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隐茗急忙过去,见石克只是晕倒了,想来是失血过多,刚才一直处于紧张的状态,稍一放松便不支倒下,抱起石克和姜燕语向家中而去。
虽然主人不在,项府在管家的打理下倒还是井井有条,他的小厮沉茗见他回来了,大是高兴道:“公子,你可算回来了。”春儿看见他抱着两个人满身是血,大吃一惊叫道:“公子,你怎么带了两个血人回来了?”
杨隐茗急急地将石克和姜燕语放下道:“沉茗,先去找大夫来,快些去。”沉茗连忙答应了去了,杨隐茗又道:“春儿姐姐,你去妈妈房中找她年轻时穿的素净衣服来,给这位姑娘换上。”
春儿道:“这位姑娘是谁,怎么还穿着新娘的衣服?”
杨隐茗道:“他是我的义妹。”顿了一下道:“她已经死了。”春儿“啊”的一声,惊讶的看着杨隐茗,杨隐茗擦了一下眼角的泪水道:“快去吧。”
春儿连忙答应了,去卫宛房间找衣服去了,杨隐茗把姜燕语放到之前柳思住的房间,又把石克放到自己房间,沉茗已经叫了大夫来,大夫看了石克的伤势说外伤抹了伤药止血便无妨,受的内伤已有十余日却是需要赶快治疗。
杨隐茗不知石克竟还受了内伤,不禁对闻家和姜柏父子的残忍暗自心惊,石克只怕是刚能动便来找姜燕语了,将石克扶起来做好给他运功疗伤。他今日与闻骆恶斗一场,给石克疗完伤只觉得气息乱窜,坐在旁边调理内息。
他按照“残食经”的方法将内息绕身体各大经脉走了一圈,顿时觉得精神奕奕,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却见天已经亮了,雪倒是已经停了,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雪,吩咐沉茗去订一副上好的棺木来,想起柳思和夏恋香不知道回去了么连忙走出去。
杨隐茗还未到夏府远远地看见夏文亮出门了,心中奇怪不知他一大早的有什么事情,走进去问了小厮才知道是韦赫差人请了去,不知道要商讨什么事情,又听小厮说夏恋香在饭厅用餐,向饭厅走去。
夏恋香正在用餐,看见他来了笑道:“隐茗哥哥。”
杨隐茗走进去道:“恋香。”左右看了看道:“怎么不见思儿?”
夏恋香道:“还没醒呢,赶了这么些天的路。”
杨隐茗点了点头,想起柳思现在没有武功,连续走了几天的路只怕是累了,走到桌边坐下笑道:“我一整天都没吃饭,不知有没有我的饭?”
夏恋香笑道:“打架打得连吃饭都忘了吧,我就知道你一早就要过来,早盛了你的饭。”
杨隐茗笑道:“那我可不客气了。”他一天没吃饭,的确饿了,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夏恋香见他吃的很快说道:“就饿成那样,别吃那么急当心噎着。”
杨隐茗笑道:“可不是饿的,这些天净吃些干粮,要不就是烤野味,很久没有吃这么香的饭了。”
夏恋香道:“现在知道在家的好处了,是你自己要跑出去的。”
杨隐茗笑道:“还说我呢,你不是也跑出去了么?”
夏恋香道:“那是因为你出去了。”
杨隐茗看着夏恋香的目光,仿佛很飘渺的感觉,眼神黯然低头吃饭。
忽听夏恋香笑道:“你昨天可出了风头了,大闹闻家的婚礼。”
杨隐茗惊诧道:“你都知道了?”
夏恋香道:“不止我,恐怕全城的人都知道了,闻家婚礼当天却有个少年说新娘是他的,最后新娘还自尽而亡,你和闻大侠打斗了一场。”
杨隐茗神情黯然道:“我本来是要救燕语的,却没救着,看着她死了。”
夏恋香道:“隐茗哥哥。”
杨隐茗摇头道:“我没事。”
两人正说着话,忽见沉茗气喘吁吁的跑过来,边跑还边叫“公子,出大事了。”
杨隐茗道:“你着急成这样出什么大事了?”
沉茗喘了几口气道:“我刚出去,听见说韦家要办什么审月大会,要审问月影。”
杨隐茗大吃一惊站了起来道:“审问月影,思儿不是在…”话还未说完,脚下发软又坐到了椅子上。
沉茗惊叫道:“公子。”却见夏恋香忽然出手点了沉茗的穴道。
杨隐茗惊讶道:“恋香,你干什么?”脸色一变道:“恋香,你…”却因为太过于震惊说不出话来。
夏恋香却平静的有些恐怖,说道:“是我把她交给韦子由的。”
杨隐茗睁大眼睛看着她,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忽然站起来道:“我去救思儿。”刚走出一步却倒了下去,他看着夏恋香,颤抖着声音问道:“恋香,你在早饭里放了什么?”
夏恋香道:“软筋散,你只会在两个时辰内使不出武功。”
杨隐茗看着她,怒喝道:“恋香,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夏恋香面无表情地道:“我知道,我把柳思交给韦子由就不能让你去救她。”
杨隐茗看着夏恋香的眼中满是悲伤,很不可思议道:“恋香,你为什么,我们一路走来你和思儿的关系不是很好么,你为什么,你应该知道思儿现在没有武功,你把她交给韦子由,她可能会死的,她已经失去了记忆,她只知道自己是柳思,你知道她面对那么多人她会有多害怕么。”
夏恋香静静地听着杨隐茗说话,她的神情渐渐变得无尽的哀伤,她的声音也仿佛带着无尽的凄凉道:“你只知道她会害怕,却从来没有想过我,你只看到我和你们在一起时的笑容,却从没想过我脸上在笑的时候,心已经痛的滴血。”
杨隐茗摇头道:“不是的,我知道,恋香,我知道你和以前很不一样了,你以前绝对不会委屈自己,有什么不满意的一定会说出来,想哭也一定会哭,我看见你很隐忍也觉得很痛心,我以前总抱怨你对我乱发脾气,现在却希望你能对我发脾气不要委屈自己,可是你不能把思儿交给韦子由,她那么信任你,你怎么可以骗她。”
夏恋香哀伤的双眸盈满泪水,却强忍着不让泪水流出,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变吗,我以为只要我变了,我不乱发脾气,我对柳思好,你就能回到从前的样子,可是为什么还是不行,无论什么时候,你一定会想到她的安危,她明明是杀手啊,她杀了那么多人,你不是一向很讨厌武林中人的打杀么,为什么她杀了那么多人你却可以毫不在乎。”
杨隐茗看着夏恋香的样子只觉得心痛已极说道:“不是的,思儿她以前是杀了很多人,那是她的任务,她从小就被训练成杀手,没有快乐也没有哀伤,甚至连名字也没有,每天唯一做的事情就是训练,稍有不听话就会被惩罚,她杀人只是在接受命令,庄主让她怎什么她就只会照做。可是她知道我不喜欢她杀人她已经说了她以后绝不会杀人了,她被抓走时关在房间里,她那么害怕暗室,那么危险的情况,她还是记得她的承诺没有杀任何一个人,她已经不是月影了,她只是柳思而已。”
夏恋香眼中的泪水还是流下来,她的神情无限哀伤摇头道:“你看,你还是在为她说话,你越是在意她只会让我更加的讨厌她,你明明才和她认识不到一年,却可以那样维护她、那么信任她,我们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为什么我们那么多年的感情还抵不过短短几个月的相处,你只看到她受了许多苦,可是我呢,我有父亲有家有家里的许多人宠着,是不像她那样受了那么多的苦,可是你知道吗,我宁愿我像她一样从小也吃过许多苦,这样你也会可怜我、记得我,可是我不是,我没有吃苦,我有什么办法?”
杨隐茗忍着泪摇头道:“不是的,不是的,我不希望你吃苦,我希望你还向从前一样,虽然会闹些脾气,每天都过得很快乐。”
夏恋香的泪痕还在脸上,却露出笑容,苦涩的笑容,说道:“我回不去了,我不可能像从前一样,只要你不回来,我不可能回去。”
杨隐茗道:“恋香,对不起,我一直都想让你过得快乐、顺心,结果我却是令你最伤心的人。”
夏恋香忽然摇着手尖叫着向后退着道:“你别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我不想让你觉得愧疚…”
杨隐茗看她再退就要撞着身后的椅子了,急忙叫道:“恋香,小心。”
夏恋香停下来看了眼身后的椅子,转过头时却是更加悲伤了,道:“隐茗哥哥,你这么关心我是因为愧疚吗?”她的神情凄然而悲凉又说道:“你知道吗,你对我越是愧疚,就越说明你不爱我,你明明不爱我为什么还要那么关心我,为什么还要像以前那样哄我开心,你知道我只会更加的心痛吗,我其实很恨你,我恨你在陪着我的时候却还要不时回头去看柳思,每次看见你和柳思一起很亲密的时候我就很恨你们,我无法忍受你和柳思一起时的亲密,可是我也更加无法狠下心来离开你,所以我要让柳思永远不要出现在我们面前,只有她死了你才有可能真的忘记她,只是没想到她的命居然那么好,怎样都有机会让她逃脱,这一次,她一定没有机会了。”说到最后她的眼中闪烁着强烈的光芒,那种强烈的恨意不禁让人觉得有无限的冷意。
杨隐茗看着夏恋香,目光神情而悲凉道:“恋香,其实都怪我,一直以来我都在犹豫,不肯把话对你说清楚,我父亲也提醒过我,可是我怕会伤害你,怕你一人在外没有人安慰你,怕你赌气之下走了会有危险,结果却只是伤你更深,恋香,我关心你不是因为愧疚,我们一起长大,是青梅竹马的玩伴,曾经我也以为你会是我以后的妻子,如果思儿没有出现,你会是我的妻子,我看见你那么伤心,有时也会想如果思儿没有出现就好了,可是这一切是没有如果的,思儿她已经出现了,而且我已经没有办法离开她了,恋香,我知道是我负了你,可是爱并不是以相识的时间长短来决定的。”
夏恋香忽然笑了,她的笑容凄然而美丽,甚至带着娇媚,道:“隐茗哥哥,我知道了,我们两个在感情方面都不够决断,也不够决绝,总是有太多的顾虑,可是柳思不一样,她和她妈妈一样对待感情都很决绝,一旦认定便会不顾一切。”她轻声笑了起来,笑声中没有丝毫的快乐却满是悲凉,笑着笑着却突然跌坐在地哭了起来,道:“为什么,为什么我以前没有想到,你是因为这样才被她吸引的。”她越哭越是悲伤,心越觉得痛,她用右手捂着心口恸哭着,心却越来越痛,连呼吸都变得十分的困难,憋得原本苍白的脸变得通红,她的声音仿佛也变成了哀鸣,断断续续地道:“隐…隐茗哥哥,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我不想放开你,我舍不得。”
杨隐茗看着她伏在地上痛苦的样子,心中也是痛苦万分,他忍着泪道:“恋香,你起来,地上很凉。”
夏恋香抬起头来看着他道:“隐茗哥哥,你还关心我,你不生我的气吗?”
杨隐茗摇头道:“我当然生你的气,可是我不想看到你伤心,如果可以我多么想象从前那样向你作揖赔不是,你就不会那么伤心了,无论你做了什么事情,你还是和我一起长大,和我父母一样是我最亲的人。”
夏恋香怆然道:“只是最亲的人么,可是我不想只做你最亲的人。”
杨隐茗道:“恋香,我只能当你说最亲的人。”
忽听得春儿的声音由远及近叫道:“公子,公子,快些,快些。”在踏进饭厅时却愕然停止道:“公子,夏小姐,你们怎么都坐在地上,沉茗,你傻站在这儿干什么呢。”然后又急忙道:“公子,我刚出去听说韦家开什么审月大会呢,柳姑娘被绑起来在韦家呢,你快去看看。”
杨隐茗叫道“思儿”急忙想要起来,还未站起来,便又到了下去。
春儿惊呼道:“公子,你怎么了。”
杨隐茗急忙叫道:“恋香,快给我解药,我要去救思儿。”
夏恋香站起来道:“我不会给你解药的。”
杨隐茗道:“恋香,你真的要看着思儿就这么死了么?”
夏恋香道:“即便我给你解药,你知道韦家现在有多少高手在吗,你的武功再高怎么救得了柳思,我不能看着你去送死。”
杨隐茗急道:“难道你就让我看着思儿死吗。”他猛然间咬了自己的舌头,有血液从口中流出,夏恋香和春儿一齐惊呼,杨隐茗趁着这剧痛稍微冲散药力之际,站了起来,向门口走去。
夏恋香叫道:“隐茗哥哥,你干什么?”
杨隐茗勉强拖着身子向外走道:“我要去救思儿。”
夏恋香道:“你只是在送死。”
杨隐茗道:“即便是死,我也要陪着她。”
夏恋香道:“不行,我不能让你死。”
杨隐茗回头看着她,眼中无尽悲伤,道:“难道你就让我在这儿等着思儿死亡的消息吗?”
夏恋香一瞬的茫然之后走过去扶住杨隐茗道:“我不能让你去送死。”她刚握住杨隐茗的手腕,却觉得内力在顺着她手上的穴道向外飞泻,她大吃一惊,想要松开却觉得仿佛有一股粘力竟然放不开。原来在她握住杨隐茗手腕时,杨隐茗虽身中软筋散的毒使不出力气,残食经却是自然地发动,杨隐茗觉得夏恋香的内力向体内而泻大吃一惊,本欲放开夏恋香,只是他此时使不出武功,夏恋香的内功虽浅,修炼的却是玄门正宗的内功,内力一到杨隐茗体内,便顺着体内经脉汇入丹田之中,夏恋香的内功虽并不高明,却是外来之力,杨隐茗只觉得体内软筋散的药力被冲减了许多,急忙放开夏恋香,夏恋香的内功却早已被她吸去了。
杨隐茗道:“恋香,你没事吗?”
夏恋香摇头道:“没事。”
杨隐茗道:“春儿姐姐,你照顾恋香,我去了。”一个闪身已经出了饭厅走了。
夏恋香看着他,仿若自语:“还是要和她同生共死么。”