇道:“他们难道没有看出肖云飞是咬舌自尽?”毕竟咬舌自尽实在是很明显的。皇北月一怔,呆了半晌,吐气:“……没有。”沈非墨蹙眉:“奇怪。这样看太过于断章取义。……发现肖云飞的是谁?”皇北月道:“不知道。”沈非墨和皇北依一起抬眼,前者蹙眉,后者挑眉:“不知道?!”皇北月点头:“嗯,不知道。”顿了顿,“你们两个……认识很久了?”这表情太默契了吧……
沈非墨额头一滴冷汗:“现在不是研究这个的时候吧……”皇北依干脆无视皇北月的问话,突然招呼:“叶疏然,你也听了半天了,有什么想法?”默默吃饭的叶疏然一怔,抬头,有些疑惑皇北依为何扯上他。难道她不知道他已经开始怀疑她就是皇北依?
细细一想却明白过来。
他们是在讨论肖云飞的事情,皇北依询问自己的想法。如果自己开口却是问皇北依的身份,那么明显是大大不妥。
他视线掠过皇北依沉静无波的面容,眼神深邃。
——看样子这个据说十五年来没有出过皇家的大小姐,十分不简单。
收拾好心情。想了想,他开口,吐出两个字:“嫁祸。”这两字一出,皇北依眉角略挑,眼神带了一丝笑,却没说话。反而是沈非墨接话道:“嫁祸?嫁祸什么,又有什么可嫁祸?”皇北月亦是一脸疑惑的样子。叶疏然看了皇北依一眼,转目看着其余两人,道:“众所周知十三楼是朝廷在江湖的眼线,虽然说肖云飞在江湖上人人得而诛之,但是却没有人真正会去动他。尤其是建真帝仙逝,惠贞帝即位的现在。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很明显的,惠贞帝对于武林的态度比其先前的任何一位皇帝都要恶劣的多,若不是先帝的皇诏还摆在‘彭程将军’霍维方的家里,仍具有震慑作用,谁知道她会做些什么。
“所以,现在十三楼的人所有人都是能不动尽量不动。毕竟,即使有先帝诏书庇护,谁也不清楚如果动了朝廷的人,会有什么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